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红瞳里的赤焰在不安的跳动,似乎有谁惊动本该尘埃落定的盛宴。死印似索命的绳索,扒着陆清远的血脉和肌肤,不停地收紧围绞。
陆清远死死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抓着桌角,指甲抠着裂缝。五官因疼痛而扭曲,整张脸涨红,嘴角还在不停地流血,鲜血一滴一滴掉在地面。
死印如出笼的猛兽,还在陆清远身上蔓延。如赤蛇的蛇信,钻进每一根血管中,汲取鲜血疯长。陆清远紧紧掐住脖子,双眼满是血丝,语气狠厉,似警告似命令:“休想控制我。”
暗境中,叶蓁蓁坐在小木屋内心急如焚。周不凡被抓了数天,她进不去魔界,也无人可托。冷山岚死了、孟青阳死了,眼下是真的没有人了。
她站在小木屋外眺望远方,急得眼泪直掉。她的修为不高,没办法杀向魔界救人,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就在她焦急万分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你在担心他?”
“闭嘴!”叶蓁蓁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位不速之客。
“你喜欢上他了?那以前的心上人呢?不喜欢了?”
“我叫你闭嘴啊!”
“你移情于他了,只是你太迟钝没有发现罢了。我就是你,你瞒不了我。这是好事,我该为你高兴,你也该庆幸,没有继续喜欢自己的杀父仇人。”
突然一语,惊得叶蓁蓁止住了哭声。她僵在原地,愣愣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没有继续喜欢杀父仇人。”
“不,不是。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没有说错,他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叶蓁蓁简直要喘不过气,身子往后一个趔趄撞上门槛,“不,不可能,他不是,他不可能是!”
“是不是,你看了便知。”
话甫落,眼前之景骤变。叶蓁蓁看见一个小姑娘,扎着两根麻花辫,躲在床下捂着嘴巴不敢出声。而地上尸首如山血流成河,一位妇人趴在地上浑身是血,朝床底努力伸手,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眼前火光冲天,哀嚎声、哭喊声,似索命的咒语在她耳边回荡发酵。她觉得脑袋好痛,仿佛要炸开一般。有什么东西拼命地冲出来,似乎要冲破她的血脉。
她抱着脑袋,深深低着头,耳边杂乱的哭喊声中,有谁的声音愈来愈清晰,那人在说:“欢儿,活下去……”
“欢儿,保护好自己!”
“欢儿!”
“欢儿——”
是谁?谁在说话?欢儿?欢儿是谁?
叶蓁蓁浑身发抖,用力敲打脑袋想要止住要命的疼痛。而就在她意识混乱时,突然一阵阴冷的笑声从天而降。
她抬头看向那人,登时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那人黑氅曳地,华冠生辉。那人的模样,和陆清远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不要……
叶蓁蓁近乎绝望地看着那人,身子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一瞬间,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的脑袋仿佛要在下一刻炸开。
她猛地蹲下来,拼命捶打自己的脑袋,眼前忽然一黑。当她在睁开眼时,却看见娘亲趴在地上,朝她伸手,嘴里不停地流血,用尽所有力气,断断续续道:“欢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娘亲愿你、愿你……一生顺遂,岁岁长欢……”
她记起来了,当年魔尊屠杀她满门,娘亲为了保护她,将她藏在床下,用阵法隐去她的气息才没有被魔尊发现。而魔尊,就是陆清远。
一夜之间,她家上下一百来人全部惨死。她遭受刺激失去记忆,如行尸走肉在街上游荡。
那日她衣衫褴褛,浑身是泥,头发凌乱,简直就是一个小叫花子。神志不清嘴里嘀嘀咕咕,赤着脚走在泥泞小路上,突然撞上一个人。
那人毛躁地喊道:“哎哟,是谁不长眼?”
“嚯,是个漂亮妹妹。”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人摇头,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你家在哪?”
她还是摇头。
“你要去哪?”
她仍是摇头。
那人小声嘀咕:“这么可爱的妹妹难不成是个傻子?”
“妹妹你生得好看,孤身在外不安全。不如……不如跟我回安虚峰吧。”
她痴痴地抬头看他。
那人朝她伸手,眯眼笑道:“走,我们回家。”
回家?她在心里疑惑地呢喃。明明与那人才初次见面,她不知怎么,竟毫不抗拒,乖乖地伸出手放在他掌心里,跟在他后面,跟着他回家。
那人蹲下来摘掉她头上的杂草枯叶,温柔地说:“妹妹不能没有名字,我昨儿像大师兄学了一首诗,特别好。依哥哥看,不如你就叫……”
“就叫蓁蓁吧,叶蓁蓁。”
她愣愣地点头,傻傻地跟一个陌生人回到他口中的安虚峰。是他捡了她,是他给了她名字,也是他一直护着她,从始至终。
她知道了,他是周不凡。
而她不是叶蓁蓁,她叫常欢。
竟然错得如此离谱,叶蓁蓁抱头痛哭。当年师尊赐剑名“忘忧”,希望她忘却忧思。她竟然真的忘了,忘记了自己的血仇,忘记了家人惨死。还荒唐地喜欢着灭门仇人,喜欢了许多年,她是如何错得如此离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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