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靖面无表情往下念道:阿云,我知你父亲不许你与我在一起。
他好像已完全放弃了认真逼真地演下去,只是干巴巴念着那几句话:我也知你父亲早为你订了婚约,我并不想拖累你。
戚朝云觉得有些不好。
濮阳靖该不会是想
他想拦住濮阳靖,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濮阳靖:我知道你父亲为你选的是将军之女,我也知道你我二人注定有缘无分。
他说完这句话,还侧目偷偷看了看文亭亭,像是想知道文亭亭的反应。
文亭亭听见将军之女四字时,已然怔住了,不敢置信一般睁大双眼,似乎正想起首辅大人,便是姓戚。
我知道你爹在逼你去寻她,去和她成婚。濮阳靖勉强憋出一副哀怨神色,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
戚朝云:
文亭亭终于举起手来。
戚大人她生硬问道,你爹是首辅大人?
戚朝云:是
文亭亭扯了扯嘴角。
好巧哦。她僵硬说道,我爹是骠骑大将军文肃远。
你和我。
她指了指戚朝云和自己。
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
戚朝云:
61.
虽然张小元早就知道两人的身份,可真亲眼看到两人身份暴露当面对峙时,张小元还是很激动。
他扭头看了看陆昭明,陆昭明恰也在看他,压着声音小声问他:你还站得住吗?
张小元这才想起自己的腿。
方才他的注意力全被濮阳靖和文亭亭吸走了,他站了这么久,脚腕略有些胀痛,可这热闹显然还没有结束,他还想再看,脚疼不算什么,他能忍!
陆昭明伸手扶了扶他的胳膊,将他往身旁带近了一些,轻揽着他的肩,低声道:靠着我。
这样他便可暂不用受伤的那只脚受力,张小元没想到陆昭明会如此做,他怔了片刻,点头,正要与陆昭明道谢,那边濮阳靖忽而提高音调,开始了他新一轮的表演。
你就是濮阳靖惊诧得颇为夸张,很快又收敛了神色,上前一步,对着文亭亭说,文小姐,我知我做得不对,可是我
文亭亭急忙打算他的话:濮阳公濮阳姑娘,你放心!我对戚大人没有任何意思。
濮阳靖:那你
我知道你们一路走来有诸多不易,我祝福你们!文亭亭说道,我不会将此事传出去的,婚约撕毁是我不愿成亲,与戚大人你心悦何人无关。
戚朝云越发觉得不对劲。
文亭亭应该已发现濮阳靖是男人了吧?那她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古有分桃断袖之说,如今京中好男风者也不在少数。文亭亭说,只要你二人真心相爱,这本就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
戚朝云:
濮阳靖似乎松了口气。
他总算顺利完成了临行前狗皇帝交给他的奇怪任务,虽说中途出了点差错,戚朝云似乎被当成了断袖,不过这不要紧!好歹他没有违抗圣命,成功演到了最后。
濮阳姑娘呃,这位公子也不必再做这幅打扮了,县衙内绝不会有人说闲话的。文亭亭对二人笑了笑,又拍了拍胸脯,将手指按得嘎嘣作响你放心!若有人敢说你与戚大人的闲话,我第一个打碎他的脑袋!
濮阳靖:多谢。
文亭亭:不知公子真名如何称呼?濮阳婧婧?这应当是假名吧?
濮阳靖尴尬道:我单名一字靖,你唤我濮阳便是。
文亭亭忽而笑容僵滞,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来。
单名一字靖?文亭亭僵硬道,立青靖?
濮阳靖心觉不好。
文亭亭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那是武官,而濮阳靖是天机玄影卫的都统,也是武官,他是皇帝近卫,平日与文肃远这等重臣也是有些公务来往的文亭亭该不会从文肃远爹口中听过他的名字吧?
天机玄影卫都统濮阳靖文亭亭艰难念道,我爹爹提起过你
濮阳靖:我
文亭亭满面惊恐。
我爹说你与圣上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她猛然一顿,好似明白了什么,你你一离京便与戚大人
她闭上嘴,下一刻,张小元便见她头上蹿过几行字。
「春春色满园关不住」
「皇上你的红杏出墙了啊啊啊!」
第19章 灵魂涂鸦
62.
