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匣子是当初装蛊虫的匣子。这几封信,一封告知我叶道友回来了;另外几封替我出谋划策。这些都是我高价求来的。
它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信的纸张笔迹也各不相同。但是我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这封告知我叶道友回来了的信。是我多年前安排进凌云宗的一个弟子传过来的。凌云宗入门有心性测验,所以我没敢让他知道太多的脏事,只是说仰慕贵派,希望他能时不时传回一些消息让我瞻仰。
而我之所以送他进宗,正是因为当初孟瑶清孟峰主,曾去过我那里一趟,问及进入和离开秘境的人。那是我以得知我儿死于一个看起来正派的修士之手,所以我怀疑这人与凌云宗有关。
我从来没向这个弟子提及过我的儿子,所以他总传些无足轻重的消息回来。但是有一天,他传出消息,告诉我凌云宗回来了一个人。他说了这个人的日常穿着相貌,说他于十年前失踪,一切都隐晦地向我表达,就是那个杀我儿子的人回来了。
他第一次带回来有用的消息,我欣喜若狂,但事后越想越不对劲。
一个弟子突然说话:竟是如此!您送我入山学习,我当您是家人,每每寄信都是闲话家常。
他失望道:我没寄过什么密信!
张家主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知是欺骗了他心中有愧,还是从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只是继续讲:太恰巧太轻易,刚好完成我当初送他入山的目的。我起了疑,便对其他的东西也起了疑。
另外几封信,是我出重金请人帮我出的主意。我隐去前因后果。得到的答案也各不相同,但这几封信最有用。我认真看过之后,发现这些信表达的意思颇为相近,但它却是有用,所以我今日用了。
我知道我是别人的刀,是马前卒,是炮灰,但我只能这么做。
不过,防范还是要有的。我将这段时间不明来路的东西都过了一遍,最后发现,这匣子与这几封信,上面所沾染的灵纹是一样的。而且上面的灵纹并不驳杂,非常好辨认,想必没经过很多人的手。黑市上的东西不该这样。
他这样一说,便一切都简单了。
修真界人使用灵气,身体就会辐射一定频率的灵纹。
这个东西是没有办法模仿的,但灵纹比指纹还难防范,但凡距离过近就会留下痕迹,而且极容易被覆盖。
它查起来不方便,所以以往没什么人会通过灵纹查人。
所以,没什么人会注意。
如今这些东西保存良好,出自同一人之手,只要挨个试一试就能知道今日的事是谁设计,也能知道是谁和魔修有关。
张家主交代完,向顾长安讨饶:我刚刚说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我没办法认出这灵纹是谁的,凌云宗的人我都没接触过。
顾长安随手将匣子捡起来,走到孟瑶清面前问:师尊,试一试吗?
孟瑶卿也意思到自己疏忽了。
她倒不怎么责怪自己,觉得这事无法避免,只是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顾长安见她一副不抛弃不放弃的样子,又说:你当初和魔狼交易,必定会有痕迹,需要我回去找上魔狼一起来凌云宗对质吗?
魔狼首领已死,顾长安只是诈她。
白楠梦倒是真的怕顾长安回去带魔族来。
以为来到不一定只有一个。
他赶紧道:实不相瞒,今日我质疑你的身份,也是有人指导,我可以回去查,定有蛛丝马迹。
事已至此,孟瑶清没那么大把握,干脆认了:是!我是向他传递消息,可那又怎么了?我不过是为了戳穿你的身份。
你不也说了。这是有功不是有过。揭穿你这个潜藏在人界的魔族,早早除去你这个祸害,不是好事吗?
就算我曾和魔族有些往来,也早就断了。而且自始至终,我都没给人界带来实质性的损害。
白楠梦都要哭了。
魔族在论道大会闹一场,他损失了多少钱啊!
攒十年灵石才够开一次的论道大会,就这么被搅和半路夭折了!
他在心底咆哮:这还不叫损害?
顾长安比他淡定多了。
顾长安一点不恼怒,转头看向叶柘:我没想靠这个东西给师尊定罪,我只是想要师兄知道这件事。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些什么?
