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玉还在看书，只开着一盏光线温和的床头灯，她看的是雪丞写的玄幻小说，叫《武神》。她还不打算休息，也没打算打搅关念薇休息。但她没料到，过了二十分钟关念薇还没睡。
    关念薇侧躺着，背对着东玉，睁着眼睛看模糊的墙，紧张让她睡意全无，偏偏她还没有办法放松下来，只能庆幸明天是周末，早上可以多补一会眠。
    东玉的床上沾满了东玉怀里的那股令人安神的香气，她相信如果现在让她这么紧张的主要因素不是东玉，那她闻着这个香气一定能安心地睡着。
    念薇。
    关念薇的耳边倏然落下了一股温热的气息，身子一颤，下意识回头看去，东玉那张五官完美的脸庞倏然放大在她的眼前。
    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只需要再往前一下就能碰到，她们之间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令人羞耻的暧昧感。
    关念薇僵住了，脑子里突然胡七八糟地蹿起了很多大胆又危险的想法，但她不敢动，生怕擦出什么火花来，然后她的暗恋就被火化了。
    东玉想跟她做朋友而不是想跟她做女朋友，她必须要冷静！
    但看着东玉这张脸，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嚎上一句：太漂亮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存在啊？？？
    哦不对，她是神，是仙女，是她好喜欢好喜欢的东玉。
    关念薇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很乱，晕晕乎乎的，面上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也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不敢眨眼睛惊扰东玉，还是不想眨眼睛破坏这一幕，想再多看看这个距离的东玉。
    东玉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本来是探身打算看看关念薇睡没睡着，发现她还没睡着，就开口询问了一句，万万没想到她忽然就扭身过来了然后她们就成了这个姿势。
    一个随时都能亲上去的姿势。
    很危险。
    东玉脑子里冒出这三个字后主动往后退开，她的念薇太可爱了，她怕自己忍不住越界，然后吓得她以后都不敢理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看看她现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了。
    所以还是慢慢来吧，反□□薇能接受自己变成同性恋，只要她够努力，对她足够好，肯定有机会走进她心里去的。
    东玉退到了一个安全区才停下，微微垂首看着她问：怎么还不睡？
    关念薇诚实地说：睡不着。又自己老老实实地补了原因，第一次跟东总睡，比较紧张。
    关念薇：谢邀，第一次跟喜欢的人睡一张床，没什么经验，就很慌。
    东玉轻轻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睡不着怎么不跟我说？
    东玉以为她是因为第一次跟老板同床共枕，所以比较紧张，也就没说什么。她是希望关念薇能把她当朋友亲近，但也不是现在立刻马上就把她当朋友，转变和习惯都需要时间。
    关念薇：因为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做人得有尝试精神，勇攀高峰，不过很明显她尝试失败，连山腰都没爬到。
    东玉提议：那要不要喝杯牛奶？
    她每天都会喝牛奶助眠，虽然她今天睡前已经喝过了，但现在这个效果明显是没了，或许可以再来一杯把这个助眠效果续费一下？
    关念薇想了想，觉得可行，当时就爬起身准备去拿眼镜，结果被东玉一把按回去了：我去给你倒，好好待着。
    关念薇这次也没有拒绝，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她得改，她得把东玉当朋友，不能再辜负东玉的好意。
    她刚本能地要说谢谢，就想起和东玉在办公室里的对话，连忙把这两个字吞回肚子里，扬起笑容点了点头回应东玉：好，我等您你回来。
    东玉满意地笑了笑：乖。
    关念薇仰头又喝完了一杯牛奶，准备睡下的时候，东玉叮嘱她：念薇要是还睡不着的话，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了吗？
    关念薇乖乖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东玉温柔地替她盖好被子：睡吧，晚安。
    关念薇望着她：晚安。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睡着的！
    二十分钟后
    关念薇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她不可以，她还是睡不着。
    只要想起心心念念的东玉就在自己的身边，她的睡意就不愿意来找她，仿佛她是个无情的负心汉，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它了。
