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所以这里的吸血鬼觉得猎人会再回来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思索再三,也没想通弗林特的网在哪又准备怎么打。事实上猎人会路过红露镇完全是因为这个镇子在寻找何塞的路线上,弗林特不像对这里的吸血鬼有兴趣,虽说在短短一天的相处中何塞根本不知道那个猎人感兴趣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至少目前何塞猜测弗林特面具下面该有一张扑克脸。
想不出有营养的结论,何塞瞥了一眼窗外考虑自己该何时离开。即使走在阴影中、如若是白天也对吸血鬼太不友好,他实在不想顶着可能的光照在外面晃。更何况他为什么要早早回到猎人身边?自由活动的时间多宝贵。
尼雅看出何塞的顾虑,“您可以在这里休息到傍晚,我也很高兴有人能陪我聊天。”
“那可真是帮了大忙,多谢。”既然如此何塞准备蹭到太阳西斜再离开,“我认为你们不必太过紧张,吸血鬼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只要这里的吸血鬼没有肆意发展自己的子嗣,或者滥杀人类,猎人一般不会主动找上门来。”每一个有组织的吸血鬼都知道这一套规则,至于组织何在——可能来自于父辈的血系,至于无名客们,那就可能是这种城镇中同族松散关系之间的交流。
即使并不会谈及家事,尼雅看上去也很乐意交谈,满是笑意的眼睛虽然被臃肿的眼袋挤得几乎看不到,可她浑身都散发着轻松又愉悦的情绪。
“是的,何塞先生。您很乐观,我也希望维克像您一样。”尼雅重重叹了口气,“猎人不会有那么多人手和精力去挨家挨户搜查藏起来的吸血鬼。即使吸血鬼不通过买卖血液填饱肚子,只要小心翼翼地捕食不伤人命,被发现的几率也很小。”
这些话从人类口中说出来实在难得。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水里的鱼在谈论自己被捕捞的风险。但何塞想到这对兄妹做血液买卖生意也挺久了,肯定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类和吸血鬼,有这种心态倒也正常。
尼雅又道:“但不知为什么,自从那个外来吸血鬼在黑市上出现后,大家都群情激愤,觉得自己的生命岌岌可危。”老妇人显然也注意到何塞神情的变化,以为他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就露出微笑,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我担心维克,因为那是我的家人,而且,吸血鬼不也曾是人类吗。”
她苍老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安然。
何塞反倒沉默,或者说,他有点羡慕。
待重新组织起语言后,何塞对尼雅说:“不管这里的吸血鬼是否有计划,我还是真诚地建议您劝他不要去跟猎人硬碰硬,我猜猎人很快就会离开的。”
“放心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会看住维克,因为我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说罢,这个心态年轻的婆婆做出捧着心口的动作,对何塞挤挤眼睛,“我年纪已经很大了,没剩多少日子。入秋之后也变得腿脚不好,很需要照顾。”
她的哥哥会因为忙着照顾她而难以分心。
何塞立刻心领神会。
这时一件上衣从后面飞过来罩在何塞头上,接着是甩上后脑的一条裤腿。何塞把衣服从脸上撸下来又接住裤子,看到维克多施施然走下楼梯,来到自己的妹妹身边。他的姿态活像守护公主的骑士,而何塞则是被紧盯着的不怀好意的恶龙。
“谢谢。”何塞调动起一个和气的笑容。他本就有一张总是面上带笑的脸孔,即使不笑的时候这张脸也耐看。这气质多么人畜无害,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维克多总像在忌惮他。
“你付了钱。”维克多哼了一声,不接受道谢。
尼雅叫了声哥哥,满是无奈地用轮椅旁竖着的拐杖戳戳自己的兄长。
衣衫说不上褴褛但也差不多的何塞借了储物室把衣服换上,维克多找来的衣服虽然整整大了一码,也比他原本满是尘土的装束强太多,他终于不像刚出土的文物了。
储藏室里也有不少成袋的花土和高高摞起的空花盆,一看便知尼雅平日的爱好。何塞在清新的泥土气味里拎着原来的上衣,撕开已经开线的内衬,从里头摸出一枚青黑色吊坠。它的链子是极其普通的金属,已经有了锈迹,而挂坠上坠着的石头有玻璃珠的大小,边缘粗糙尚未打磨,非常不起眼。但何塞知道,如果对着光源去看,这颗石头却另有一番景象,能够随着角度不同散发出从青黑到水蓝不同程度的光晕,像琉璃一般美轮美奂。
这是他吸血鬼血缘意义上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伊诺是个无名客,何塞用他的名字当作自己的姓氏,也一直把吊坠当做纪念带在身边。
他想了想,没有把它挂在脖子上或是再次放进口袋,而是撸起袖子,动作轻柔地将吊坠的链条缠在上臂,再慢条斯理地扣好衬衫的袖扣。
当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他是被吸血鬼养大的。但何塞没有被自己的养父当作移动血库,即使他们离群索居。而在某个“合适的时间”,何塞被初拥,成为了跟自己养父同样的生物。
何塞不知道伊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因为在初拥自己之后不久伊诺就死去了。
【你只要健康快乐地活着就可以了,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如果我不在了,你就在我留下的冰棺睡上一百年,然后再开始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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