当然,我还想让在场的另外一些人知道。您与魔修有脱不了的干系。
他非常诚实地向众人说道:而且,这件事没对人界造成损失,那另一件呢?我听说通道被打开时,凌云宗死了不少弟子。
让我看看这次谁来做揭发真相的正义使者。放心,只要是人做事就必定有破绽。今日的大殿上,必定有发现了破绽的人。你们既已知道她与魔族有勾结,还要压着心底的疑惑吗?毕竟只要她在一天,你们就有未知的危险。
我可不想有朝一日,你们引狼入室,将魔族招来了,又怪到我头上,说是我要发兵。
实话说,顾长安刚刚揭发的事虽然不是特别重要,孟瑶清也没有为害人类。
但信任一旦被打破,质疑的声音就会想起。
蝴蝶效应的最开始,只需要煽动翅膀。
顾长安只需要煽动人心。
若不知道孟瑶清与魔族有所勾结,其他人或许便会哑口不提。
若孟瑶清未曾不承认又被揭发,弟子心中的疑惑就是永远的秘密。
若事情没有败露,孟瑶卿也不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其他破绽。
那她脸上就不会露出一丁点儿心虚。
她心虚了,掌门看得出来。
另一名弟子也看出来了。
他举手示意,在众人发现后站到前面,提出疑问:我也不确定孟峰主做没做,我只是感到奇怪。若我今日不说,我定会良心不安。若是错怪了孟峰主,之后我自会请罚。
他问孟瑶清:通道被打开的那日,您曾提醒我,让我不要玩忽职守。我记得清楚,那日你是上午提醒我的,不过我是下午当班。
多亏您的提醒,那天我提早去了,所以提早发现通道已开。才能及时地通知掌门
但是我问过其他守禁地的人,他们都没有被您提醒,只有我被提醒了。那就有点奇怪了。如果你清楚我们每个人负责的时间,您上午提醒人应该提醒上午值班的人。如果您不清楚大家的排班时间,只是担心禁地的守备,那您应该会提醒所以人。
如果您只是恰巧在映旭峰碰到了我,又恰巧知道我是守禁地的,又恰巧知道我们玩忽职守,最后恰巧担心禁地然后出言提醒。那未免太过恰巧!
而且更巧的是,时间掐得太准了。通道被打开,刚好是在交接的这段时间内。上一班没被提醒玩忽职守提早离开,若下一班又推迟接班,那就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而我恰巧提前了。我提前了所以我刚好碰到大阵被打开,但又没看见开大阵的人,好像开阵的人知道我会提前一样。
只是这一点点疑问,自然不可充当什么证据。
何况若不是孟瑶清的提醒,那一天的情况会更糟糕。
不能定什么罪。
那名弟子陈述完,哑着声音说:希望您那一句不曾对人界造成损害问心无愧,我宁愿领罚。
大阵被打开那一日,我们守禁地的弟子首当其冲,死了不少!
掌门面色苍白,也不知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问:师妹,那段时间你不是在闭关吗?
第125章 秘密
掌门原本是相信孟瑶清的,他觉得不管是谁做这件事都有可能,唯独孟瑶清没有可能。
一方面是因为,打开通道的人多半就是百年前打开通道的人。
而百年前通道被打开,凌云宗损失惨重,孟瑶清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孟瑶清在通道被打开的几个月之前就跟掌门说过,她要长时间闭关,望无事不要打扰她。
修道之人,闭关一旦开始轻易不可中断,她不可能出来。他有不在场证明。
所以,掌门相信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不该是她做的。
掌门面色如纸,问孟瑶清:师妹,你那时不是在闭关吗?
梦瑶清依旧不承认,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说掌门就信了?
掌门今日应该也见识了,如今的凌云宗可不比往昔,不是人人都心怀赤诚。这凌云宗的弟子里,有混进来的魔族后裔,有小门小派安插进来的眼线,还有悄悄往外传消息的人。刚刚说话的这一个,指不定就是哪一方的势力。
掌门听完,问:我不管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只想问你,你当日在闭关吗?