    关念薇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悄悄地看向东玉，东玉还在看小说，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没办法根据她的表情去猜测她对这个小说的满意程度。
    关念薇想起自己闭眼前东玉的叮嘱，安静了三秒后才伸出手去轻轻地抓住了东玉的丝绸睡衣，轻轻地扯了一下，乖乖地、主动地说：东总，我睡不着。
    她一说完，东玉就立马把书放下来关心她：念薇第一次跟我睡真的很紧张吗？
    关念薇点了点头。
    心脏都要跳出来的那种紧张。
    东玉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帮她把这个紧张感消除下去，不然她今晚都睡不了了。东玉只容许她稍微地熬一下夜，可不想她直接通宵，神仙不睡觉身体也能吃得消，凡人可不行。
    忽然，东玉想出个办法讲故事。
    之前她在电梯里给关念薇讲过她父亲母亲当年的事情，关念薇听得很入迷，想来应该也是个喜欢听故事的孩子，所以她想试试用讲故事分散分散她的紧张感，说不定她听着听着就困了呢？
    东玉干脆躺下来：那我给念薇说几个故事？
    关念薇一下就来了兴趣：关于神仙的吗？
    东玉道：都可以。
    神仙鬼怪抑或是从前凡间的事情，只要是她知道的，她想听的，她都可以说。
    东玉见她有兴趣，主动问道：想听什么？
    想听关念薇思虑片刻，说道，想听东总的。
    东玉略感惊奇地扭头看向她，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我？
    关念薇没有回望她，而是看着天花板笑了起来：对，你的。
    想听我朋友东总的。
    东玉被这句话哄得非常高兴，就是这样慢慢地靠近她，她的念薇真聪明。
    东玉也跟着她一起看着天花板：念薇想知道什么？
    关念薇又想了想，非常好奇地问：东总家里有四个孩子，那天后娘娘他们也会重男轻女，或者更疼小的吗？
    她问这个，其实就是想知道东玉身为长姐会不会心里有委屈。他们凡人很多家庭的父母就是只会对小的好，总选择让大的那一个谦让。
    一次两次倒还好，要是次次都是这样，那对大的那个孩子也很不公平。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大的就一定要让小的呢？
    不会重男轻女，东玉说，我的父亲和母亲在这方面都是非常公正的神仙。
    也不会更疼小的。
    但如果非要说更疼谁，倒也可以说我母亲大人更疼我，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女。
    关念薇：？
    这个理由？天后娘娘果然不走寻常路？？？
    东玉笑了笑，说：长辈总会关注最小的，忽略最大的，还会让最大的把东西都让给最小的。我母亲最讨厌这样的行为，因为她自己就是家里头的长女。
    我的外公外婆，总叫她给弟弟妹妹们让这个让那个，甚至还要她把夫君都让给自己的三妹妹，从始至终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仿佛她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女儿一样。
    所以我母亲有了我们以后，反而会更疼我这个长女。
    东玉看着白白净净的天花板，精致的眉眼沉静柔雅：像是在对抗这个可笑的行为，也像是在弥补当初的自己。
    她的母亲或许是把当年在家里受到的委屈都托放在了她的身上，对她加倍好，就是对当年的那个自己好，也算是在平息自己的委屈。
    人不是完美的，她的母亲也是，她有血有肉有性格，会笑会哭会生气，做不到至圣至洁的性子。他们父亲大人觉得她母亲最好的一点，就是不会憋着气和委屈，愿意跟他吐苦水，找办法撒气。
    我希望念薇也是这样。东玉说，像我母亲一样，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你可以懂事不麻烦别人，但你不能因为懂事而委屈自己。
    东玉扭头看着她：如果念薇心里有气有委屈，我希望你也能跟我吐吐苦水，或者找找办法撒气。
    就像上次一样，坦诚地告诉我，你害怕我会不来。
    那是诚实的关念薇，是对她有所依赖的关念薇，她很乐意也很高兴能让她拥有这份依赖。她还希望她能继续对她这么坦诚依赖，天长地久，一直如此。
    关念薇愣了愣，她原本还想着，要是东玉有委屈，她就以朋友的身份多安慰安慰，结果没想到最后绕到了她的身上。她不由得想，天帝陛下和天后娘娘的对神二代们的家教一定很好，所以才能教出像东玉这样温柔又会体贴人的孩子。
    她想了半天，才含笑回答她的话：只希望到时候东总不要嫌我烦。
    如果东玉嫌她烦，为了不让东玉继续感到烦闷，她会立马收起自己所有的心思，再也不会对东玉随心所欲地倾诉。
    不会的，东玉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会烦你。
    关念薇忍不住回望她的眼睛，视线融进她温柔的目光里。
    她们静静地望着彼此，眼中倒映出对方的模样，四周寂静得就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怦怦。
    那是喜欢的声音。
    关念薇脸皮薄，在东玉的凝望下当先缴械投降，急忙地想挪开视线，但又不敢太明显，只能压着心里的不舍，迟缓地移开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模糊的天花板。
