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真说：那会不会太麻烦她？
    熬粥简单，熬好粥却难，像李阿姨那种厨艺高超的厨师，想必对自己出品的每一道菜都有要求，一道好粥要准备的食材多，火候也要控制好，齐真怕给人添了麻烦。
    颜以云摇摇头，声音清脆的说：怎么会，粥这么简单的东西，难不倒她的。
    她吃了一块小羔羊排，露出满足的微笑：这个羊肉也挺好吃的。
    齐真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她等颜以云吃完自己的那份，问道：还想来点吗？
    颜以云的眼睛亮晶晶，说：想！
    齐真觉得自己又想摸摸她的头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颜以云不经意间露出的娇憨样子实在是很可爱。
    她将那碟小羊羔排推到颜以云面前，笑道：都是你的了。
    第15章
    颜以云没跟她客气，她好像完全就没有这个意识。
    最开始，在茶水间碰见齐真的时候，她就顺手拿起齐真的咖啡杯喝过咖啡，等到把齐真的咖啡杯带走，她才觉得这样好像不妥当。
    她那点小小的洁癖，在齐真的身上完全失效了。
    颜以云将齐真的那碟小羊羔排拉到自己的面前，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这个小羊羔排很合她的喜好，煎至七成熟，保持了小羊羔排的鲜嫩的口感，又不至于看见血色，叫人倒了胃口。
    调味汁是餐厅主厨特调的，味道清淡却令人惊艳，丝毫没有抢走羊肉本身的风采，小羊羔排入口极嫩，用叉子一压马上就回弹上来，吃得颜以云赞叹不已。
    她吃过了羊排，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茄子泥，颜以云并不喜欢茄子，但这家餐厅将茄子打碎了，浇上精心调制过的蒜香汁，一点都吃不出茄子皮上那股让她不喜欢的味道。
    真真，你吃这么少不会饿么？
    颜以云一边喝着酒，一边问她。
    齐真说：不会啊，如果饿的话，晚上会再自己煮点面条吃。
    反正，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她也常工作到半夜，然后去厨房给自己下一碗清汤葱花面。
    晚餐大多数时候是吃不好的，她回家的时候，要么菜是半凉的，要么是一些菜凉着，又做了个新菜让她吃，每每看着这一幕，齐真总有些没胃口。
    自然是越吃越少。
    颜以云听见她晚上要自己煮面条，大感痛心。
    这家餐厅在市里很热门，常年属于订不到位置的状态，她们好不容易来吃一次饭，齐真竟然要回去煮面条！
    颜以云思索了一会儿，问：要不要再单点一份和牛佐鹅肝？
    齐真挑挑眉，刚想说点什么，发现颜以云居然不是跟她开玩笑的，不禁哑然失笑。
    我都吃了两份啦，齐真笑眯眯的看着她，会腻的。
    她觉得颜以云格外好玩。
    怎么她吃得少，颜以云这么着急呢？
    颜以云闷闷的哦了一声，扒拉着碟子里的豌豆，说：那你等会想吃宵夜的话，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齐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想吃碗面，还用得着人特意来接？这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她说：不用这么夸张吧？
    颜以云一边喝酒一边等着甜品，看着齐真的眼睛，认真的说：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黄鱼面。
    齐真的心微微动了一下，倒不是因为黄鱼面，而是因为颜以云的眼神。她从未看过如此认真的眼神，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想到要满足她的愿望的眼神。
    从这一秒起，齐真不再是不忍心拒绝颜以云了，她开始不想拒绝颜以云，不愿意拒绝颜以云，甚至会觉得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既然颜以云都已经开口了，那答应她这么一点儿要求又怎么样呢？
    好呀，齐真点了点头，那如果我想吃宵夜，一定打给你。
    她低下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她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热，手心涌起一阵潮水般的热度，头脑也跟着有点发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齐真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的。
    仿佛踩在云朵上，整颗心都在空中飞着，找不到实地。
    甜品上来了，是一道酒心布丁。
    外形是可爱的云朵形状，用勺子一压就会微微颤动，滑腻的表面带来的是清甜润泽的口感，樱桃酒的味道散开在舌尖，让齐真觉得自己更晕了。
    颜以云的酒量比她想象得还要好，她原本担心颜以云喝不了酒，但她们喝完一支白葡萄酒后，还觉得没有尽兴，索性又开了一瓶粉红香槟，新开的酒喝着喝着，竟然也没剩下多少了。
    颜以云全然不见醉意，眼神清醒而闪亮。
