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这声响就像是开关，一声声的呜咽从屋中传了出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都明白的，他都明白的少爷，可是，他真的不想被送走，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少爷了！
    从这天起，苏亦羽就像住到了军营里一般，看着雪地里热血操练的士兵，苏亦羽站在墙头，眼睛里一片幽深，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底下的士兵心里直发颤。
    你这是怎得了？顾三去到帅府才知道苏亦羽已经十来天没回过家了，整日呆在军营里，没日没夜地操练新兵，一个不乐意就是一鞭子，让他头顶上黑煞神的称呼更加贴切般配了。
    不怎么，你怎么有空来了？真让在下的军营蓬荜生辉，欢迎至极。苏亦羽随意甩了两下马鞭子，面无表情地开口。
    顾三：......说实话，你这面瘫一般的脸色，语调平板的语气，真让人看不出一丢丢欢迎的架势。
    他好奇：谁惹你了？
    以前的苏少帅，虽说脾气不好，可整日也是笑眯眯的，整个一笑面虎，虽然也可怕，但是笑面虎突然不笑了，杀气腾腾的样子，更特么瘆人了好么！
    他真真好奇，谁把这个阎王惹成了这副模样。
    可惜，苏少帅完全没有帮他解惑的心情，这几日他住在军营里，发泄了一通之后也是冷静了下来。
    众新兵：少帅，原来我们都是工具人！
    当日是被沈离的抗拒和狠话气昏了头脑，现下想想，一个平日里与他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书童，是有什么样的勇气拒绝了他呢？
    是大帅？
    还是......
    他突然想到当日领着沈离逛街时后面跟着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原本以为是什么仇家想要捉住他的把柄，现在看来......
    想到这里，苏亦羽抓起旁边的斗篷就走，不顾身后一头雾水的顾三，翻身上了马背，身上的斗篷在冷风中翻飞，转眼就没了身影。
    顾三：......我特么为了什么？
    苏亦羽走的急，没通知什么人就回到了大帅府，正好在院子里碰到在扫雪的沈离。
    这些下人们都是些顶了尖的势利眼，以前是有苏少帅护着，旁人也不敢让沈离做什么粗重的活计，而如今少帅数日未归，那些看不惯沈离的人自然就露出了憎恶的嘴脸，大冷的天里，旁人都缩在暖和的屋子里，只有沈离一个人，孤零零地扫雪，甚至连一双手套都没能领到。
    看着沈离冻得如同红萝卜一般的手指，苏亦羽皱起眉毛，不顾沈离的躲闪将自己的手套帮他戴上。
    两人来回之间，苏亦羽眼见着沈离手腕处的那一抹红色。
    一瞬间，原本阴了数日的心情，突然就这么放晴了，他双手捧住沈离冰凉的小脸蛋，挤得小书童不由自主嘟起了嘴巴。
    扫叶，偶...
    苏少帅不顾小书童的挣扎，径直捂住人家的脸，直到不那么凉了才将人放开，揉了下他的脑袋，回去吧，这天还是要下雪的，扫了也没用。
    可是...
    回去，帮我把屋子里的炉子生好，我晚上要睡的。
    苏少帅一声令下，小书童扔下扫帚就跑。
    看着那个单薄的小身板消失在眼前，苏亦羽收回目光朝着书房方向而去。
    愿意回来了？苏大帅坐在书桌面前，面上那叫一个满不在乎。
    内心里确实把这个不孝儿子骂了个遍，本来说好的回家两天之后就和柳家女儿见面，谁知道第三天起，这小子就一头扎进军营里，谁去叫都不理，要不是今日他主动回来，他还真就打算找人将着便宜儿子绑回来。
    苏大帅傲娇想着：这次非要这小子跟他好好道歉才能好声好气跟他说话。
    可是，他的愿望注定落空。
    苏亦羽一进门，根本就没在意自家父亲哀怨的小眼神，出口就是质问，你前几日是不是找人跟踪我？
    啥？
    苏大帅一脸茫然，我为何要找人跟踪你？
    他又不是变态，哪里有监视自家儿子吃喝拉撒的习惯。
    不是大帅？
    苏亦羽低头思索，那是谁呢？
    旁边的苏大帅也是一头雾水，谁跟踪你了？
    你跟爹说，爹...爹帮你一枪崩了他。
    没被关紧的屋门，门缝里刮进来阵阵寒风，而他的便宜儿子早就没了踪影。
    苏大帅：要不是本帅就这一根独苗苗，要不是！！！！
    第17章 少帅4
    西边的暖屋里，燃着的香炉里冒着阵阵雾气，大帅夫人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腿上感受着丫鬟轻柔的捶打，惬意的很。
    然而，这安静舒适的氛围随着苏亦羽的到来一下子被打破。
    屋门猛然间被推开，夹着雪花的寒风一股子灌进来，带着冬日里的凛冽，让屋里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吗？看着连斗篷都没来得及脱下的儿子，夫人连忙上前帮他拍下身子上的雪花。
    却被苏亦羽止住了动作，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望过来，惹得夫人一阵心惊，怎了？这般看着我？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亦羽语气淡淡，并没有什么质问的意思，可夫人却有些心虚，当下躲避过儿子带着些探究的眼神，