    看着这不清晰的世界，她忽然放松了不少。
    东玉离她太近了，五官清晰得让她的心狂跳不止，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我记住了。她这才开了口。
    如果东玉以后烦她了，她就拿这句话怼她，然后潇洒走人！
    她想了想，说：东总也要记住。
    她是第一次跟东玉提要求，业务生疏，有点不习惯，语气里还带着点羞怯的小别扭。
    东玉双眸微微一弯，声音温柔地问：嗯。念薇还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什么
    关念薇忽然想起了仙根这件事。
    有仙根的一定有仙缘，有仙缘的不一定有仙根。
    我们大公主那么厉害，肯定能看得出你有没有仙根呀。
    关念薇抿了抿唇，心在蠢蠢欲动她想问自己有没有仙根。
    有仙根的人才可以成仙，长生不老，才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东玉的身边。她可以在有限的生命里陪伴关惠，但想要陪在东玉的身边就需要无尽的生命。
    关念薇现在是相信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地受影响了，从前的她哪会肖想长生这件事？反而是喜欢上东玉之后，她才有了这样的想法，一点微薄的希望。
    她想问，勇气却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不争气地溜掉了。
    她还是怕，担心这个答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你仙缘深厚，日后定能仙泽披身，前途不可限量。
    老先生的话又一次回荡在她的耳边，就如同有魔力一般，霎时就将勇气灌满了她的胸膛。
    说不定呢？
    我想知道，她鼓起勇气，我有没有仙根？
    东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得愣了一下，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念薇，你没有仙根。
    第47章
    念薇,你没有仙根。
    关念薇那点微薄的希望被这句话彻底碾碎,整颗心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气的气球，空空落落的,丧气得不行。
    她目光怔然地看着这模糊的世界,这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大公主很厉害，一定能看得出她有没有仙根。
    现在很厉害的大公主告诉她：念薇,你没有仙根。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立马就将她打回了原形，连她做梦的资格都一并剥夺走了,残忍无情得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她没有仙根，她没有办法成仙,更没办法长长久久地留在东玉的身边。
    关念薇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眶发干发涩,她才眨了一下眼睛，灵魂都好像离家出走了。
    她忽然想，或许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
    她肖想长生是因为内心深处对东玉抱有一点可笑的妄想妄想自己和她能在一起,妄想自己能走近她的眼里心里。就是因为有这个妄想的存在,她才会不自觉地开始肖想长生，肖想留在东玉的身边，天长地久,永不分开。
    而当东玉将她没有仙根的事实轻飘飘地戳开时，她的妄想终于跟着那点微薄的希望一并烟消云散。
    她清醒了。
    东玉不会对她动心,她也没有办法长长久久地留在东玉的身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尽可能地留在东玉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不要再有任何可笑的妄想。
    反正东玉也不会看上她的。
    她丧气地想。
    她没有优点，也没有特点，长相就跟不用说了，如果东玉会根据颜值喜欢人，那她早就爱上自己了，所以她关念薇，全身上下，平平无奇，完全没有一个点值得东玉动心。
    这么想着，关念薇对于自己没有仙根这件事稍微释怀了那么一点点，何必为了本来就得不到的东西伤神呢？
    她应该想开点，好歹她还能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遇见东玉，并成为她的秘书陪在她身边，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幸运了，她不该奢求太多。
    东玉注意到她的沉默，不知道她是不是对于自己没有仙根一事感到失望，就问道：念薇，你想成仙？
    如果不是想成仙的话，为什么会对仙根的事情这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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