    她一边吃着布丁，一边对齐真说：这周末两天都有事吗？我想去喝下午茶嘛。
    她的语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尾音上扬，有股说不出的乖巧可爱。
    齐真确实有事，她接下来的外包时间很紧，本想接下来两天都窝在家里剪视频，但听了颜以云这样说，她的心竟然开始动摇了。
    剪视频嘛，总要有渲染的时候，不用一直在电脑前守着，喝个下午茶能花几个小时呀，不如抽一个下午，去陪颜以云好了
    可是，周末本来就只有两天，喝一个下午茶就去了一个下午，要是活儿没做完，以后在圈子里的口碑可就毁了，再要接到好活就难了。
    齐真满心纠结，小口小口的抿着餐后的草莓酸奶冻，犹豫着要不要答应颜以云的要求。
    颜以云看见齐真的动摇，狡黠的笑了笑。
    她撒起娇来分外要命，眉眼弯弯，双手捧着脸颊，整个人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显得格外绮丽。
    陪我去嘛，颜以云嘟着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齐真，位置都订好了，你不去我只能自己去吃了。
    齐真刚想问她，你没有别的朋友吗？但转念一想，如果颜以云和别人去吃的话，她的心里居然会觉得有点失望。
    怎么会这样？
    她和颜以云真的不是多特殊的关系呀，要说是朋友，也是这两天的事，她们虽然认识得早，可是完全没有相处过呀
    而且，她们的年纪都这么大了，早已经过了那种对朋友有占有欲的年纪了，颜以云和其他人吃个下午茶，与她有什么干系？
    她一瞬间忽然很想拒绝，以证明自己对颜以云只是纯粹的友谊，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说辞。
    那好吧，几点呀？
    颜以云报出一个时间地名，狡黠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
    她已经发现了，齐真看上去冷淡，可是根本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从一开始就拒绝不了，不论是她说要齐真来她办公室吃午餐，还是今天和齐真一起吃晚餐，齐真都没有拒绝，当然也不会拒绝她想一起喝下午茶了。
    齐真无奈的笑了笑，对颜以云说：真的拿你没办法。
    她算是看出来了，颜以云完全是有恃无恐，她知道自己不会拒绝她。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确实没有拒绝过她，也拒绝不了她。
    颜以云吃掉了最后一颗草莓，眯着眼睛很得意的看着她：哪有，说得我好像很任性一样。
    齐真的语气里带着纵容：没有没有，挺好的。
    吃过晚餐，颜以云提议说，想去餐厅的露台逛逛。
    齐真点了点头，穿上外套，穿过两道玻璃门，和颜以云一起去了高空露台。
    露台上种植着不少枝繁叶茂的花草，修剪成了漂亮的形状，树荫下放着木质长椅，漆成了砖红色，勾勒出十足的电影感，露台面积不算大，但设计得很好，沿着小径观赏一圈也别有趣味。
    餐厅刚开业的时候，还将这个高空露台作为卖点，在这里办过一场冷餐会，当时齐真受邀参加，过来看过剪彩仪式。
    颜以云显然很喜欢这个露台，她拉着齐真在小径间穿行，深秋的微风吹在她的身上，让刚刚那点酒意变得清晰了起来，整个人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她挽着齐真的手，看着齐真的侧脸和百米高空下的霓虹灯，心中想着，这样才是朋友吧，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看风景。
    颜以云觉得好开心啊，站在露台的栅栏边，整个人微微靠在齐真的身上，转过头看着齐真，笑道：真真，等到冬天，我们来看初雪好不好呀？
    齐真点了点头，看初雪喝小酒在本市算是传统了，如果颜以云想和她一起，她十分乐意。
    齐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颜以云的纵容，好像颜以云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不想拒绝了。
    颜以云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重新开始欣赏起夜景时，齐真悄悄的转过头，看着颜以云。
    夜色下，颜以云好看到不可思议，睫毛如翩翩蝶翼，漆黑的眼眸注视着楼下的风景，一动不动的专注神情，反倒更显得她面容精致，肤若凝脂，唇似点朱。
    刚刚喝过的一点酒上了脸，染红了颜以云的双颊，更显得粉面桃花，叫人移不开眼睛。
    齐真只看几秒钟，就移开了目光。
    她方才看着颜以云的时候，分明就听见自己的心多跳了一拍。
    齐真觉得惊慌，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看着楼下的风景，心思却全在身边的人身上，她的手心又开始发热了，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让她更意识到自己的紧张。
    她很清楚，颜以云只是将她当做朋友。