    我能瞒着你什么，平日也就绣绣花，看看戏，日子清闲的紧，也不见你过来陪陪你这可怜的娘亲。
    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苏亦羽回着话，佯装无意，眼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瞥见角落里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一位，心里有了几分确定，当下往那人处走去，
    这人，倒是有几分眼熟啊！
    他的动作突如其来，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人已经被他抓住了衣领。
    看着手底下这人惶恐的眼神，苏亦羽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再开口就没了往日的母慈子孝，嘴角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我倒是不知，娘对儿子是如此的关心，关心到连儿子的一举一动都想抓在手里！
    胡说什么！见事情败露，夫人也不再隐瞒，当下也是想要和儿子好好谈谈，想着一旁支愣着两只耳朵的下人，挥手就让闲杂人等退下。
    慢着！
    随着苏少帅一声轻飘飘的命令，原本急着逃离的下人都停住了腿脚，脑袋都埋得极低，恨不得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
    在下人们的恐惧之中，苏少帅修长的手指摸过腰间别着的枪支，面无表情，
    诸位也都是府里的老人，可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憋着，今天的事，如果从别的人嘴里听到，可别怪爷的这把枪，想见见血了。
    本就吓得不轻，苏少帅威胁的话一出，扑通扑通跪倒了一片，一时间屋子里净是吵闹求饶的声音。
    还是夫人看不下去，皱着眉将人赶了出去。
    等到她亲自关上屋门，回头就看见自己的软榻已经被人占了去，那人还浑然不觉地摘下帽子，修剪得整洁的指腹轻轻擦拭着帽子上的徽章，垂着眸子让人摸不清想法。
    两个人都不想先开口，最后还是夫人忍不了屋子里诡异的气氛，轻咳两声，你既然知道我有心阻止，还是断了那不正常的想法！
    不正常？
    苏亦羽嗤笑一声，那依娘所看，什么才算得上正常？
    那自然...
    自然是乖乖听话，娶妻生子，光宗耀祖，为苏家延绵子孙，您说，儿子说的对么
    平常都是夫人自己听不得别人的话，轮到自己被打断，也是有一瞬间失神，可她也不想在自己儿子落了下风，手指拂过鬓角，不慌不乱，道理自是如此，再者说，一个下人而已，值得你丢了这么多年的名声吗？
    见苏亦羽只是低着头摩擦着帽子不说话，她又补充道：听娘的话，明儿跟柳小姐见上一面，娘见过她，倒是个听话顺眼的，嫁过来也是门当户对
    苏亦羽坐在软榻上，在昏暗的烛光下，神色模糊不清，耳边是大帅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他的大拇指突然一疼，抬起手就发现上面划了一道口子。
    伤口还挺深的，就连徽章上都沾染了些血迹，苏亦羽不在意地将手指含住，感受口腔里突然散开的血腥味，黑色的眸子，像是那深不见底的幽深寒潭。
    从发生的这一出看来，光是苏亦羽他自己一头热并没有什么用，阻止两个人感情的，虽然有自家母亲的一部分原因，但归根到底，还是小书童自身的奴性在作乱。
    他是喜欢自己的。
    可这份喜欢，在主子面前，在身份面前，在命令面前，根本就不会让他因此生出一分反抗。
    想着这阶级权力为主的现实，苏亦羽突生一股无力感。
    他该如何让沈离面对自己的感情，在他踏出九十九步之后，迈出那最后一步呢？
    夫人说了半天，早就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听娘的一句劝，娘都是为了你好！
    都是为了他好？
    那还真是辛苦娘这么为儿子着想了！天色也不早了，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怕是又是一场大雪。
    苏亦羽想起跑去生炉子的小书童，手指微动，反手将军帽戴好，面对着大帅夫人浅浅一笑，旋即又恢复如初，
    我记得我刚回来的时候就说过，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爹都别想管到我的头上，那么娘，您是觉得几年之后，就不指望儿子了？
    外面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一枝脆弱不堪的红梅最终经受不住逐渐加深的积雪，从树上断裂而落到地上，不一会儿，就被白雪掩盖住了那一抹绯红。
    屋里的烛光因着从窗户缝中溜进来的寒风而摇曳不停，少帅向夫人行了一礼，转身踏出了房门。
