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死了。
他心想。
突然间,拳打脚踢瞬间消失了,他听见那群人在说快跑快跑!
怎么回事?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眼睛被血糊住,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影蹲下来。
额头上骤然传来一股温暖,动作轻柔地擦拭额上的血液,还有脸颊上。
温柔得和娘亲每日给他洗脸一样。
他努力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手里被塞进一块冰凉的东西,隐约听到那个人轻声说:这么贵重的宝贝,要好生保管呀。
那声音如三月春风,如林间细流,缓缓吹进他耳中,流进心里。
他吃力地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想要抓着那个人。
然而还未伸手便落空。
他又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急切地催促:师兄你怎么还不来?要走了!
那个人朝远方应道:来了。
身前的身影乍然消失,他慌张地伸手去抓,然后眼前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艰难地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向那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声音微弱,却恳切地呢喃。
别走不要走
记忆像是生了锈。
陆清远盯着手里的玉坠发愣,他记得当初是一个人救了他,还抢回了玉坠。他记得有人唤那个人师兄。
他曾四处打听,才得知那日是苍玄派的仙师下山除魔。
是而他一心要进入苍玄派,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咬牙咽下所有苦难,只为了进入苍玄找到当日那个师兄。
但是他不知苍玄派有那么多师兄,到底他要找的是哪一个师兄?
乱花渐欲迷人眼。
后来的日子,他心里眼里被师兄占据着,竟然忘记了寻找那个师兄。
今日所有记忆交叠,陆清远紧紧握着玉坠,悲痛欲绝。
他要找的师兄,就是他此刻深深爱着的师兄啊。
当年沈孟庄救了他,帮他拿回了玉坠。
多年后,沈孟庄又救了他,又帮他寻回了玉坠。
兜兜转转,原来有些缘分,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原来有些人,注定是要出现在他生命里的。
刻在心上,矢志不忘。
陆清远低头失声痛哭。
他所有岁月,整个生命,都在做一场荒唐的梦,如梦初醒。
陆清远再也顾不上剩下的一切,执意要去寻找沈孟庄,他将用他的余生去追寻。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要和沈孟庄在一起。
无论生死。
尊上,请您三思!
暗傀跪在陆清远脚边,恳请他留在魔界。
陆清远摇头,轻声呢喃:我要去找他。
尊上不可啊。
不,我一定要亲自找到他。
暗傀抬起头看向陆清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打碎陆清远的念想,沉重地说道:他已经死了,尊上身负死印之命,有必须要完成的事,请尊上三思!
死这个字在陆清远脑中回荡,他像一只老鼠忌惮着猫,像孤魂野鬼忌惮着日光。
他回过头,眉头微蹙,呢喃着:是是
陆清远似乎很平静地接纳了死字在脑中盘踞,然后愣愣地回过头看向暗傀,眼眶发红,闪着泪光,眼神疑惑得如同看着稀世奇物,又茫然得如同水上白雾。
他哽咽了许久,声音缥缈,问暗傀,又像是问自己。
他都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暗傀对上陆清远颓废的目光,他从未看到陆清远这副模样。昔日高高在上的魔尊,昔日高贵不可一世的魔界之主,此刻竟然因为一个暗境之人,卑微到尘埃里,甘愿消沉。
实在于心不忍,暗傀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属下问过雪山之主,他曾言沈仙师的魂魄并未入轮回之道。或许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陆清远空洞的眼神瞬间如燃烧的火苗,冲到暗傀身前,几乎是跪在地上,急切地问道:什么转机?你是说师兄没死?
暗傀搀扶着陆清远起身,回道:雪老告诉属下沈仙师的魂魄曾经所到之处,若能寻回魂魄,或许能让雪老一试。
在哪?
