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凡把纸反手拍在桌面上，勾嘴笑笑：先让我欣赏欣赏吧。
    与此同时，三个人上台了。
    灯光就位，音响就位，前奏响起的时候，林汶偷偷吸了口气。
    舞台之上白光刺目，他会微微眯起眼找到一个避光的角度。在光晕之下，看上去极度易碎脆弱的一个男孩。
    白凡的手在桌上顿了顿，不自觉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霍妍说的没错，王可沉和冯曲这样的男孩儿要脸有脸，要声音其实也不错，但他们在这样的选秀节目中很难脱颖而出。
    而林汶这样的形象倒是容易让人多看两眼。起码在白凡看来，挺吸引人的。
    漂亮和精致带着一些阴柔感却不娘气，确实有意思。他自诩见过各种各样的美人不少，但林汶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如何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林汶的歌声响起的时候，白凡不自觉坐直了一些。
    他的声音平缓如缎，但到乐假音的高音又能被他唱得头皮发麻。霍妍和其他两位评委甚至都双手趴到了桌前，显得异常全神贯注。
    台上灯光一转，配合着音乐，即将进入副歌部分。
    林汶心中默念稳住，腹部用力，直接开唱。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王可沉的部分和他有一段前后交错的碰撞，彼此之间像对话似地展开，唱得好会把整首歌提升一个档次。他们练习的时候一切顺利，林汶还暗自庆幸，结果，上！台！就！抢！拍！
    即便是原创歌曲，评委事先没听过，但和伴奏对不上节奏，呼吸都乱了，评委又不是傻子，不光不是傻子，各个的耳朵都异于常人的灵敏。
    一个评委马上亮灯示意不再继续，过了一会，另一个也亮了。
    林汶心里喊着别别别，卖力地在台上挽救，但毕竟实战经验不足，王可沉乱了节奏，他努力不被带着跑，也救不回来。
    像开车掉入沟里前往反方向猛打方向盘但无济于事的司机，临掉下去前绝望地摁了两下喇叭。
    霍妍摇摇头，可惜地摁了亮灯。
    四人之中三人亮了灯，没办法，淘汰吧。
    林汶听见背景音乐被掐断，他还刚唱出口的字在忽然空白安静的现场突兀地出现。
    三个人似乎都知道原因，愣了一会才垂下了拿话筒的手。
    林汶想，卧槽，结束了。
    我的出道之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太可惜了。霍妍看着他们一言难尽，初赛时觉得你们组有个小朋友挺有潜力，不光给过了，还给了不低的分数现在，竟然又失误赛场残酷，不能一次又一次给机会的。
    有什么想说的？霍妍说。
    我们没做好，对不起。王可沉一脸懊悔，在舞台上边垂着头边道，音乐是我们几个最高的梦想，能站在这个舞台已经很开心了。
    他揉了把头发：我们还不够努力，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会用行动证明给大家看，我们多么热爱音乐
    王可沉都要哭了：我们会好好准备，为了音乐，为了梦想，明年再战
    白凡一语不发，此刻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台上，忽然说道：林汶有什么想说的？
    林汶接过话筒，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说的。
    主持人上场说了词，表示了遗憾，林汶心中压着火气和烦闷也不想再多待一秒，捏着话筒转身就走。
    等一下。
    白凡忽然喊道。
    三个人连同主持人一起回头，白凡手指敲着桌子，勾着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行不行。
    真的吗？！王可沉高兴喊道，谢谢白
    不是你。白凡手指虚点了一下台上，从他角度看，恰好是林汶的位置，你，就你。林汶。
    林汶先是愣了，然后杏眼忽然睁大：我？
    白凡点点头：来吧。
    MICF失去了比赛资格，但林汶却因祸得福地给自己加了段戏。他在台上清唱了一首英文歌，他一直挺喜欢这首歌，练习已久，因为知道淘汰了，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林汶本来想就这么干净走了吧，但白凡这么一叫，把他重新又带回了舞台上。林汶挺久之后想起来才觉得，白凡这么随手一指的动作，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真实地把他原本平凡的一辈子给改变了。