张小元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文亭亭的脑子里装的究竟都是什么啊!她为什么会幻想出皇帝濮阳戚大人不可告人的二三事!
以他在濮阳靖头顶看到的那些描述来说,濮阳靖和皇上,肯定是清白的。
濮阳靖也没有喜欢戚朝云,他真的只是碍于皇命,不得不穿着女装来假扮戚朝云的小情人。
他太难了。
张小元很心疼他。
濮阳靖张了张唇,想要与文亭亭解释,可一时之间,他好像又完全不知该要从何处说起。
都是那个狗皇帝造的孽。
濮阳靖咬牙切齿。
文亭亭已经吓坏了。
她好像不小心知道了天大的秘密,这等不可为外人所知的宫廷秘辛,主角之一的濮阳靖还是天机玄影卫的都统传闻天机玄影专为皇帝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她她不会被灭口吧?!
我我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文亭亭浑身颤抖,放心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戚朝云:
文亭亭好歹还记得此处还有张小元与陆昭明二人在场,她甚至急匆匆朝二人使了个眼色,像是想要让二人赶快跟着她一块立誓,以免离开此处后再被濮阳靖灭口。
张小元满面尴尬,只好对文亭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一面说:放心,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文亭亭这才回身对戚朝云与濮阳靖一笑,颤声说:戚大人,濮阳都统,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等二人回答,飞速拖着屁墩逃离现场。
濮阳靖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冷静。
戚朝云气得脸连都白了,好歹碍于张小元与陆昭明还在场,他没有发作,而张小元扭头看了看陆昭明,大师兄好像并未觉得有何处不妥,见他们终于聊完了,神色平静与张小元说: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张小元:啊?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他们看了这么刺激的一场戏,大师兄竟然还能如此镇定。
你还在长身体。陆昭明又说,你不想长高了吗?
他说完这句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张小元的头,像是在比划二人的身高差距,而后也不理会还在尴尬之中的戚朝云与濮阳靖,拉着张小元便往县衙内走。
他们方踏进门,张小元便听见身后传来戚朝云竭力克制但实在压抑不住的愤怒呐喊。
濮阳靖!戚朝云怒道,回去我一定要参你一本!
濮阳靖弱声回答:是皇上让我
他真的很委屈。
陆昭明已拽着张小元走远了。
张小元小声感慨:朝廷可真乱。
江湖何尝不是如此。陆昭明回答他,乱的是人。
他一句轻描淡写,张小元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就他所见的林易、梅棱安等人,哪一个不是表里不一关系混乱的?身居高位者,身边诱惑太多,本就难以处理好那些关系。
而皇上、濮阳靖与戚朝云三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是真的无辜。
张小元心疼他们。
63.
第二天一早,张小元起床后便寻来笔墨纸砚,准备随便找个理由去能看见濮阳靖的地方呆着。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不把濮阳靖掏空决不罢休!
可他瘸着脚在县衙内绕了两圈,也不曾看见濮阳靖的身影。
难道濮阳靖出去了?不会是去调查二师兄的线索了吧?
张小元皱起眉,有些紧张。
他只好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外,正巧见到大师兄雷打不动地在院中练剑,满院都是被戚朝云种得蔫儿吧唧快死了的花草,而陆昭明白衣飘飘,剑势迅捷凌厉,实在像极了他这个人。
对侧一间屋子的门开了,张小元看着一名着了墨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正从屋内出来,他似乎是听见外头声响,朝外一看,看陆昭明正在练剑,颇有些兴趣,便靠在廊下好奇观看。
这人有些面生,张小元乍一下并未认出他是何人,可他的独特能力显然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小元眼睁睁看着那男子头顶冒出了濮阳靖的名字,不由目瞪口呆,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此人便是昨晚娇柔媚人的美貌女子。
如此英气俊朗的外貌,他昨晚究竟是怎么扮出那副小女儿情态的?
