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蚊子动了,而后上百只蚊子齐齐发出轰鸣,嗡一声悠长巨响,断了线的风筝们重新装上马达,扑腾着一飞冲天。翅膀带动的罡风掀起地面的尘土,扑了夏渝州满身满脸。
小心!铺天盖地的尖嘴直冲着司君而去,那人出剑的动作却有些迟缓,冲在最前面的尖嘴直冲着他左手而去,眼瞧着就要刺个对穿。
夏渝州单手揽住他的脖子,借力一个回旋,将大蚊子一脚踹开:你这技能冷却要几分钟啊?
既然有时间限制,那就是不能连续释放。
司君:十分钟。
那怎么办?这些蚊子被冻一次后,就变得疯狂起来,夏渝州左支右拙很是狼狈,根本撑不到十分钟。
跑!司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右手持剑划破眼前的阻碍,直接冲出镜界。
夏渝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出了镜子,踉跄了一下直接磕到司君的背上。唔鼻子磕到蝴蝶骨,酸得夏渝州差点流眼泪,捂着鼻子皱眉:东西还在里面呢,咱俩就这么跑出来。
镜中的灭蚊灯还亮着,在外面能看到内里的幽幽紫光。要是有人路过,肯定以为这地方闹鬼。
司君拿出一只手帕,将玻璃上的血迹擦掉:会自己弹出来的。
话音刚落,装着电蚊拍的塑料袋就直冲夏渝州的脸飞了出来。夏渝州赶紧伸手接住,紧接着,杀虫剂、灭蚊灯、蚊香片也纷纷飞出,来不及接,就咣咣当当掉了满地。
第32章 情人
夏渝州拎着塑料袋把东西捡起来, 灭蚊灯撞成了歪脖灯, 蚊香片碎成了八瓣。那盏看起来最脆弱的马提灯, 反倒完好无损,通体玻璃连条裂痕都没有, 真是灯比灯得扔。
那蚊子呢?
也会弹出。
夏渝州瞬间觉得无数看不见的蚊子扑面而来,都是成千上万致病菌组成的,赶紧戴好口罩。而后一愣:不对, 那我杀的蚊子岂不是没了!
这些大蚊子,离开镜中世界就看不见了,活蚊子弹出还能再招回来, 死蚊子大概这辈子也回不来了。
司君:嗯。
夏渝州不死心地伸头回去看看,镜中干干净净, 连一根蚊子毛都没有了。心痛地抹掉刚刚点上去的血, 杀得急没有仔细数, 但多少都是物资,收起来能换不少吃的。
消失在黑夜中的不是蚊子, 而是儿子的奶粉!
你杀了近百只, 黄昏路上的状况应该不会更糟糕了。司君将变回袖扣的佩剑擦拭干净,慢条斯理地戴上。
近百只
夏渝州听到数量更心疼了, 看到司君戴袖扣, 才发现自己手中空空, 佩剑呢?
佩剑重新缩成了家徽,小小一枚掉在地上看不到,只得蹲下用手机灯照着摸索。摸着摸着, 碰到一只微凉的手,条件反射地缩回,却被反手捉住。
司君将那只沾满了血迹和灰尘的爪子捏住,掌心翻转朝上,用手帕擦拭干净。而后,抬眼看看夏渝州的脸。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抿唇捡起地上的袖扣,擦了擦,放到夏渝州手中:我们谈谈。
夏渝州握住掌心的家徽,站起身来:谈什么哎哎!
没等夏渝州酝酿好情绪,就瞧见司君拎着他的塑料袋往垃圾桶里扔。一个阻止不及,他的歪脖灯、蚊香片、大发塑料袋都没了,只剩一只电蚊拍外加几节干电池。
怎么?司君抬眼看他。
浪费可耻啊,大少爷。夏渝州想把那个灭蚊灯捡回来,虽然歪了但凑合还能用的,被司君一把拽走。
司君抬手,示意夏渝州:上车。
夏渝州看看那辆漂亮的银色跑车,拎着电蚊拍坐到了引擎盖上。
司君:
默默停下准备拉车门的手,走到夏渝州身边站定。两人互相看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年的事,一连串发生得猝不及防,不说道别,两人连好好说句话都没做到。上次在大宅,虽然激动之下说开了些,但那条短信依旧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阻碍。因为这条短信,夏渝州没法告诉司君,他那天其实遇到了袭击,所以离开得又快又急。
沉默的气氛令人窒息,夏渝州拉开口罩,试图说话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袭击你的人,你还记得多少?司君忽然开口,垂目看着夏渝州露出唇外的那颗牙尖尖。
夏渝州被他盯着牙看,有些不自在,想把牙合进槽里,但怎么都合不好,索性放弃了:酒店前台给我一张房卡,我在房间里等了大概半小时,有人刷卡进门。我以为是你,就扑到门口去。结果闯进来三个人,都戴着口罩,上来就给我一下。
司君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一下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能是电击棒之类的,夏渝州挠头,具体的我都记不清了,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爸认为是血族的身份暴露,惹来猎人了。
司君缓缓吸了口气,哑声道:你以为,是我要害你,对吗?
