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歌想不通这点,身为司天阁主的司星移也不能给出答案。
星盘撤去后,这件事被列为了机密,除了当时在场的司星移、凤云歌、静观和净思,以及得到传信的常念,旁的再无人知晓,包括另外三位阁主。凤云歌是个明白人,天道异数这种存在可大可小,既然三宝师都选择了暂且压下,他也就当自己没听过,直到这回在昙谷听说了姬轻澜再现,还插手了魔罗优昙花之事。
凤云歌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惹麻烦,可现在大难临头,容不得他趋利避害。
姬轻澜的事令人一头雾水,凤云歌目前只能模糊推测他与昙谷两大氏族皆关系匪浅,如今他们被困在这里,姬氏业已覆灭近三百年,现在只能从辛氏这边查起。一念及此,凤云歌摊开了那卷辛氏族谱,将上面的名字一个个看过去,这族谱记载得十分相信,连几位早逝者的名字也没有遗漏,他和幽瞑先前看过都不觉有异,现在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有人的存在被抹除了。
这种抹除并非墨笔勾销那般简单,整卷族谱写得工整,没有什么涂改痕迹,因此让人不能直接发现端倪。此番凤云歌不再根据单一的横向或纵向翻阅,而是按照宗家和重要旁支一脉脉顺下来,发觉其中辛氏第四代族长辛见与姬幽有两个儿子,长子辛怀接任祖业成为第五代族长,次子辛弘随母族离开昙谷,重返中天斛州祖地,改名姬弘,成为后来姬氏皇族的祖先。
这点与北斗他们所言相合,单看并无异常,可是再往下看便觉不对——到了辛氏第六代,辛怀之子娶了一位旁支女为妻,生下辛氏第七代族长。
古时氏族兴近亲通婚,此举本不足为奇,可旁支女名为辛云,其母名为沈箬,应当是外嫁来的人,然而她的名姓列在辛怀与辛弘之下,像是过继到了宗家一般。
更诡异的是,与沈箬隔列相对的应该是她生身父母,那个地方却空无一人。
按谱系推算,沈箬的父母必有一方乃是辛见手足至亲,可是辛见名姓所在的那列独他一人,晚生没有抹掉先辈名姓的资格,故而那人的名字应该是由辛见亲手除掉。
这做法有些奇怪,要知道辛氏族谱上连叛出者和早逝者都无遗漏,倘若是辛和的父母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这一支就该被除族,根本没有后辈嫁入宗家并生下嫡子的可能。倘若对方没有铸成大错,辛见又为什么要特意抹掉名姓?
凤云歌把这一脉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直觉告诉他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偏偏这族谱不知被人用什么手法处理过,根本无法找到那些被抹掉的答案。
心中惊疑,丹田内便有一股冰寒透骨而出,凤云歌堪堪回神,这也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快要把这份卷轴翻烂,险些入了执。
他运气沉入丹田,太素丹正在内府中徐徐转动,凤云歌以神识内观,只见不断有黑气从翠绿的丹丸上溢散出来,却是没有消弭的迹象,把他的丹田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疫毒恐怖如斯。
凤云歌活了这么多年,经手的毒伤疫病不知凡几,他有甲木真气护体,练就太素灵丹以证医道正果,不仅自身百毒不侵,还能治疗毒病无往不利。然而万事都有一个例外,对于凤云歌来说,他虽然是五境闻名的回天圣手,仍有三者不可救,一为死而复生,二为天人五衰,三为劫数注定。
生死有规矩,气运有兴亡,劫难有定数,这三者都受天地秩序庇佑,哪怕他能够做到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能打破这种禁忌,否则就只能将自己也抛进局中受劫。
凤云歌记得自己少年时路过一片战场遗迹,那里刚结束一场惨战,尸横满地的焦土中还有几个人在苟延残喘,那时他还不知道何为“三思后行”,拿出丹药就去救治这些本该死在此处的士兵,连同周边无辜受难的数十个新死百姓也被他用甲木真气稳住魂魄不至离体,硬是把他们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这些得救的人对他感恩戴德,凤云歌不受他们的三跪九叩,心里却是十分得意的,认为自己救死扶伤不负医修济世之名,却没想到第二天晚上,那里发生了一场地动,不仅那些劫后余生的人被山石压得粉身碎骨,就连他们居住的乡村也受牵连,增添更多伤亡。
灾难发生的时候,凤云歌正在听一个老兵讲战场发生的故事,发觉地动山摇后,他立刻祭出了素心如意想要凝聚木灵克制土龙翻身,没想到方圆数十里的木灵都拒绝了与他沟通,真气猝不及防遭到反噬,他喉口一甜喷出血来,紧接着就被一块落石砸中背脊,直接昏死过去。
凤云歌醒来的时候,周遭一切已经面目全非,他好不容易推开乱石头,才发现自己是被那名老兵护在了身下,对方的脑袋被砸破也不曾放手。
素心如意还在他手里,他却不能调动丝毫真气,仿佛上百年的修行都化为泡影,他变成一个再脆弱不过的凡人,随时可能在天灾人祸中死去,好在他的父亲很快找来,将他带回了东沧本家。
父亲用前所未有的严厉神情告诉他:“医者虽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可生死亦受命数管辖,何况我辈修行者遵循天意,你不能去插手注定的劫数,否则便不是救死扶伤,而是逆天而行。”
“我身为医者,难道见死不救才是正理?”
“你不要犯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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