可不管怎么说,好歹濮阳靖是出现了。
张小元举起手中的纸笔,铺在游廊栏杆的椅面上,盯紧了濮阳靖的脑袋,开始奋笔疾书。
发家致富,就在今日!
64.
张小元仔细想了想,朝堂中的事他没有多大兴趣,若是要探听消息,还是从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开始比较好。
于是他盯着濮阳靖的头顶,期待濮阳靖头上出现他想知道的江湖秘闻。
他等了片刻,果真见濮阳靖头上冒出了一行字。
「昨日江湖线报数量:十」
张小元提起笔,心中激动。
「其一,散花宫宫主梅棱安,与其首徒柯星文,似是真心相恋。」
张小元的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老长一条墨迹,目瞪口呆。
怎么是他们两?
不对。
他们两竟然是真心相爱?!
张小元更加认真盯住了濮阳靖的头顶,一面提笔,在纸上写了个梅字。
文亭亭冷不丁从他身后蹿出来,一拍他的肩,开开心心道:小元!你在写什么呀!
张小元吓得又在那纸上划出一道墨迹,梅字写到一半,他心虚扭曲了笔画,拗出一朵歪七扭八的梅花来,摇了摇头,说:我就是随便画画!
张小元生怕引她怀疑,已不敢再写,可濮阳靖头上仍在往外冒着字,他停顿片刻,毅然下笔,在那梅花边上两笔绘出一个撅腚跪地的小人来,再在梅花与那小人中连上了一条黑线。
对不起,散花宫大弟子。
张小元早记不清他的外貌模样了,唯一记得,便是他被大师兄踹下台时的英姿。
文亭亭问:这是什么?
张小元正要说话,却又见濮阳靖头上冒出了下一句话。
「梅棱安今虽贵为宫主,幼却是散花宫仆役,为当时散花宫掌门相中,以色侍人,终换得半辈子衣食无忧,后登宫主之位,门中谣言甚多,唯有柯星文从不疑他。」
张小元想了想,在梅花上涂了两条细线当做是寒风,又把那个跪地小人画到了梅花的身边。
文亭亭憋不住了。
张小元。文亭亭说,你是在写什么密文吗?
张小元:
张小元想要解释。
他憋了半天,最终也只憋出一句:我我是在画濮阳都统与大师兄!
文亭亭看了看他的画,再看看倚廊而立的濮阳靖与收剑回势的陆昭明,睁大双眼,面露疑惑。
这这梅花,自然就是我大师兄了!张小元硬着头皮往下说,凌风傲雪,铮铮傲骨,不畏严寒!
文亭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真点头:唔,梅花开了其他花就都死了,命硬克人,挺像。
张小元:
文亭亭又问:那这个呢?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人。张小元几乎已要说不下去了,就是呃人!
恰院中陆昭明收剑归鞘,而濮阳靖撑着栏杆跃进院中,口中称赞,道:好剑法!
陆昭明回眸看他,显然并未认出他是什么人。
濮阳靖与他一拱手,将腰侧长刀挑到手中,道:兄台,比一场?
陆昭明冷淡道:刀剑无眼。
濮阳靖哈哈大笑:这位兄台,我虽是军伍出身,可武功绝不比你们江湖人要弱。
他说完这句话,张小元便见他头顶冒出了一行新字。
「擅兵法谋略,武艺高强,若计入江湖排行,可在前百之列。」
陆昭明仍是不理他。
濮阳靖左右一看,正见院中有一枝碗口粗的小树,便又道:好,你若怕伤了我,那便这样吧。
他过去,折下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丢给陆昭明,道:你我不用真刀真剑,总不会受伤了吧。
陆昭明:
陆昭明接过树枝,在空中一挥,已不再多言。
文亭亭恰好抬起头,见他二人举动,不由一呆。
文亭亭:糟了。
张小元抬头看她。
文亭亭:那是戚大人唯一种活的一棵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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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全都是高手——一只大雁(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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