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明:
陆昭明的衣服还未整理齐整,领口松垮,清晰可见他的脖颈与锁深陷的锁骨,而锁骨下似乎还有一道已愈合的伤疤。
张小元只觉手肘和膝盖火辣辣剧痛,他看着陆昭明锁骨下的伤疤,吸了吸鼻子,好容易扶着地坐了起来,一面问陆昭明,说:大师兄,你受过伤?
陆昭明却语焉不详:小时候练剑不小心伤着的。
张小元:那一定很疼。
他眼中还含着眼泪,看起来实在是可怜极了,陆昭明皱眉看向他,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问他:伤着哪儿了?
他一开口问,张小元更是委屈,可一扭头看向那只吓呆了的肥鸽子,他总不能去怪一只鸟,最终也只能委屈巴巴地与陆昭明说:手肘和膝盖。
他的衣袖已经被地板磨破了,陆昭明解开他束紧袖口的系带,小心翼翼将袖子拉上去一看,手肘上擦破了皮,伤处看起来有些可怕,已在往下滴血了,陆昭明起身去随身行李处找伤药,却又听身后张小元可怜兮兮地问他:大师兄,你晚上陪我一块出去吗?
陆昭明:
天溟阁的人可能还在白苍城。张小元觉得陆昭明很不想答应,他其实已经想要放弃了,只是小声嘟囔着与陆昭明说,我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陆昭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待会儿上药,你若是不哭。陆昭明将伤药放在桌上,微微蹙眉,我就随你去。
第51章 是一更啊
140.
哭?开什么玩笑。
张小元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 不过是手上和膝盖擦破了点皮需要撒些药粉,就算他怕疼, 这等小事, 他是绝不会哭的!
他几乎恨不得拍着胸脯向陆昭明保证, 好像陆昭明的这句话是对他勇敢的侮辱,大声说:大师兄,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哭!
若是他眼中不曾含有泪光,这句话想必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陆昭明仍只是看了看他, 并未反驳,他翻出伤药,去取了干净的水与棉纱,扶张小元坐到椅子上, 让他伸出胳膊, 他要为张小元清理伤口。
只是那白棉纱刚刚碰到张小元的伤处,张小元就疼得将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块,可他觉得自己不仅不能哭, 若是叫得惨了一些,也是有失男子汉大丈夫的风范的,于是他皱眉咬牙, 强装出一副无所谓又镇定的模样来,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 他一点也不疼!
陆昭明根本不曾抬头看他,一面为他清理伤口,一面实在忍不住与他说:这一个月来, 这是你伤的第几次了?
张小元认真回想:我也没有几次吧?
陆昭明只能叹气:今后走路小心一些。
张小元:是那只肥鸽子绊的我!
方才睡得正香却突然被怪力突然拽出几米远的鸽子缩在桌后,发出惊恐的咕咕叫声。
张小元:应该早些把它关进鸡笼的!
陆昭明:
陆昭明叹了口气。
若是你肯好好习武,一根绳子罢了,能绊得住你吗?陆昭明抬眼看他,问,你看看你二师兄与花琉雀,他们谁这样摔过?
张小元撇嘴,不想说话。
大师兄鲜少长篇大论的说话,每次这么说话,十有八九是为了教训他。
能这么比吗?
蒋渐宇比他早入门那么久,武功也那么好,他当然不会被一根绳子绊倒,而花琉雀的武功虽然一般,可他轻功好啊!那可是能排进江湖前几的轻功,他怎么可能会被绳子绊住呢!
可张小元不敢将心中的话说出口,陆昭明又让他将另一只手伸出来,同样解开袖子上的系带清干净伤口上的尘土,张小元觉得自己已经疼得麻木了,除了伤口火辣辣发烫之外,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觉得自己定然可以撑着从头到尾都不哭,直到陆昭明拿出药粉,倒在了他的伤口上。
张小元倒抽了口凉气。
这这是药粉?
