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呼吸浑重,看向周不凡说道:“你心软了。”
周不凡从它肩上跳下来,御剑砍断树枝生火,漫不经心道:“她是无辜的。”
“无辜?”
混沌冷哼一声,倚靠树干缓缓坐下,树叶纷飞,地面震动。
“这世上有谁是无辜的,又有谁不无辜?心软是大忌,你若再心软,最后害的是你自己。你只要记住,在这个世上,只有伤害你的人,和被你伤害的人。无辜算什么?死了就不无辜。”
周不凡抬眼看向他,未发一言,继续手上的动作。
混沌半眯着眼打量他,忽而扬起一抹奸佞的笑。大手一挥,只见眼前呈现一道幻象。
“你仔细看看,好好想想。”
周不凡闻声抬起头,却看见眼前幻象中的人,不禁心头一震,双眼睁大,紧咬牙关,脸上的血丝更加艳丽贪婪。
幻象中,他的娘亲坐在织布机前,兴高采烈地摆弄针线。他从未看过娘亲如此高兴的样子,笑起来竟那般美丽。在他的记忆里,从未看过娘亲笑,娘亲从未对他笑过,只会骂他打他。
突然大门被推开,一位男子径直走进来,看也没看娘亲一眼,兀自回房。
娘亲却毫不在意,忙从织布机前站起来,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摩擦几下,笑盈盈地上前跟在他身后,殷切问道:“你回来了,我给你留了饭,你现在要吃吗?吃的话我给你热一下,很快就好的,你要是等不及我给你盛一碗莲藕汤,刚炖好的,我给你端来——”
“砰——”
话还未说完,房门毫不留情地摔上。将娘亲关在外面,还有那些未说完的关心。
娘亲抿嘴挑眉,耸了耸肩,不再说话,径直去了厨房,盛了一碗莲藕汤放在门外,随后便坐到灶口生火,将锅里的饭菜热一遍。
忙活一阵,将热好的饭菜放在食案上,蹑手蹑脚地端到门口,娘亲轻轻地敲两下门,贴门说道:“饭菜热好了,我给你放门外,记得吃啊,凉了会吃坏肚子的——”
未等话说完,房门毫不留情地拉开,那人冷声道:“我说了不吃,你听不懂吗?”
娘亲似有些委屈,小声嘀咕道:“你没说不吃……”
“好了好了,不吃就不吃,我放回去,你想吃了再告诉我。”
娘亲似乎很会安慰自己,脸上一扫方才的沮丧,换上体贴的笑容。
这种一个不情不愿,一个万分迁就的日子不知多了多久。
突然这日,娘亲吃什么都呕吐,浑身不适。拖了好几日才紧巴巴地用几根玉米抵看病钱,找村头的大夫瞧一瞧。
娘亲去时还紧皱眉头,心中忐忑不安。回来时却眉飞色舞,脚步轻盈,加快步伐冲进屋里,破天荒地推开那人的房门,走到他身前抓起他的手,兴奋地喊道:“你要做爹爹了!”
那人双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娘亲,脸上却不是惊喜,而是错愕,甚至恐惧。
猛地推开娘亲,抓起桌上的剑大步离开卧房,一走就是三日。
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娘亲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周不凡看着娘亲有些出神,他似乎对这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女子有些陌生。
怀胎十月,娘亲身体十分不适,然而那人却从未好言好语对待她,更遑论尽丈夫本分安慰她,照顾她,呵护她。或许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承认这段夫妻关系,他心里的妻子,从来就只有一人。
临盆之日,娘亲躺在床上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疼得死去活来,床单被她拽破了几个大洞。一旁的产婆一直在鼓励她深呼吸用力,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娘亲转头看向屋外,心里暗想他是不是等在门外,会不会有一丝丝担心她,会不会也在猜想是男孩还是女孩。忽而想到,她好像还从来没问过他,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算了,等生下来再问他也来得及。
门外那人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应觉仪,心中焦急万分,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消息。
突然白光一闪,应觉仪微微抖动。那人双眼放光,脸上似乎燃起了希望。抓起桌上的剑大步离去,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娘亲抱着刚出生的小男孩,坐在床上,双眼无神,额前还有未擦干的汗,空荡荡的房屋满是血腥味。
是吗?他走了吗?还没问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周不凡眼眶通红,额前青筋暴起,双手握拳指节发白,满腔怒火熊熊燃烧。幼时的经历犹在眼前,耳边鼓吹着历经折磨的风。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都是那个人,若不是他,他娘亲也不会疯,若不是他,他也不会被人欺凌嘲笑。若不是他,根本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都是他,都是他造成的。
所以……所以要报复他,要让他尝尝被伤害的滋味,他根本不配站在顶峰,他不配受人敬仰,他不配,他不配!
周不凡裸露的肌肤上不断爬满血丝,青筋鼓胀,似一条条嗜血的爬虫。脸色发黑,心头被怨恨与怒气占据,蚕食仅剩的理智。
混沌得意地看着他此刻的模样,他愈残暴便欲好控制,等他心性完全被控制,自己的力量也愈加强大。
正当混沌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时,突然“哐当”一声,逍遥剑登时掉在地上。周不凡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幻象,无声地流泪。
混沌心中疑惑,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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