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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师兄终成受(重生 修真)——余梦丹华

    转头一看,沈孟庄手里拿着镇纸,用力砸着手腕上的伤口,洁净的纱布登时被鲜血染红。
    陆清远扔下手里的东西,冲过来夺过镇纸,按住他的手腕。他喊着叫着要推开陆清远,胡乱挣扎着,手腕上的伤口撕裂开血流不止。
    一边顾忌着伤口,一边应付沈孟庄的挣脱。陆清远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紧紧抱住他。语气疲惫,在他耳边沉声道:师兄,别再折磨我了,快醒过来好吗?
    沈孟庄天天躲在墙角里,抱膝而坐,背对着陆清远,脑袋抵在墙壁上,咚咚咚地撞墙。陆清远近不了身,只能在墙上挂着软枕。
    而沈孟庄似乎也发现了不对,他开始不撞墙,只是抵在墙壁上不动。低着脑袋看地面,努力将整个人藏在角落里不被发现。
    不被谁发现?为什么怕被发现?
    他不知道,只是好像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要藏起来,不能被发现,不能被那个人发现。
    那个人?是谁?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要听那个声音的。
    难得安分了几天,陆清远守在他身后,看着他孱弱的背影,感觉到扎眼的疼。他何时变得如此瘦弱了?还记得当初,他站在桃花树下,一袭白衣胜雪,桃花从树梢落在他肩头,芳菲菲兮,灼灼其华。
    他只是莞尔一笑,便足以让陆清远怦然。
    岁月何时模糊了他的身影,让陆清远后知后觉,竟未曾发现他的单薄。又或许看见了,只是不上心而已。
    陆清远眼神深邃,眉头紧蹙。他想凑近从身后抱住沈孟庄,轻轻地抚摸他,安慰他浑身上下每一个伤口。因为他深知,那些伤口,都是因他而起。
    当他真的发现了,为时晚矣。
    陆清远沉浸在自己的伤悲中,而待他回过神时,看见沈孟庄正细细发抖,脑袋又开始撞墙。
    他察觉到不对劲,顾不上沈孟庄的抗拒,走过来扒开他的肩膀。
    沈孟庄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抬头看着陆清远,竟忘记了反抗,愣愣地看着他眨眼。
    陆清远看了看他手上还有身边,并没有任何东西。以为是自己多心,终于松了一口气。见沈孟庄没有推开自己,心下突然欢喜。伸手轻轻摩挲他的脸颊,每一分力气都带着怜爱与疼惜。
    然而当他触摸到沈孟庄的肌肤时,他发觉了不对。沈孟庄脸上开始冒冷汗,不受控地细细发抖,嘴唇毫无血色,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陆清远有些心慌,抓住沈孟庄的肩头,仔仔细细地检查他身上。突然瞥到衣袖侧面有一抹扎眼的红,如水中墨一般渐渐渲染散开。
    陆清远抓起他的胳膊,翻开衣袖,惊得呼吸都停滞。双眼疼得发红,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沈孟庄不知从哪里拿到的银针,一根一根插.进手臂,足足有十几根,全部没入血肉里。
    血蝙蝠飞快赶去找谷虚子,陆清远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将沈孟庄的胳膊抓住红痕。他不知在气沈孟庄还是气自己,连声音都在颤抖,似警告似威胁道:你再伤自己,我就把你的手都废了。
    沈孟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挣扎,抗拒他的触碰。忌惮地推他,不停地重复:放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方才还气急败坏的陆清远,在听到他委屈的呢喃后,心里突然就软了。他不会让开沈孟庄,永远都不会。
    他紧紧抓着沈孟庄,拉过来抱在怀里,不顾自己胸前的伤口,如以往许多次那样恳求他赶紧好过来。
    谷虚子将银针全部取出来后,浑身都已湿透。他实在不知沈孟庄究竟在躲避什么,才能如此残忍地伤害自己。
    我觉得谷虚子将东西收拾好后,没有如以前一样赶紧离开,而是郑重地劝告陆清远,你还是让他换个环境吧,他已经不适合留在你身边了。再这样下去,我实在不知他还能做出什么来。
    你的意思是陆清远紧咬牙关,想着心里的念头,迟迟不敢说出来,他怕一旦说出来就成真了,他就再也失去师兄了。
    他一直都在拒绝认清现实,他一直都在否认,而此刻有人逼他直视这个问题,他用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声音,问道:让他离开我?