    而那天白凡就在台下，看着这个纤细，被光照得犹如琉璃制品一样的男孩清唱着，微微闭着眼，歌和人一样质朴纯真。
    王可沉和冯曲走在前面，林汶跟在他们俩之后。三个人沉默着一句话没说。
    走到一个无人的走廊的时候，王可沉忽然一个转身，把林汶怼到了墙上。林汶吓了一跳，后背撞到墙上后一阵钝痛，他惊呼出声，抬眼看见眼睛瞪得和牛眼一样，眼白比眼黑还大的王可沉。
    他凶神恶煞咬牙切齿道：得意了吧！艹！我终于他妈知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林汶胸口起伏上下喘着气，盯着他的眼睛：？
    王可沉！冯曲叫了一声，在后面拉了王可沉一把。王可沉手一甩，又一巴掌拍在墙上，拍在林汶的耳朵旁边。
    他指指林汶的鼻子：可以啊，看上去什么都不懂，其实心里门儿清着呢吧。还知道爬白少的床求资源，你可比我厉害呢。
    什么啊！林汶拔高声音喊了一声，你有病吗？今天唱错的是你，不是我！两天不都是因为你吗？你现在反过来泼我什么脏水。
    我发现你真的欠打！王可沉气得抬手就扇了林汶一巴掌。
    脆脆的一声，林汶被一巴掌打得两眼冒金星。晕眩感混着呕吐感直冲上脑，林汶扶着墙才勉强站稳。冯曲也吓了一跳，声音提高了一些，抓着王可沉就往后一推，喊道：你打人干什么！？
    我气不过啊！你他妈还帮他！？王可沉吼道。
    我没帮他，但你也不能打人。冯曲看了一眼林汶，转身拽着王可沉，你气不过就闭嘴，他又没说错？
    林汶这会终于压下了这晕眩感，看着王可沉被冯曲拽着往前走远。他心里憋得慌，方才站在台上那刚缓过来一会的兴奋这会又没了。
    真的，不是他林汶怂，他现在就跑去跳起来打他妈王可沉的膝盖，让他欺负矮子！
    这巴掌打得太结实了，林汶感觉脸都被这巴掌打得搓掉了一层皮。缓了五分钟，他一边揉着脸一边往走廊尽头走。在晕眩和难受之后，他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嘴角不知道破没破，牵动嘴角的时候，他疼得嘶了一声。
    无论如何，这巴掌他都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5章
    他们坐了当日的飞机回了北京。
    没有了这种密集的训练，少了忙碌和充实的感觉，林汶感觉自己像停了的没有了方向的陀螺。
    没有邀约，没有工作，最多跟着公司请的三流声乐老师练练歌。老板把宝都押在他们参加的这几档节目上。
    好在，他和王可沉有短暂的不用见面了。
    林汶来北京的时间不久，朋友也没几个。秦若倒是可以算上一个。
    秦若是他之前去录音棚录音时认识的一个作曲人，非著名那种，第一次和林汶遇见，相当喜欢林汶的声音。和他住得不远，大家都是北京贫民窟男孩，一来二去约了几顿饭就熟了。
    他是唯一一个在北京这地方知道林汶性向的人。
    秦若有回本来想把一首demo给林汶，结果忘带硬盘。林汶包里恰好有一个硬盘就给了秦若。
    秦若把硬盘插/入手提电脑，随口说了句：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小片片吧。
    林汶刚想摇头，猛然想起什么，忽然一把要去拔硬盘。
    秦若眼疾手快，捉住他的手腕奸笑道：啧，想毁尸灭迹？不行不行，都是兄弟了好东西一起分享。
    分这东西分享不了!林汶依然决定赶紧抢回这羞耻的东西，秦若却已经准确无误找到林汶这根本不想藏的小片片。小片片就坦坦荡荡地放在硬盘最外层。
    打开的时候，林汶一巴掌拍在脸上，接着画面上出现了两个男人。
    秦若顿了顿，夸张地喊道：卧槽，你是gay？
    林汶当时满心觉得可能这朋友会从此和他拜拜了，但秦若紧接着接了一句：gay多正常啊，你害羞什么？我倒是认识不少这样的朋友，改天给你介绍对象哈。
    林汶从懂事起都不知道介绍对象还能用在这上面，感觉挺奇妙的。
    白凡？秦若把面前的麦当劳鸡腿堡推给林汶，又放了杯可乐，星阁娱乐的大公子嘛。
    还有二公子啊？林汶说。
    有啊。秦若点点头，不过听说二公子最近才回公司帮家里做事。之前一直在外面创业。
    那么有钱还创业？林汶惊了。
    那是，有钱人都在创业，谁给我们的勇气不努力！秦若笑起来。
    他把一个鸡翅塞嘴里啃，边皱眉边看着林汶：不是，你和白大公子共处一室两个小时，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林汶叼着汉堡肉抬眼，我长得这么饥渴？我是同性恋，但我不是看着男人就上的好吧！