夏渝州放在腿上的手微颤:没有。
这话有点亏心。
那时候他不知道司君是血族,还以为自己的身份隐瞒得天衣无缝。其实在过去的十九年里,他从没觉得自己是另一个物种,只是牙齿长了些、食物里多了血液的普通青年。不过喝血这种事,普通人肯定难以接受,所以他一直没让司君知道。
那天他跟学校里有名的富二代起了冲突,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夏渝州自己会功夫,三两下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但耐不住对方有跟班,一棍子下去把夏渝州打倒,按着他让富二代揍。
呦呵,你不是挺横的吗?富二代擦擦流血不止的鼻子,拎着个啤酒瓶走过来,咔嚓一声敲在夏渝州脑袋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沿着骨头传到耳朵里,夏渝州脑袋嗡地一声响。血顺着眉梢滑到嘴角,被露在唇外的血牙吸住,眼前渐渐蒙上了一层赤红。
等夏渝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狠狠咬住了对方的脖子。大量温热的鲜血,顺着牙管流入胃中,那是他第一次大口品尝人类的血。老实说,并不怎么好喝,带着酒精的辛辣酸苦,远不及咬破司君耳朵时尝到的那一口甘甜。
夏渝州!司君的一声惊呼把他从血雾中惊醒,连拖带拽地把他俩分开,紧紧按着他的肩膀,看着我,夏渝州,醒醒!
逐渐对上焦距,夏渝州看到司君的白衬衫上染了血,伸手想给他擦擦,却不料抹了更多的血上去。
夏渝州,不要人类当食物!
这句话,把他从混混沌沌中一棒子击醒,瞬间恢复清明,夏渝州试图辩解:我不是
啊杀人了!快报警!外面响起了尖叫声。
夏渝州,不要把人类当食物!
蹲在号子里的时候,这句话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血族的身份被司君知道了,而且显然他不太能接受。直到出去之后给他打电话,他说:别怕,我会解决。这几天不要出门,剩下的交给我。
坚定有力的声音,重新给了夏渝州希望。
这五年来,他其实一直在两种矛盾中挣扎。
不要把人类当食物!
别怕,剩下的交给我!
前进一步是天堂,他相信那天司君只是约会迟到,跟害他的人没有关系;后退一步是深渊,或许司君真的无法接受他是个血族,把消息透露给了其他人。
微不可查的犹疑,偏偏被司君捕捉到。他极轻极缓地吸了口气,像是受伤后痛极的喘息:还有呢?那些人说了什么。
他们基本上不说话,我只记得几个词,火种灭掉火种。夏渝州努力回忆,只能想起来这两个词。
火种。
司君紧紧皱起眉头。这个词,在他所知的血族用于中,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那些人在伤害夏渝州的时候说这个,肯定不是什么普通词汇。
可能他们在抽烟吧,同伴叫他熄火。夏渝州不想回忆那天的经过,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真是没出息,都多少年了。
我会查清楚,给你个交代的。司君的声音越来越哑,那条消息是从自己手机里发出去的,必然跟伤害夏渝州的是同一伙人。
好。既然有关联,那有司君帮着查就方便多了,夏渝州心里松快不少,抬头,就瞧见司君的脸已经白到没有血色。
虽然血族本来就白吧,但这个白法就不正常了。
夏渝州伸手,两指捏住西装袖口,拽拽司君的袖子:嘿,怎么了?
司君低头看着他那两根手指:现在说这些也许没什么意义,但请你相信,那条短信真的不是我发的。
我知道,夏渝州摆手,咧嘴笑,你不会约我去快捷酒店对吧?我那时候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你大少爷这么有钱,我还信以为真,巴巴地要去跟你开房呢。
说来丢人,他当时还真想过司君是约他去那什么的,还恬不知耻地问周树:哎你说,我要不要带盒套去。
周树:
夏渝州:算了,带盒套太明显了。
弟弟松了口气。
夏渝州使劲拍了一下弟弟的大腿,决定道:还是带瓶油吧。
周树:你要点脸行不,人家也许就是约你说个事的,你进去掏出来一兜这玩意儿,丢不丢人?