    是,他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和你见面了。你也知道,他一直在抗拒你的接触。你若非要强行留着他,只会把他逼疯逼死。
    不行!陆清远终于忍不住眼泪,这些日子的筋疲力尽和怨愤心疼,他都强忍着。因为他知沈孟庄会一直和他在一起,不管还记不记得他,只要在身边就够了。
    而当他不得不看清时,他比任何人都害怕不安,他又和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声泪俱下。他说着强硬的话,却没有任何底气和勇气,心里的惶恐和惧怕令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一如既往地,固执地拒绝:我不同意。
    却再也没有曾经不顾一切的决心。
    是夜,沈孟庄突然睁开眼,径直往大门走去。陆清远听到动静从软塌上起身,牵动了胸膛的伤口,疼得他头晕目眩。
    谷虚子告诫他如今要好好养伤,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他伤口愈合的速度如今比平常人还慢许多,若不好生养着,感染了就能难治疗。
    白日他不管身上的伤死死抱着挣扎的沈孟庄,只怕伤口已经撕裂。心思都在沈孟庄身上,竟也忘记了疼,直到此刻他才记起来。
    回来。陆清远朝沈孟庄喊了一声,然而沈孟庄并未理会,固执地往外走。
    陆清远疼得双眼紧闭,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外流。他顾不上伤口和疼痛,捂着胸口跟在沈孟庄身后。
    沈孟庄走出大门,心神恍惚地沿着走廊往外走。他不知道出口在哪,他不知道怎么走才对,但是他脑中只有一个声音。
    他失魂落魄地呢喃:出去,要出去,离开这里,走
    师兄!陆清远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着墙壁,额前冷汗直出。忍着剧痛缓缓朝他走近,耐心地哄他,回去睡觉了,外面凉跟我回去好吗?
    沈孟庄摇头,自顾自往前走,不回去,要出去出去
    夜色昏暗,沈孟庄看不清脚下的路,魂不守舍地踉踉跄跄。他犹如一个听从命令被操控的木偶,不由自主地前行。
    再往前一步就是阶梯,他刚迈出脚,便被陆清远拉回来抱在怀里。他被阻拦了,他出不去了,他离不开这里。他挣扎着,大喊大叫,用力推搡陆清远,不停地嘀咕要出去。
    陆清远死死抱着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湿。呼吸愈发急促,他任由沈孟庄捶打他的伤口,就是疼死他,他都不会放手的。
    他紧咬牙关,不顾沈孟庄的反抗,打横抱起往回走。
    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沈孟庄才缓缓睡着。而第二天又很快醒过来,他一醒便坐起来。
    陆清远几乎是一夜未眠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睡着看着他醒来。就在他准备接近时,沈孟庄突然大哭,恐惧地往后缩,朝陆清远大喊: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陆清远坐在床边,极其温柔地安抚他,想要拉他过来防止他摔下床。
    然而他愈是接近,沈孟庄便愈是抗拒,不停地往后退,哐当一声摔下去。
    沈孟庄近乎崩溃地哭喊,从床边爬到墙角,抱着膝盖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走开,不要碰我!
    陆清远站在他身前,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我不过去,师兄你回来坐,那里凉。我不碰你,我保证。
    似乎是听不到陆清远的话,沈孟庄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他惊恐着、忌惮着,他脑中的声音在不停地回荡。
    他看见陆清远朝他伸出手,以为是来杀他的,以为要掐住他的脖子,拧下他的脑袋,然后鲜血四溅。就像像对谁一样?
    他来不及想,如惊弓之鸟,如丧家之犬,沿着墙壁爬到案桌下,抱着脑袋求饶: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我怕,长姐,我怕
    陆清远见他毫无尊严地在地上爬,钻到桌下求饶,心里隐隐憋着一团怒火。猛然一挥袖,案桌登时被掀翻砸在墙壁上四分五裂。
    沈孟庄吓得大喊大叫,浑身剧烈颤抖,跪在地上,朝陆清远磕头。额头狠狠砸在地上,似乎是不知道疼一般撞着地面。
    他如所有贪生怕死的蝼蚁,此刻卑躬屈膝地给陆清远磕头,额头磕破了一个洞,不停地流血,他向那个人求饶:不要杀我,我给你磕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陆清远双手紧紧握拳,看着沈孟庄此刻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犹如千刀万剐一般的疼。愈接近,他便磕得愈用力,额上的血模糊了他整张脸。
    连呼吸都是疼的,陆清远双眼通红,召来血蝙蝠,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狠下心说道:去告诉冷山岚,让她、让她准备一下
    说话也是疼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刀割在他身上,若伤口有形,此刻他只怕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他不怕遍体鳞伤,不怕别人算计。
    他只怕伤他之人,是沈孟庄。
    如今,是他亲手给了沈孟庄伤他的机会,足以折磨他至死。