陆清远死死抓着暗傀的胳膊,眼里的血丝几乎都要跳出来。
他在哪?我要去找回来。
尊上。
暗傀长叹一声,郑重说道。
魔界不能没有尊上,此事属下亲自去办。属下斗胆,只求尊上能留在魔界,完成原始计划。若尊上执意要离开魔界,属下便会带着这个消息以死谢罪,尊上也无法从雪老口中得知。而若尊上应允,属下拼死也会寻回沈仙师之魂。
陆清远的手不受控地用力,暗傀衣袖下的胳膊已经出现了红痕。
他沉默了许久,浑身都在战栗,最终无奈地应道:
好
自那以后,陆清远每日都在等待暗傀的回信。
似闺妇翘首以待爱人回归。
此情无计可消除,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然而每日的回信,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无。
日复一日。
等待的滋味如刀割凌迟,陆清远熬着一日日,看着窗外的绿草如茵变成枯叶飘零。
转眼已是冬日。
殿外的十里桃林,白雪压枝,雪团将枯枝压弯了腰。
桃树下,多了一座新坟。
陆清远坐在石碑前,手指轻轻摩挲上面镌刻的字。
指尖滑过沈孟庄三个字,仿佛有一股暖流从指腹沿着血脉蔓延全身。
对他的爱,是看到他的名字都会笑,摸着他的名字都舍不得用力。
手指一笔一笔描画沈孟庄的名字,在他的名字左侧,端端正正地,如小孩子昂首挺胸炫耀般,赫然刻着:
未亡人陆清远
手里的故山春一饮而尽,陆清远凑近挨着石碑,用脸颊轻蹭沈孟庄的名字,轻轻地吻了吻。
他似喝醉了般,在肆意耍赖。声音还有几分委屈,手指抠着刻痕,轻声嘟囔。
师兄,你真的好狠心,怎么可以又扔下我一个人
说完他又无奈地苦笑,埋怨道:
你什么都留下了,也没问过我想不想要。
你怎么不全都带走呢?也省得我睹物思人,最好最好把我也带上
他的声音渐渐含糊,带了几分哭腔,额头抵着石碑轻蹭,似乎得不到回应就要赖上一辈子。
师兄,你到底在哪啊
白雪飘扬,覆盖了整片桃林。
脚边的酒坛歪歪倒倒,还有未完的酒水缓缓流出来,融化出一道积雪。
陆清远贴着石碑,细雪落在他肩上,驻留在他发间。
恍惚间,他梦到当年在安虚峰上。
除夕夜里,他欢喜地凑到沈孟庄耳边呢喃。
师兄,新的一年,我会继续喜欢你的。
这喜欢,不知不觉延续了许多年。
年年岁岁,朝朝暮暮。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1]
第150章 云诡波谲
尊上,尊上, 尊上!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呼唤, 陆清远头痛欲裂, 从积雪里挣扎着起身, 抓着小花急切地问道:师兄师兄, 师兄回来了是吗?
小花将手里的披风盖在陆清远身上, 低着脑袋摇头。
没有, 没有沈哥哥的消息。
陆清远的眼神瞬间就暗淡下来,颓废地坐在雪地里,头发凌乱, 眼下有一拳浓重的乌青。
小花搀着陆清远起来, 体贴地说道:如今下雪了,尊上还是不要在这里睡了吧。您身子不比以前了, 先生走时让我叮嘱你可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他不在没人治你的伤口。还有
小花抬头看着陆清远, 眼里泛着泪光, 突然哽咽。
还有沈哥哥,他那日其实很牵挂您的。他走以后您都没吃过药,其实其实他将您的药瓶都做好了标记,他还说您不爱吃苦的,还备好了糖, 都装在瓷瓶里。尊上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沈哥哥他放不下您啊。
别说了
陆清远抓着小花的胳膊,浑身都在颤抖, 低着脑袋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声音微弱,似水中无根的浮萍。
他问小花,又像是问自己。
他放不下我,为什么还不回来?
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都已经下雪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大雪覆盖了整座雀宫闱。
起初一切如旧,侍女仆人一个不少,衣食供应不缺。一切全都按着沈孟庄在时的模样,按着沈孟庄的喜好布置。
陆清远想着,万一明日就回来了呢。
而后,殿外的侍女来来回回,殿内陆清远茕茕孑立,再也没有昔日两人柔情缱绻。
他看着外人的热闹只觉烦闷,之后雀宫闱的侍女便少了一半。
冬日凛冽,白雪冰封。
直到春光复苏万物,桃花菲菲灼灼。
雀宫闱再也没有人了。
所有的侍女和仆人皆被陆清远遣散,小花想在他身边,但因沈孟庄生前遗愿,陆清远不愿强留。小花便去了暗境,一边寻找谷虚子,一边学习刺绣。
雀宫闱,成了陆清远的牢笼。
他曾经是这里的主人,豢养着心之所爱。
而如今,他成了这里唯一的雀鸟。
陆清远抱着酒坛,整日昏天黑地地酗酒。他曾经滴酒不沾,只愿溺于沈孟庄的芬芳中,在那股令他魂牵梦萦的杜若花香里,沉醉不知归路。