他为什么觉得大师兄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张小元疼得小脸煞白,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可他还记得陆昭明方才说过的话,他绝不会哭也不会叫出声的,他只能咬紧牙关,忍着眼泪抬起头,盯着这房间的房梁看。
这房间也许有段时间没好好打扫过了,房梁上显然满是尘土,还带了些霉斑,有空一定要和裴盟主提提建议,让他好好请人将房间打扫干净。
陆昭明将棉纱固定在他的手肘上,将伤口包好,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与他说:另一只手。
张小元默默将另一只手往后缩了一些。
陆昭明沉默片刻,直接抓着张小元的上臂,将他的手拽了出来,他上药上得毫不留情,张小元憋了满眼的泪花,也只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屋顶,连眼睛都不敢眨。
陆昭明倒是不忘抽空看他几眼,他一看张小元这表情,便已心知他大约是忍不住了,陆昭明也不知自己想做些什么,倒还忍不住开口问上一句:哭了?
张小元用力吸了吸鼻子:我没有哭。
陆昭明正将吧那白棉纱按到他的伤口上去,他倒抽了气,声音发颤,但还是忍住了,强咬着牙往下说:我只是在看天花板的纹路。
陆昭明:
陆昭明竟还真抬起头来,跟着他看了看这房间的屋顶。
屋顶上当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再多言,好好将张小元的手包扎妥当,张小元以为受难结束,他们终于可以去找曹紫炼了,匆匆忙忙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正要说话,便见陆昭明看着他,与他说:你的腿。
张小元:
张小元将腿往里收了收,小声说:我好像伤得也没那么重,就就不用了吧?
可他摔倒时裤子磨在粗糙的地面上,膝盖处破破烂烂,隐约可见破皮带血的膝盖,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他的膝盖好像伤得比手肘还重,陆昭明皱眉看着他的伤处,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这样还能出去吗?
张小元眼含热泪,忍着清洗伤口的疼痛,连声音都在发抖:我还要去找曹紫炼。
可他伤在膝盖,将腿伸直弯曲伤口都会疼痛不已,更不用说出门走到客栈了,那少说也有一刻多钟的路途,对张小元来说,这绝对是天大的折磨。
可他好不容易说服曹紫炼与裴无乱,将此事谈成了,这一点疼算不得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定能走到那家客栈!
陆昭明沉默下来,他帮张小元处理好膝盖上的伤口,看张小元的眼泪已在眼眶内打转了,却始终未曾真的哭出来,眼见张小元疼得龇牙,却还想要站起身,他心软了,最终也只是又叹了一口气,问张小元:你想与曹紫炼说什么?
张小元:我我只是想叫他去写悔过书。
陆昭明点了点头:我会转达的。
张小元:
张小元愣住了。
听陆昭明的意思,他好像是要代自己去找曹紫炼,只不过张小元觉得,依曹紫炼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愿意写这个悔过书的,而大师兄不擅言谈,他不觉得大师兄能说服曹紫炼。
张小元犹豫了片刻,还是坚持扶着桌子想要站起身,一面说:大师兄,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在椅子上坐的时间太久,膝盖长时间弯曲,一伸直便是钻心一样剧痛,他不由吸了几口气,却仍是坚持:曹紫炼可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写什么悔过书,我得想办法劝劝他。
我劝也是一样的。陆昭明倒是极为平静,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声音坚定,不容张小元否决,你放心,我会将他的悔过书带回来的。
张小元:
141.
曹紫炼怎么也想不到,他在客栈中焦急等着张小元的消息,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终等来的人会是陆昭明。
他看见陆昭明,便控制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腰,内心颤抖,很是害怕。
阿善尔当然也知道他在害怕,于是他代曹紫炼开口,问陆昭明:你来干什么?
陆昭明对阿善尔所说的官话一向半猜半蒙,他干脆绕过阿善尔,直接与坐在椅子上的曹紫炼说:小元已让裴盟主同意你入我师门了。
曹紫炼很是欣喜。
陆昭明:可你还需写一封悔过书。
曹紫炼果然一顿,反问:悔过书?我哪儿做错了,为什么要悔过?
陆昭明:你写便是,不要过多废话。
阿善尔已又开始对陆昭明大喊:你这是欺人太甚!
陆昭明懒得理他。
他微微弯下腰,直直看着曹紫炼的眼睛,似已有些威胁意味:你写不写?
曹紫炼:
曹紫炼大喊: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
陆昭明伸手去摸腰中配剑,曹紫炼整个人都贴向椅背,朝后仰去,十分害怕:你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写的!
可陆昭明只是解下剑放在了桌上,而后坐在了曹紫炼的对面,长剑挂在腰上直接坐下来时,显然有些不舒服,他暂时还没有想要动手打曹紫炼的意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小元本来是想亲自来找你的。
曹紫炼默默将椅子搬得离他远了一些,说:你拿他劝我也是没用的!