    他静默了许久,声音低沉,似乎有一把最锋利的刀在缓缓割开他的喉咙,嘶哑道:接他回去。
    第143章 熟悉之声
    空气里漂浮着雨丝, 凉风吹拂衣摆, 落叶簌簌, 从发梢滑落至脚边。
    陆清远从大殿走出来,小花双眼红肿,声音沙哑地跟他说要带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目光落在远处的沈孟庄身上, 陆清远眉头紧锁。若身前人能回头看一眼, 定能看到他眸中无法抑制的悲恸与难过。
    可惜沈孟庄一直背对着身后人,他没有看到,此刻没有, 以后也没有。
    陆清远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花最后看了一眼沈孟庄, 忍着泪退下。
    殿外是空旷的绿野,陆清远站在沈孟庄身后, 眼神炽热想要将他每一寸都记在心里。
    阴霾天空, 乌云压城。沈孟庄站在天地交界的尽头, 衣袂蹁跹, 发丝舞动。广袖拂云, 身形玉立。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却好像存在了千年。
    陆清远看着他的背影, 浑身都跟着疼。仿佛只要他稍不注意,那人便会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散,再也抓不到寻不到了。
    清风吹携云雾,缠绕两人之间。一身白, 一身黑。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数步之遥,却如翻山越岭。送君别,欲说还休。
    陆清远咬咬牙,眼角泛红。一步一步朝沈孟庄接近,他从身后蒙住沈孟庄的眼睛,另一只手搂紧腰。脑袋挨着脑袋,竭尽全力地感受沈孟庄的体温和气息。嗅着馥郁的杜若花香,心里却疼得想哭。
    他用侧脸轻轻蹭着沈孟庄,极力压着喉间的悲戚,用他最温柔最真挚的声音在耳边郑重地说:我爱你。
    如以往每一次的一往而深。
    怀中人不为所动,没有任何反应。陆清远无奈地苦笑,侧脸紧紧贴着,如以往每一次的恳求,记得想我。
    说完他又笑了笑,或许连他自己也不信,便只好说了最后一句,别伤着自己。
    这是这么多年来,雀宫闱第一次少了一个人。
    寝殿都显得格外空旷,陆清远坐在床边,指尖轻抚过枕头,捻起一根断发,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
    他抬头看了看殿内,那张新的案桌已经摆放到原位,但为何看起来那么遥远?还有那张软塌,明明没有挪动过,为何看起来距他千里之外?以及这场床,明明应该躺着一个人的,为何没有了呢?
    一片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如溺水之人沉进海里,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着,喘不上气。
    陆清远张着嘴呼吸,他感觉这里静得可怕,陌生得可怕,压抑得可怕。他不想待在这里,他待不下去。
    殿外已经深夜,陆清远失魂落魄地冲出大门。他要去找那个应该在他身边的人,如果找不回的话,那就看一眼,就看一眼也好。
    他从永夜天宫赶到凤仪台,城外驻守的人都以为是魔军偷袭。而当他们严阵以待时,却发现只有魔尊一人。
    拦他者死。
    陆清远一心只想冲进去,此刻已杀红了眼。冷山岚闻声赶来时,大军已死伤惨重,所剩无几。
    双强交锋,祸行会金凤。
    两人旧伤复发再添新伤,冷山岚立于城墙上,冷峻肃穆的面容上看不到任何波澜,胳膊上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陆清远单膝跪在对面城墙上,手里撑着祸行剑,胸膛上的伤口被撕裂,手掌虎口也在冒血。
    强忍剧痛,陆清远捂着胸口,低头盯着身下滴滴答答的鲜血。众人以为这位目中无人的魔尊,趁夜来袭,是为了消灭冷山岚的势力。毕竟曾经只手遮天,如今有了对敌,何人能忍。
    无人能知,正是这位魔尊,趁夜而来,豁命而来,深入敌军,只为了一件事。
    陆清远撑着剑站起来,目光深冷却坚定,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看着对面临风而立的冷山岚,沉声道:让我见他,就一眼
    若是平日不可一世的魔界之主,想见一人不过动动手指的事。他想见谁,何须征得谁的同意。
    世人皆是如此认为的,可是谁又能听出,正是这位魔尊,此刻的话中,竟有几分低声下气的祈求。
    冷山岚拂袖侧立,避开他的视线,冷声道:休想。
    陆清远紧握祸行剑,咬紧牙关,目光狠厉决绝,那就拿命来!
    此时站在城下的钟颜,见双方互不相让。尤其陆清远更是有以命相搏的架势,两个人实力相当,再打下去只有你死我亡。
    方才陆清远所言之事,钟颜心里是清楚的。陆清远今夜突然而来,为了谁要见谁。这里的人,只有他和冷山岚知道。
    白日陆清远将沈孟庄送来以后,人都已经进城消失了,他还独自站在城外。从等沈孟庄回头的期待,到迟迟未来的失落,到最后寒风将所有期待和希望吹散,那人一去不回的悲恸。
    钟颜都看在眼里,他对陆清远与沈孟庄的关系也知晓几分。只是今日一见,他却不知两人之间,竟有如此深的羁绊和执着。
    执着到可以孤身一人深入敌军,执着到可以连命都不要只为见上一眼。
    钟颜以为陆清远今夜如此,以后只怕也会如此。可他不知,陆清远早就如此。久到很久很久以前,他为了沈孟庄,早就连命都不要。
    不止一次,不止此刻。
    想到这里,钟颜不禁动容。他看着陆清远坚决的神情,心下唏嘘。陆清远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可怜天下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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