孟瑶清答:我自然是在闭关的。他在说谎,他这么说,是想要陷害我
不不不。 掌门说:是你在说谎。我可以不信他,但我没办法骗自己自己
当日不细节如今都浮现在眼前,掌门告诉孟瑶清:那日我去喊你。不过三声,你就醒过来应了我,和我一起出去。
当时情况实在紧急,我也没察觉这不合理的地方,但是现在想想,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你故意以前交代我你要闭关,我本想你必定是需要闭一个长时间的死关,但如今看来,就是想让我觉得你和通道被打开没关系。
闭死关会沉浸很深,不该三两声就能醒过来。你的那么快就清醒并回答了我,说明你根本就没在闭关。
面如纸色的掌门怀疑孟瑶清也不止因为这些。
知道上一次通道被打开这件事的人,就剩我和她了。他小声嘀咕着,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孟瑶清从小和他亲近,他学什么都不会避讳孟瑶清。
他想起,两界所有大小通道的位置,孟瑶清都知道。
每个通道封印法阵的开启之法,孟瑶清也知道,她甚至比掌门还熟练。
掌门还是不信我?孟瑶清问。
掌门低头半刻,突然发声:是!我不信你,我不敢信你。
他提出要求:你能拿已经去世的你的师父起誓吗?说你那段时间未曾出关。
孟瑶清笑笑,说:这有何难?我现在就
可她话还没说完,掌门就突然改口说:不!换成师兄,你敢拿师兄起誓吗?
听到这句话,孟瑶清就好像被什么割了喉咙,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叶柘和蟃君听见师兄二字,心想果然和掌门有关。
孟瑶清摇摇头,说道:掌门这是糊涂了。竖儒峰向来一脉单传,师傅门小多我一个,已经是例外了。哪里还有什么师兄?
掌门却同孟瑶清说:有的!我记得,你也必定记得!只是不知为何父亲不愿意提。后来师兄失踪,你也不再提了,我怕你听见伤心,所以就跟着隐瞒。
孟瑶清突然不下去了:不要提师兄。
为何不提?为何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提?掌门大怒:明明你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可以提?
因为没有这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他没有真实存在过。你没有师兄,所以你不可以提。
掌门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他现在不在了,但他确实存在过,我怎么可能没有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师妹,你真的是我师妹吗?
那你要怎么证明真的有这个人呢?你问问在场的诸位,你问问林云宗的弟子。有谁知道过他?
掌门环顾四周,发现除他和孟瑶清外,真的没有另外的人知道这个师兄。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顾长身上。
他指着顾长安说:虽然确实没有人认识他,但顾长安的存在就可以证明他的存在。当初他在通道里消失多,如果活下来了定是在魔界,如今顾长安从魔界来,和他那般像,必定是他的孩子。
孟瑶清骤然冷下脸,用从来没有过的声音说:掌门,你失言了!
她说话向来轻声细语,从来没有什么人见过她冷下脸。
前段时间她倒是冲叶柘说了两句重话,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说话的声音像刀子。
掌门见他不远多说师兄相关的事,便也不再多说,,但坚持问:你敢拿师兄发誓吗?
孟瑶清不敢。
她竟然就这么认了。
我没闭关,通道也是我开的,不就是想要我认吗?我认了就是。
她把大殿上的人都看了一圈,然后说:通道是我打开的,我还知道通道另一头等着大批魔族。若是我还同以前一样,根本不管,大概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她这句以前,在不同的人耳里是不同的意思。
叶柘知道,她是说上辈子。
上辈子她打开通道但不知道通道另一边有集结好的魔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掌门也因此而死。
重来一次,她还是决定打开通道,但她已经不忍心看掌门去世了。
她自言自语道:时间长了,人就会心软,心软就会出错,出错就会很惨。
我如果不心软,就不会提醒那个弟子,魔界入侵时也不会因为紧张没演好戏。
没得到答案时,掌门一直逼问她。
可是得到答案了,掌门又不信。
尤其是孟瑶清提及以前,言语中包含了百年前通道被打开也是我做的的意思。
掌门小声说道:你告诉我,百年之前的那是和你没关系,打开通道的事潜伏在凌云宗的魔族,父亲只是死于魔族之手。
孟瑶清突然笑着看他。
不是往常那种温和的笑。而是一种很危险的很狡黠的笑。
她竟然的所作所为都和以往的她太不一样,叶柘都怀疑她被人夺舍了。
她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小声喃喃,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原来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怪不得我都变得心慈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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