但如今,他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泡在酒中,喝沈孟庄最喜欢的酒。
故山春,故山已是荒芜。
他的春天,他唯一的灼灼其华,名叫沈孟庄。
而今,也成了一盏故山春。
殿内充斥着一股呛鼻的酒香,仿佛在密不透风的四面墙中发酵。
陆清远脸颊通红,双眼为睁。脚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空酒坛,举起手里的酒坛将最后一口一饮而尽,随后甩到一边。
日光从缝隙中钻进来,陆清远盯着稀稀疏疏的曦光。扶着软塌撑起身子,磕磕绊绊地走到侧殿。
侧殿里的摆设一切如旧,断弦的古琴、焚香的炉鼎、整齐的软衾,都落满了灰尘。
陆清远摸索到障子旁,用力拉开木门。
强光倾斜而下,刺得陆清远睁不开眼。
夏日隐约蝉鸣,清风吹拂白云,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他又是一个人了。
近来死印愈发难以控制,总在陆清远出神的时候,突然从脖间蔓延全身,强烈的刺痛和如同被巨蛇缠绕的窒息感,令他不得不从悲伤中挣扎着脱离。
恍惚间,像是不死不休般执着于要完成计划。
陆清远坐在案桌前,端看手里的传册。暗傀离开魔界寻找沈孟庄之魂已过了数年,身边再无近臣,他只能自己琢磨这些复杂的文字和图案。
正当陆清远凝神思索间,脖间突然传来一股刺痛。双手一抖,传册掉在地上。陆清远捂着脖子,压制着喉间的铁锈味。
与以往死印发作的疼痛不同,此刻脖颈处似是有无数条虫子在细细密密地啃咬,脖间的血脉里,也仿佛有千百条虫子在蠕动。
一鼓一鼓,忽上忽下。
而后从脖间蔓延全身,似乎在吸食他的血液。
这股诡异的剧痛愈来愈强烈,陆清远浑身无力,从座椅上跌下跪在地上。一只手掐着脖子,一只手抓着桌角。
那些虫子似乎在啃咬筋脉,若不在体内,只怕能听到肆无忌惮咔哧咔哧的声音。似恶魔在磨牙,似屠夫在磨刀。紧接着死印蔓延全身,陆清远看到手背甚至指尖,都被鲜红的印记缠绕,如赤蛇的蛇信。
在虫子啃咬后,又是一阵绞痛,整个身子,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蛇身交缠,想要他窒息而死。
两种疼痛交织,陆清远登时喷出一口鲜血,溅红了眼前的桌角。
然而陆清远顾不上这种疼,待缓过气来,凝神调整了内力,便火速去了净池寻找凤天。依凤天所言,想要开通荒神禁绝的结界,眼下只有一个办法。用玄黄翎和四大帝具之力,强行打通。
帝具已找回其二,事不宜迟,陆清远带着三首岐婴前往其余帝具所在之处。
陆清远与三首岐婴来到近神山,正欲打开入口的结界,孰料一道紫气悄然袭来。
金凤鸣叫,陆清远飞身躲过袭击。
冷山岚与鸿林派飘然降落,黑夜萧索,天际风云疾涌。
三首岐婴拦下鸿林派之人,陆清远与冷山岚交战。
本座没空和你浪费时间,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开,要么死。
冷风肃杀,吹拂陆清远的衣摆。祸行剑闪烁着诡艳的红光,饮血邪刃,魔气千丈。
冷山岚昂首挺立,金凤在身后飞旋。乜斜陆清远,冷声道:休想。
那就去死吧。
话甫落,祸行剑杀气磅礴,剑光诡邪,浩然对击。
近神山上群鸟飞绝,黑雾笼罩山巅。血蝙蝠在天际盘旋,魔氛弥漫,刀光剑影里巨力冲击山头。
当世双强,魔尊斗冷凰,恶战逼至极端,战场瞬移百里。冷风萧瑟,剑光凌厉,天地气氛骤变,黑雾汇聚成巨大的漩涡,似乎要将所有人吸进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双方极招上手,祸行战金凤。
就在两人凝神交锋之际,突然浓重的邪气袭来,三首岐婴手执银戟,暗招索命。冷山岚闪躲不及,身前的陆清远招招狠绝,此刻腹背受敌。
危机之时,却见一道人影骤然冲到身后,整个人挡在冷山岚身后。待她击退祸行剑的攻势,回过神一看,却见钟颜被银戟刺穿心脏,鲜血喷在她脸上,模糊了视线。
大师兄!
鸿林派的师弟们惊慌地大喊,拼命砍杀头顶的血蝙蝠。
钟颜朝冷山岚伸出手,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含糊不清地呢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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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师兄终成受(重生 修真)——余梦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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