    颜以云年少出国，长年一个人生活在国外，刚回到本地，想必没有朋友可以一起玩，因此才对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她念念不忘，百般照顾，总想和她一起吃饭喝下午茶。
    她不知道颜以云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多长时间，或许等颜以云认识了新的朋友，就会不再对她这么亲亲热热，但不管怎么说，颜以云这样对她，都只是友谊而已。
    可是，齐真知道，她刚刚那分明就是心动的感觉。
    第16章
    齐真难得失眠了。
    刚刚喝下去的酒在胃里泛着苦，丝毫没了之前那种让人飘飘然的微醺气息，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睡觉，但脑海中不断冒出刚刚和颜以云一起吃饭的画面，颜以云的笑容和声音在她的脑中荡漾，怎么都不肯消失。
    一会儿是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笑，一会儿是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每种样子都分外可爱。
    还有之前和颜以云吃饭时，颜以云给她拌好鱼肉米饭，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夸奖时的样子，颜以云吃到她亲手做的玉子烧时，一脸惊喜的样子。
    原本不起眼的小细节，现在统统翻涌上来，夺走齐真的睡意。
    就连颜以云在她开会的时候，偷偷溜进设计部的办公室，把她的奥利奥饼干给调包了，齐真都开始觉得有意思了。
    她想到颜以云作为全公司瞩目的未来总裁，在她开会的时候蹑手蹑脚的来换她的饼干，还得顶着一办公室人好奇的目光，就觉得实在有点好笑。
    其实，颜以云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跟她说不就好了吗？
    干嘛要做换饼干这么幼稚的事情呢？
    难道说，她是因为自己说不跟她吃饭了，在生气吗？
    齐真躺在床上，不由得开始琢磨起颜以云的小心思来，如果颜以云是因为这个在生气的话，那她也真够幼稚的。
    又不是小学生了，朋友不跟自己一起吃饭，就气得要把人的饼干调包
    这整件事都好小学生！
    颜以云是不是没在国内上过小学，经历那种女生手拉手上厕所的真挚友谊，所以现在想怀念童年，找补回来啊？
    齐真想着想着，更睡不着了。
    她索性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开了颜以云的朋友圈，一路往下翻。
    颜以云显然是个喜欢分享生活的人，光是今天就发了四条，第一条是早上李阿姨做了很好吃的英式全餐，炒蛋看上去火候刚刚好，香肠煎得微微焦黄，显得口感不错。
    第二条是上班路上又堵车了，好烦，附一张道路拥堵图，齐真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颜以云真是个受尽娇宠的小公主，这种事也要发条朋友圈说说。
    第三条则是她们一起吃的晚餐，柔和的枝形烛光灯，白瓷碟中盛着精致的菜品，玻璃杯中的酒液是澄澈漂亮的粉红色，颜以云说吃到了一直想吃的餐厅，觉得很开心。
    齐真盯着这条朋友圈看了好久，她说觉得很开心，那今天晚上确实是个不错的夜晚，可是她完全没有提到自己，那是不是说明这顿饭和谁吃都一样呢？
    她心不在焉的划到下一条，颜以云拍了一张空中露台的照片，漆黑的夜幕如同天鹅绒丝缎一般，悬挂着一轮明月。
    颜以云说：今晚月色好美。
    齐真的心轻轻颤了一下，这是一句对风景的感慨吗？
    还是另有其意？
    她更睡不着了。
    齐真满脑子都是颜以云从她的包里拿出那张破纸，甩在她的面前，眼圈红红含着眼泪对她喊：你不是说好要娶我的吗？！
    饶是她当时气得脑袋发热，也不得不承认颜以云的样子确实是我见犹怜。
    齐真知道自己喜欢女人很久了，从青春期开始，她就对男生没有兴趣，同校的男孩子向她示好的不少，她不仅没有和其他女生一样感到暗喜，反倒觉得麻烦，有人的表白太露骨，她还会觉得恶心。
    起初她觉得困惑，后来她发现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她都会注意女人更多一些，至于那些男角色，大多沦为了背景板。
    虽说颜以云将那张结婚证保存了那么多年，还在让她娶她，但实际上，她真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很多女孩子之间都会有介于友谊和恋情之间的感情，这些感情黏黏糊糊，不分你我，可那真的是爱情吗？
    齐真不否认那也是一种爱，但那和她心目中的爱情，绝不是一种东西。
    她不想和颜以云玩什么恋人未满的游戏，要么她们的关系是清清爽爽的朋友，一起吃饭聊天逛街，不越雷池一步，要么她们就谈一场恋爱，认认真真的对待彼此的感情。
    齐真将手机放下，闭上眼睛却依旧清醒。
    越是想到了这些事，她就越是难以忽略自己的那点心动。
    可是，她又凭什么和颜以云谈恋爱呢？
    齐真将脸埋进枕头里，对自己说，幸好只是心动，还不是非她不可的喜欢，如果能将这点心动扼杀在萌芽，那么，她和颜以云就还能继续做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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