    剩下夫人呆呆站在原处，脑子里回荡着自己亲生儿子的言语：母亲既然不过问父亲的一举一动，那在儿子这里，还是不偏心的好。
    她突然踉跄几步，用手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稳了身子，因为惊吓过度，抓住桌子边上的手指泛着青白，琉璃色的瞳孔像是蒙了一层灰尘，
    所以，她就该在这大帅府里没有一点儿地位么？！
    苏亦羽倒是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就黑化了剧中的一个NPC，一头扎进风雪中朝着东屋方向而去，可天不随人愿，正好被等到院子口的大帅掳过去训了一顿。
    挨了一顿批不说，又因为最近中心城形式略紧的原因，被大帅拉着和副官商讨到了半夜，等到他被放出来回到自己屋里，小书童已经趴在桌子上面进入梦乡了。
    苏亦羽轻手轻脚，解下身上沾满雪花的斗篷，刚想走过去，又怕自己身上的寒意将人冻着，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坐到一边，看着小书童恬静的睡颜陷入沉思。
    想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不知不觉就放空了自己。
    少爷，您回来了！
    耳边软糯带着一丝睡意的声音响起，拉回苏亦羽越想越深的思绪。
    他回过身，就看见小书童揉着惺松的睡眼，眼角处还带着刚睡醒产生的泪花。
    别过来！他看见沈离起身就要朝他走来，急忙阻止。
    他是怕身上的寒意冻着了沈离，可言语间的急切却让沈离以为少帅不愿让自己接近了。
    当下停在原处，踌躇不安，不敢动弹。
    我身上凉，你刚睡醒还是别过来了。苏亦羽看他脸色知道他是误会了，急忙解释了一句。
    那，那阿离就先退下了。想起夫人的叮嘱，沈离鞠躬就准备退出去。
    等一下！苏亦羽叫住走到门口的人，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在这儿歇了吧，外面雪大，你那屋子又不暖和。
    可...
    怎么，少爷说的话你是不听了！苏亦羽看着僵在门口的沈离，轻声叹息，放心，我不动你，我在软榻上休息。
    本来沈离还不愿意，苏亦羽这话一出，他就不走了，又开始争着睡到外面的榻子，最后被苏亦羽用武力压制，强硬着将人塞进了被窝里。
    等到人乖乖躺着不动之后，苏亦羽将蜡烛熄灭，和衣躺在软榻上。
    黑暗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人都睁着眼没有一丝睡意。
    苏亦羽看着屋顶上的木梁，清咳两声，打碎了一屋寂静，他试探开口，阿离，爷要是娶亲了，你可为爷高兴？
    床铺那边的人并没有立即回话，安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可苏亦羽听着那边突然急促的呼吸声，知道躺着的人还没有睡。
    他等了好久，床铺那边才传来小书童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还有一丝丝颤抖，少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少爷成家立业，阿离自是替少爷欢喜。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可欢喜？
    屋外的大雪依旧下个不停，只是呼啸的寒风小了不少。
    小书童的声音，夹杂着风雪而来，阿离，自然欢喜！
    答案出口之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沈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外面的软榻上也早就没了人影。
    他穿好衣服出门，发现雪已经停了，地上洁白的积雪上，只有一串脚印直通门口。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他如是想到。
    沈离，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快去帮忙扫雪，一会儿柳家小姐要过来！
    柳家小姐？
    沈离怔在原处。
    昨晚的对话出现在脑海里：
    阿离，我若是成亲...
    阿离自然欢喜。
    琥珀色的眸子没了往日的灵光，灰蒙蒙的像是隔了一层雾气，下嘴唇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血迹。
    是了，他本就该高兴的。
    他，必须是高兴的！
    第18章 少帅5
    实际上，苏亦羽是真的有事，一大早便接到急令，匆匆忙忙便赶回了军营，对苏母这种先斩后奏将人柳小姐接到家中这件事完全是不知情的，也就对此事产生的误会不得而知。
    少帅。站在门口的警卫兵见到来人之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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