司君苍白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你
咳不小心把当年的挫事说出来,夏渝州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那什么,你那个灯在哪里买的,我这几天自己再杀杀蚊子,为民除害,顺道赚点早餐。
却不料一直木头似的站在原地的人,突然上前一步,直愣愣地戳在了他两腿中间。司君单手撑在车盖上,离得极近,眼睛却不肯看他,只盯着那颗小牙,呼吸急促:其实,我可以给你领主情人的认证。
啊?夏渝州惊呆,好端端的认证什么情人,难道贴身大骑士再升职就是领主情人了?这是什么办公室潜规则套路!
这样你就可以每天免费领早餐了。司君转正了脑袋,真诚地看着他。
夏渝州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喷到自己的血牙上,控制不住的颤栗感传遍全身,忍不住单手撑着轻轻后仰,脱口而出:不,不用了,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
第33章 宝剑
轰
马力十足的银色跑车扬长而去, 把夏渝州扔在原地。
夏渝州吃了一鼻子灰:哎你这人, 好歹捎我一程。
车子消失在转弯处, 空旷的街道上只剩路灯和血族单身父亲。就在一分钟前,他拒绝了成为领主情人并免费领取早餐的福利, 领主大人非常生气,直接开车走人且把他的电蚊拍也带走了。
想想司君掀他下车那个表情,夏渝州拍拍自己嘴巴:呀, 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上学那时候也是,他经常猜不到司君想表达什么,自己又嘴快, 往往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开口了,最后的结果都是把司君气到好几天不理他。
这回又不知道要气几天。
夏渝州嘟嘟囔囔地扫了个共享单车, 骑上去才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已经在思考怎么哄他了。舔舔又合不进槽的尖牙, 呸了一口:有点出息,夏渝州。
唱着幸福的生活哪里来, 要靠劳动来创造, 晃晃悠悠骑回黄昏路。各家店铺都关门了,牙科诊所还亮着灯。远远瞧见一道黑影在诊所门前徘徊, 四脚有尾, 口中流水, 疯狗!
夏渝州轻轻捏闸刹车,准备悄悄靠近。
吱共享单车的闸门发出惊天巨响,刺耳的声音别说耳朵灵敏的狗了, 整条街都能听见。
大狗猛地转过头来,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他。
爸爸!陈默从诊所二楼探出头来。
别出来。夏渝州交代儿子,随手捡了颗小石头,抹上一滴血。
呜狗闻到了血腥气,低垂脑袋,嘴中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在夏渝州扔出石头的瞬间,扭头就跑。
嘿?
还没打中,怎么就跑了。夏渝州不干了,蹬起自行车,呼呼呼追过去。
陈默眼睁睁看着自家爹撵狗而去,愣愣地转头看向手机屏幕:阿叔,爸爸追着狗跑了。
周树:什么玩意儿?谁追谁?
的确是夏渝州追着狗,并且连追好几条街,终于在一个小巷里成功追丢了。夏渝州单脚撑地,左右观望,这里是个岔口,好几个小巷连着,分不清谁是谁。
忽然,其中一条巷子口出现了狗影。巷子里居民自挂的黄色灯泡,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尖耳、长嘴,没有流口水。
夏渝州立时追过去,待他骑到跟前,狗影消失,巷子里空空如也,不由得眯起眼。
回到诊所,先接了水管来,把门前的地彻彻底底冲洗一遍。刚才那只狗徘徊的地方,还是之前停车的位置,这么多天了竟然还有气味给它们追踪,也是够持久的。
冲完上楼,坐在沙发上就开始翻看手机。
刚才一路追狗,忘了件事他没有武器。不管是现实还是镜中,他都没有趁手的武器,没追上挺尴尬,真追上了更尴尬。刚好要给儿子订早餐,就顺道看看app里有没有武器卖。
诊所二楼是住所,今天收拾好了,他跟儿子就没再去基地住。
爸爸,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吗?陈默抱着平板电脑走过来,跟他坐在一起。
房子是老式的三房两厅,墙自己隔的,还不怎么规整。家具也都是旧家具,客厅里还挂着夏妈妈的遗像。供桌上燃着香,估计是小孩自己在家害怕,就给奶奶上了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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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牙之名——绿野千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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