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闷声不吭地把罩在他头上的斗篷穿起来,为自己没穿几个小时就已经面目全非的上衣默哀,坐在手术床上把脚尖耷拉到地面,头重脚轻地对弗林特说:“我该进食了。”
对血液的饥渴骗不了人,何塞的眼睛已经再次变成暗红色。他们现在可能又换了个地方,这次是哪儿?呵,想都不用想,能让猎人使用的研究密室,这里肯定距离萨利维亚不远,他们更可能根本就在那座城里。
忏罪之环扣在他的心脏上,逃跑的可能性已经无限接近于零,可这也说明猎人即使在遭到攻击、确认何塞危险性的情况下依然打算继续任务,否则依照以往的惯例,他们满可以中断委托处决何塞,理由要多少有多少,比如他身为持有祝福印记的吸血鬼却没在始祖身边接受看管、阻碍猎人狩猎吸血鬼,触犯灰堡协议。
要么是这个任务的报酬让猎人家族不能轻易放弃,要么是何塞自身非常特殊,不能随意杀死。
何塞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有魔女之子跟吸血鬼的双重身份?异端加上异端,他觉着如果弗林特把他的身份暴露给自己的家族跟教会,这两方大概会为了谁有资格审判他而先打上一架。
这画面太戏剧性,但何塞并不想看。
弗林特转头从一个没有泡着奇怪身体组织的柜子里取出一瓶冷藏的血,这跟何塞在维克多兄妹那儿看到的储存设备差不多。
弗林特没有直接把瓶子丢给何塞,而是把它抓在手里搁上相隔两人的铁架,等着对方来拿。
何塞很硬气地就是不过去,他直直地盯着弗林特的面具,直到现在那种年轻吸血鬼对博纳塞拉猎人的畏惧之意都没出现在他身上过,所以何塞注视得非常坦然。
两头的人一个不过来一个不过去,他们就在这里寂静僵持,活像对峙半辈子都不嫌长的架势,直到有人过来解了围。
尼奥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他们不死不休的模样,又看到弗林特手里的血瓶,无奈道:“你们在搞什么喂食游戏吗。”
他的外衣上沾了点水珠,帽子也湿着,外面好像在下雨。他出门似乎是为了买早餐,男人把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三明治丢给弗林特,纸包飞过的时候还带着热腾腾的白汽。
何塞见车夫先生一点没有因为吸血鬼在酒馆里的袭击而受到刺激的模样,心里不禁赞叹不愧是猎人家族的侍从,对他微微颔首:“尼奥先生。”
“车夫先生”还以同样的温和回应,从弗林特手里把血瓶顺过来放到何塞手中。
于是何塞的道谢对象就变成了尼奥,弗林特一句话都没落着,他也没在意,把放着子弹和采血试管的纸袋折好,试图走出门——
被尼奥拦下了。
“我替你去,你留下。”
弗林特顿了顿,“我没事的。”
“文森特不是很喜欢你,少跟他们来往不是你的信条之一吗,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自在。”金发男人不由分说地拿走弗林特手里的纸袋,碧绿的眼眸里满是温和笑意,“跑个腿而已。”
尼奥对弗林特说完后转头又对何塞道:“萨利维亚是个有趣的地方,你一定没有来过,趁机去逛逛吧,弗林特会照顾好你的。”
说完,他对着强打精神勉强笑笑的何塞和看不到表情的弗林特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门。
而在密室里,遗留的场面变成了一个吸血鬼和一个猎人各自吃各自的饭。
何塞刚从冰棺中被刨出来,满打满算没超过三天。在经历了被猎人押送、被送往教会、被打了一枪以后,第四重倒霉事件已经来了,就是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叫做萨利维亚,这是个猎人和雇佣兵扎堆的城市,传说这里遍地都是能致吸血鬼于死地的陷阱。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更倒霉,以至于在尼奥离开后他一直板着脸,一边喝血一边用实际态度证明自己一点也不想踏出这里,即使猎人能从某个地方拎出几桶圣水给自己洗澡。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萨利维亚,你这个任务都没有什么时限吗?比如塞拉米亚斯大人特别着急见我之类的。”何塞试图询问到想要的答案。
“她希望在下一个圆月前见到你,时间还很充裕。”弗林特把答案一竿子支到大半个月后。
何塞抹了把脸,以掩饰自己一瞬间的绝望表情。
弗林特背对何塞靠着另一张铁床,拆开油纸包把食物送进嘴里,面具搁在他腿上。他吃得非常快,以至于何塞还在喝最后一口血的时候就看到猎人把油纸揉成一团重新转过身,冰冷的金属面具像长在脸上。
“你们家族是不是有什么硬性的规定,任务期间必须戴着面具不许摘之类的。”何塞轻声问。伊诺的笔记上没提及面具的特殊,何塞一直把它当成一种象征,就是让人们知道这是个博纳塞拉猎人,没事不要招惹。但弗林特·博纳塞拉的一系列行为却让何塞觉得这人是非常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脸,他没有不自量力到觉得猎人是怕他记住长相以后寻仇。
“你可以这么认为。”弗林特的回答在何塞听来敷衍极了。
猎人身体稍稍后倾,看着何塞把空血瓶放回原处,开口问:“你的父辈是谁。你最好老实回答——”
“他叫伊诺,我把他的名字当作了自己的姓氏。他是个病恹恹的老头——不算老头吧,长相很年轻但做派老态龙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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