    秦若摆了摆手：我没说这个，我是说白凡，你是不是真不爱看娱乐圈八卦啊！我们白大公子，人送外号豪门第一泰迪，男女不忌，夜夜笙歌
    停。林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哪儿有你这么说人家的？
    事实啊，你不信我说的你就去打听打听呗。不是我说你啊，白大公子那么好勾搭的一个人，你居然都没和人发生点什么，你反省一下是不是自身的问题。
    滚蛋。林汶瞪大眼睛。
    所以说弟弟你太嫩。秦若吐出骨头指了指，不过还好你没和他有点什么，你要是真和白大公子搞搞，他让你知道啥叫吃人不吐骨头。
    白大公子还吃人呐？
    这不是个比喻么！秦若伸手戳他脑袋，所以说你们高中毕业就辍学的没文化呢！多读点书比什么不好，以后还想要自己写歌？做你美梦吧。
    说三句就开始毒舌，林汶决定专心吃汉堡不理他。
    走前秦若给他打包了一袋子套餐塞他手里，林汶再三表示不要，秦若却说：拿着！哥现在是赚钱了，你不还漂着没收入呢，吃饱点，瘦得和柴火棍儿似得，感觉搓你头发你就马上能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了。
    林汶抱着那袋子麦当劳，沉默了一会，抬眼看秦若：你说
    嗯？秦若看看他。
    没事。林汶摇摇头，走吧。
    从深秋到开春，这三档选秀节目只播出了一档。反响平平。因为出台了新政策，选秀节目一直被压着没法播，公司老板让他们在选秀中脱颖而出的愿望瞬间就破灭得七七八八。
    之后的工作也理所当然被滞后了。
    王可沉和冯曲的私下生活很丰富，夜店泡妞，偶尔还要回大学报个道，公司也对他们放养态度，他们也不和自己挤一个地下室宿舍。林汶那一个月清闲得很，甚至还去门口快餐店找了个兼职干。
    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和熟悉一些事情，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个小公司里待一辈子，机会只有那么多，他不能在这里浪费一辈子。
    彼时国内的经纪公司不多，娱乐产业也只在刚刚起步的摸索期，底层的比如他们这种小公司倒是不少，但金字塔式的架构，站在绝对顶端的寥寥无几。
    但是星阁娱乐就是那寥寥无几之中，站在金字塔尖的存在。
    当时微博刚刚兴起，还没有网红的概念，乐坛的金曲也有一个很长的断档期，又加上经济不景气，可以说是娱乐产业的寒冬。
    星阁娱乐却在其中屹立不倒，旗下的艺人无论是电影还是音乐，在这种严冬中居然还有做到出一部红一部，出一首火一首。
    大年三十的晚上，林汶坐在网吧里，在一片嘈杂的打游戏声中，被蓝色的屏幕映着自己的脸。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星阁娱乐的官网看，静静看着上面的logo。
    网吧里似乎有人请客，网管过来给他送了一桶泡面和一罐子啤酒，祝他新年快乐。林汶笑着说了谢谢，网管给他拿来热水泡了面，他用双手覆着泡面桶，让热气慢慢蒸手。
    时钟敲响十二点，网吧爆发出一阵子欢呼声，林汶在欢呼声中慢慢滑动着网页，面前有个人冲到他面前，一只手举着啤酒一只手高高举起，对着他吼了一声：新年快乐！！
    林汶笑着抬手，和他击掌，然后单手打开啤酒罐子，和他磕了一下，在嘈杂的网吧里喊：新年快乐！
    恭喜发财。那人又笑着喊了一句，转身找别人去了。
    所有的陌生人在地下网吧里喧闹，沉浸在新年的快乐中，这种气氛最容易被带动，一瞬间都像是熟识已久的朋友，手上拿着饮料喝酒，一起喊着喝一个喝一个或者唱个歌一类的口号，也有新年要发财！我想上大学之类的愿望。
    林汶和他击完掌，接着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啪！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整个空间瞬间息了声。
    我要去星阁！林汶又拍了一下，喊了一声。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去星阁！！
    去星阁！去星阁！大家又齐齐喊了出来，人来疯似得又叫又笑，喊了几轮，又开始喊别的愿望。
    那年的三十晚上的网吧里，林汶决定了，他一定要去星阁娱乐，不管用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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