其实周渺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能借此机会,多看看郑平洲,他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顺便给我也煮一点吧。”
张姨是郑平洲家雇的保姆,在郑平洲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郑家工作了,做菜非常有一手,郑平洲大半的厨艺都是跟着她学的。张姨包的馄饨呈元宝形,皮薄馅香,出锅后只需要在上面洒一勺红油,再缀点香菜,就是非常不错的一顿晚饭。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中间只隔着一张桌子,微黄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将两个人的面容笼在暖光中,带上一种说不清的温柔。热气与香味充满了饭厅,两个人都默默地低下头舀馄饨吃,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汤勺碰撞瓷碗、汤水搅动以及细细咀嚼的声音。
周渺吃了几口就微抬着眼,偷偷瞧着坐在对面的人。郑平洲回来得早,换上了在家常穿的灰色家居服,那家居服的上衣有点像衬衫,领口松散着,敞得很开,露出一小片胸膛和后肩,上面赫然是交错杂乱的抓痕,周渺只看了一眼,就火速撤回了目光,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
昨晚那些记忆却不放过他,几乎是轮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不由暗暗感叹,这也太夸张了,郑平洲疯起来,真的是没边的那种。
最后是郑平洲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搅弄着碗里的馄饨,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我最近在筹拍新电影。”
“这么快就在准备新作品了?这次准备拍什么样的片子?”
“爱情片。”郑平洲抬起那双颜色寡淡的眼,幽幽地看向周渺,“讲的是青梅竹马错过的故事。”
周渺捏紧了勺子,掌心不知怎么回事,出了点热汗,他咽了口口水,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话来:“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郑平洲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捞起最后一只馄饨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声明?”
周渺完全没听懂:“什么?”
“就是微博上……”郑平洲忽然停下,看着周渺脸上迷茫的神情,意识到了什么,“你下午都没看手机吗?”
说起这个,周渺不由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腰间也传来一阵疼痛,他打了个哈欠,道:“没有,我下午和梁嘉言核查订单和数据,忙了一下午,没抽出时间来看手机。怎么了,有什么事?”
周渺没把理由说全,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不想再看到那些关于郑平洲的猜测,所以就逼着自己专注工作,干脆把手机关机了,图个眼不见为净。
郑平洲抿着唇,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解释,只是嘴比理智更快一步:“你一整个下午,都和梁嘉言待在一起?”
“嗯。”周渺摸出手机,一边按着开机键一边道,“他看合同一向都不太认真,之前和日本那边做化妆品进口的时候,弄错过一个条款,赔了好一笔钱,所以我就帮他看看。”
周渺和梁嘉言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他们掌控的公司都是做外贸的,有共同的目标和利益关系,所以经常在一起合作和工作。郑平洲一直知道这点,但听到周渺用这种熟稔的语气亲密地数落梁嘉言,他还是非常不爽,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那股冒酸味的火气:“你以后可不可以离他远一点。”
说完这句话,郑平洲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他结结巴巴地找起各种理由:“啊,我,我是说,你每天也很忙,做这些事很浪费时间。还有他……”郑平洲想起那辆非常眼熟的蓝色跑车,接着道,“他私生活好像很混乱,总之,离他远一点。”
周渺好笑地看着郑平洲,刚想说梁嘉言的私生活和他有什么关系,突然想起来早上的那张照片,解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饭厅静了一瞬,就在周渺打算起身离开,不再自讨没趣的时候,郑平洲的声音低低传来,一下就攫取了周渺所有的心神:“昨天晚上江远叫我去喝酒,我们一起去了缪斯酒吧。他挺喜欢那里面一个唱歌的小孩,叫小乔,我看着小乔对江远也是有那个心思的,就去吧台喝酒了。回来的时候江远醉了,我也没法开车,就和小乔商量着把他送回去。那张照片是扶江远进车里的时候我手滑了,差点把江远摔着,小乔伸手扶了一把,狗仔拍得错位了,看起来像亲他而已。”
郑平洲很少说这么多话,周渺不知道的是,郑平洲为了能够一口气说完,已经在心里打了好几遍稿子。他的平洲不屑为流言解释,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撒谎,更何况他已经将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周渺就更没有怀疑的理由了,心里的结瞬间就被打开了。
周渺温柔地看向郑平洲,意外地发现郑平洲面上虽然冷淡,搁在桌子上的手却捏成了拳,骨节都攥白了。
郑平洲……难道是在紧张吗?
“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没有别的意思。”郑平洲别过头去,耳根微微发烫,“毕竟我们也是名义上的伴侣,我认为没有必要多添这种误会。”
周渺轻轻一哂:“你说得对。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和我解释。”
他那双桃花眼弯了起来,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刹那间使得整张脸都活泛起来。这笑郑平洲很熟悉,因为在他们要好的年纪,周渺常常会这么笑着看他。但也多了点郑平洲不熟悉的——周渺沉静的眼里,藏着很多郑平洲看不懂的情感,如同末冬时节的河流,面上看着还是一层冰,实则冰下暗流涌动,早就做起了春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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