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又是一片附和之声,生生将江延夸成了天上地下第一等人物,出使之事非他不可。
可朝中之人心里都清楚,荆洛之间裂痕已深,战争不过迟早的区别,此去不仅与之交好希望渺茫,身家性命能否保住还得两说。
然而江延竟没拒绝,顺势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阮羲蹙眉无奈道:“他们不过怕打起仗来扰了自家安乐,你只管推脱就是,何必搅这浑水?”
江延却仿佛答非所问:“王上,义父进日身子骨好了不少,也该回朝处事了。”
他口中所唤义父,便是自幼教导阮羲的人,张瑞义太傅,时任荆国右相,但已经病了数月,一直没能上朝。
阮羲似是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
当初他给江延核心权力,是借着张太傅因病不出的由头。此次张太傅回来,为避免引起怀疑,江延不能不离得远点,以防显得处心积虑。
可洛国实在危险,此举也着实委屈了江延。
阮羲正待开口说话,就见元禾一路小跑进来,行礼后呈上手中物件:“王上,卞将军留了信。”
第十二章
“信?”江延看上去比阮羲还要好奇,“快拿过来。”
阮羲也一脸惊讶,从元禾手中接过信封,只见外面是“王上亲启”四字,写得遒劲有序,却也透着沉静流远的意味,一看就极有风骨。
这般细细端详起来,竟有种除了卞有离,谁也不配写出此字的感觉。
他轻手除去封蜡,才打开信纸看到第一眼,瞥见头两个字,就愣在了那里。
——泽安。
这时节,天气渐渐灼人,好在日出不久,倒也还有半分清凉。
卞有离起得很早,趁着这几缕薄薄的凉意离了宫门。大抵是昨夜想得太多,加之回忆起陈年旧事,心绪不定,便睡得晚了些。他骑马一路颠簸到军营后,觉得有些疲累。
疲累之余,却又感到轻松。
临离宫前,放在桌上那封信,如果阮羲不蠢,就应该能看懂自己想把此事翻篇的意思。
但愿彼此都想到一处罢。
“将军,”明察在营门口立着,见到卞有离后,立即上前行礼道,“子顺兄叫我在此处等着,带将军去操练场。”
卞有离翻身下马,疑惑道:“大早上的,为何要去操练场?”
“将军有所不知,”明察一边牵过卞有离的马,一边解释道,“理军院杨掌司一直看我们不顺眼,前些日子就说过,要对我们进行筛选,不够资格者,不得留在琼宁。”
“所以,”卞有离挑眉笑道,“这是来寻麻烦的?”
明察本来还有点忧虑,见卞有离毫不担心,料想他是胸有成竹,不由也宽下心,缓缓笑了:“正是。”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马厩,明察进去拴好马,出来就见卞有离对他笑道:“正愁闲得无聊。”
明察奇道:“将军今日兴致很高。”
日光初耀,洒在草木树叶上,映出一片亮亮的颜色,煞是好看。走在路上的人周遭围着这圈亮色,脚步似乎都要轻盈许多。
“对,毕竟天气不错。”卞有离轻轻一笑,不知想到何处,眉眼霎时更加柔和,笑意同天气一般晴朗。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闲来无事,正宜找茬。
“参见将军!”
卞有离才进操练场,闰六等人马上行礼。他们本是在和杨掌司派的人对峙,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行礼,阵势堪称气壮山河,把对方本就不多的气势压得更弱了些。
“不必多礼,”卞有离一脸漫不经心,随意地摆了摆手,看向场中几个陌生的人,“这几位是何人?”
因为卞有离受封将军那几日被各种不愉快缠身,同阮羲也不大对付,当时王旨直接送到了令华殿,他并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因此没几个人知道这位将军的真容。
朝中臣子顶多就是听说,王上十分看重一个男子,而且那人长得很好看。至于有多好看,恐怕是无人能度量的。
几个理军院的掌事此时真真正正瞧见了卞有离的脸,毫不意外地定住了。
卞有离早上走得急,其实只是平常装束。但他刚刚才释然了一件心事,神色便明媚得很,再加上容貌本就不俗,乍一出现,自然使这群人结结实实地震惊呆了。
闰六骂骂咧咧地一拍桌子:“看什么看,你们理军院的人有多能耐,见到将军也不知道见礼了?”
“闰大哥,你火气太大了些。”卞有离轻轻看了闰六一眼,眸带笑意,看得闰六一下就偃旗息鼓,嘟嘟囔囔站到了一边。
“原来是理军院的大人,”卞有离温温和和地笑问,“礼就免了,不知诸位此来,所为何事?”
此来不为其他,就是难为你,难为你的兵。
但面对如此姿容的人,理军院的几个人都讷讷地站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卞将军,”终于有一个人克服心中障碍,上前一步施礼道,“杨掌司着属下等前来,挑选资质上好的士兵,其余人……不能留在军营。”
“诶?”卞有离似乎非常吃惊,微微瞪大眼睛,茫然地眨巴了一下:“他们是我的兵啊,为何要劳烦杨掌司处置?”
“这……”那名掌事被卞有离问得一滞,然而身边同僚没有帮忙的意思,他只得自己硬着头皮答道:“属下奉命行事罢了,并不知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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