陆昭明: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写悔过书!曹紫炼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正派真是奇怪,动不动就认错道歉,我武林大会那一箭射得难道不准吗?我又没有弄伤你们的武林盟主,我为什么要道歉!
陆昭明:
曹紫炼捂住了自己的腰,将声音压得极低,好像害怕陆昭明打他,小声说:你还把我打伤了,你才应该道歉。
陆昭明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已在对曹紫炼忍耐的边缘。
曹紫炼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咳嗽一声,又问:你刚才说张少侠原本想来找我?他怎么了?
陆昭明冷淡回答:他伤了腿。
曹紫炼:伤了腿?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伤到腿了?
陆昭明说:他伤了膝盖
他甚至还来不及说出更多的话,却已见面前曹紫炼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膝盖?!曹紫炼打断他,面露惊讶神色,又好像带有一分感动,道,你们正道也太可怕了吧!规矩这么森严,那裴无乱可真是铁石心肠!非得张少侠这样求他才肯答应!
陆昭明一怔,面露疑惑。
想不到张少侠为了我,竟然做到如此地步,看来我们是天定修来师兄弟的情分,你们这个师门,我一定要入。曹紫炼十分感动,不就是悔过书吗!我写!
他捂着腰站起来,噌噌噌一瘸一拐艰难挪到书桌边,眼含泪光,提笔研磨,奋笔疾书。
陆昭明:?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罢了。
能拿到悔过书就好,不重要的事,他不必分心思考。
第52章 是二更啊
142.
曹紫炼奋笔疾书, 写得飞快,不到半个时辰, 他竟然就将悔过书写好了。
陆昭明接过那悔过书看了看, 洋洋洒洒数千字, 写得声情并茂,连陆昭明都觉得这是篇不错的好文章。
他拿着曹紫炼的悔过书, 觉得自己已可以安心回去交差了,也不想与莫名其妙眼含泪花不知想到了什么的曹紫炼说话, 直接离开回了武林盟。
可张小元已经睡着了。
他闭着眼平平躺在床上,姿势奇怪,一动不动,大概是怕弄疼了伤处, 连被子也没有盖, 竟然还开着窗,也不怕晚上把自己冻风寒了。
好在如今已入夏初,天气并没有那么冷, 陆昭明替他将窗关上,见他睡得那么熟,总不好再将他叫起来, 而张小元膝上的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他不能将曹紫炼的悔过书送给裴无乱, 陆昭明不免犹豫了片刻,看外头天色也还早,裴无乱应当还未休息, 干脆再跑一趟,今夜便将悔过书送过去。
他到了裴无乱院中,便见书房点灯,而守卫与他说,近来盟内公务繁忙,盟主白天要主导武林大会等事,公函信件他便只能留到晚上来看,挑灯到三更也是常见之事。
陆昭明请他通报,守卫便去敲了敲门,在门外报了陆昭明的名字,裴无乱直接便让他进来,想必是因为陆昭明是王鹤年的徒弟,他没有想过多设防。
陆昭明手中拿着曹紫炼的悔过书,推开门去,抬首便见裴无乱一人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拿着几封信,抬首看向他,问:陆贤侄,有什么事吗?
陆昭明拿着曹紫炼的悔过书,双手递交到裴无乱面前,道:晚辈来送曹紫炼的悔过书。
裴无乱顺手接过,却显然有些惊讶:这么快?
他想张小元不过才离开了一两个时辰,曹紫炼竟然已将悔过书写好了,而且看这厚度,字数还不少,裴无乱起初以为他是在胡乱应对,翻了两页,写得着实诚恳,字和文笔也都不错,他很满意,将那悔过书收好,一面与陆昭明说:正好如今在武林大会,明日我去议事堂时,便将这件事与其余掌门说一说,待他们同意了,我会再令人告诉你们的。
陆昭明便作揖行礼,道:多谢裴叔叔。
裴无乱笑了笑,说:你们用不着跟我客气,不过小元呢?为什么你送悔过书过来。
陆昭明: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他师弟去了何处?
不过裴无乱毕竟是他一向敬重的前辈,裴无乱问他可与曹紫炼问他不一样,裴无乱的问题,他自然都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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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全都是高手——一只大雁(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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