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客卿闻言,心中陡然一颤,朝着上座靖王看去。
周怀祀面色如常,他挥了挥手,强忍着咳嗽的欲望,道:“先生们也已经疲乏了,不如先去歇息片刻,再行商议。”
客卿们不敢将心中的不安暴露出来,更怕触了霉头,行礼过后,便退出了书房。
待人都走了,书房内一片寂静,周怀祀疾步走到信使身侧,揪住他的衣领,双眸通红,他声嘶力竭道:“你再说一遍?是不是传错了消息?!”
那信使被揪住了衣领,痛哭流涕道:“殿下,是真的,都是真的!相爷和二老爷都被官兵抓走了,发配滇南,天涯海角,是再不能相见了!”
就在这时,外头风声呼啸,雕花窗子哐当一声被风撞开,屋内文书顷刻便散了一地,周怀祀雪白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的发丝飞舞,遮挡住他血红的双眸。
他缓缓地松开了面前人的衣领,面上隐隐露出一丝灰败,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他眼底便冒出一丝水花,恨恨道:“父皇怎么忍心!母妃才薨逝多久,他便任由周怀禛断了本王的后路!”
“我恨他!”
话到最后,他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跌跌撞撞地坐到书案前,快速写下一封信,将信装入卷筒,绑到豢养的海东青脚上,放飞了这只承载着他希望的鸟儿,他面目似悲似喜,到了最后,咬牙说道:“既然父皇不慈,莫要怪我不义!”
是父皇的错,都是父皇的错!
倘若父皇不那么疼爱他,不那么纵容他,他绝不会和母妃走到这条道路上来,母妃会活得好好的,赵家也会好好的。
可是父皇给了他宠爱,却不愿给他太子之位,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周怀祀这样想着,眼底冒出仇恨的烈焰,他迎着风,看那只海东青在飘摇的风雨中越飞越远,终于笑得咳嗽起来。
原本他还在犹豫,可如今……,是父皇和周怀禛逼他的!
他不怕做大燕的罪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最后赢家是他,登上九五之位的是他,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割地也好,赔款也好,只要北夷的大汗能帮他,他都能答应。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暴响,客卿们都惊叫起来,周怀祀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安,他快步走到屋外,还未踏出门槛,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却忽然抵住了他的脖颈。
他慌张抬头向上看去,却见那人另一只手中持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海东青,面无表情,正冷森森地看着他。
周怀祀心中瞬间慌乱起来,他上下牙齿颤抖着,发出摩擦声,但他也只是慌乱了这一刻,便命令道:“充州军听令,谁能搏这一搏,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周怀祀手下的几个大将闻声,便同那人带来的军士缠斗起来,守卫靖王府的卫军自然都不是吃素的,场面一时凌乱无比。
刀剑争鸣下,那人丝毫不惧,并且忽然笑了,冷声道:“本王奉陛下之命,前来缉拿通敌叛国的靖王,尔等若是想要妻儿老小被冠上叛军家眷的头衔,便尽管反抗!”
周怀祀手下的几员大将虽然忠心耿耿,跟随的心思铁石难转,可他们并不知晓,靖王已经打算投靠北夷,因此听见通敌叛国四个字,自然义愤填膺。
立时便有人问道:“武安王说靖王殿下通敌叛国,可有证据?!靖王殿下守卫充州多年,尽心尽力,如今陛下春秋已高,武安王莫不是见殿下没人护着了,便想要诬陷贤王,诛杀帝王血脉不成?如此说来,臣倒是记起来,武安王您的嫡女入主东宫,看来今日,是铁了心将污水泼到靖王殿下的头上,替太子铺路了?有充州军在,武安王还是歇一歇吧!”
那人说完这话,便挥着大刀,目眦尽裂,砍向欲要抓住靖王的官军。
充州军士被这将军一鼓舞,顿时士气高涨。
谢殊却冷冷笑了,他手握长矛,此刻盔甲上身,坚毅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散发着锐利的光芒,他将海东青上装着的信当众拆下来,语气平淡道:“这只海东青,想来你们比谁都要熟悉,那便轮流过来瞧一瞧,你们口中忠君爱国的靖王殿下,要往北夷送什么好东西!”
那名说话的士兵将信将疑,瞧着同伴们都望着他,便挺胸抬头地走上前去,待瞧过了那封信,却面色苍白,失了魂魄。
那几位将领看见小兵这样的脸色,便一把将他挥开,亲自上前看。
周怀祀广袖下的手早已经握成了拳头,他怪自己犹豫决,没能早些将这封信送出去,也没能早些同亲近的将领说清未来的打算。
其实他心底是明白的,这群人,没有反骨,甚至充州这些守军,心中格外崇拜武安王这个卫边的英雄,早先大燕与北夷的征战,只要有谢殊出马,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赌一把,赌他身边信得过的将士会继续追随他,前往北夷。
接下来的场景,到底没让他失望。
他的部下,他当作兄弟的几员大将,看过那封信后,毅然决然地站到了他的身侧,说道:“靖王殿下的抉择,就是充州军的抉择!”
谢殊观望四周,有不少的小兵在这样的目光下瑟缩了,他冷声问道:“尔等抉择,跟随靖王?可知此去,便是谋逆的叛贼,尔等的父母妻儿,皆会被视作叛贼同党,往后受大燕臣民鄙夷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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