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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谢救命之恩
    二谢赠名之情
    三谢相思之意
    然而我有一心愿未了,关乎家仇。若能归来,留取心魂与君相守。若一去不回,愿师兄岁岁长欢,此生逍遥。
    蓁儿拜别。
    蓁儿不,不要周不凡抓着信纸胳膊不停地颤抖,他的心脏仿佛正在被人一条一条撕下来。
    抓起桌上的逍遥剑,他失去理智般冲向屋外,如果声音有震天动地的威能,那么他此刻的呼喊定惊动了九泉下的一缕亡魂。他一路不要命地狂奔,一路嘶声力竭地喊:蓁儿!
    灭辉殿内,陆清远在沈孟庄那碰了一鼻子灰。殿内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被他摔碎,连门外候着的侍从也换了好几回。
    此时一位新来的小花魔跪在门口,哆哆嗦嗦地请示道:禀尊上,城外有一男子在大放厥词,冒犯尊上。属下实在、实在赶不走
    还未等侍从把话说完,殿内哐当一声。整张案桌被陆清远掀翻,摔上墙壁,登时四分五裂,木屑横飞。
    小侍从吓得浑身颤抖,磕头如捣蒜,连声道属下该死,而殿内的魔尊早已转身去了城墙。
    黑雾压城,陆清远从雾中缓缓现身。眉眼阴鸷,眼神如刀,脖间的死印从脖颈爬上下巴。他昂首乜斜城下的周不凡,冷声道:本座饶你一命,你既然不珍惜,那就去死吧。
    话甫落,陆清远信手一挥,黑雾横扫四方,周不凡被震开数百米。登时口吐朱红,吃力地撑着逍遥剑站起身,怒声道:蓁儿,在哪?
    哦?陆清远细眉轻挑,扬起一边嘴角冷笑,在你身后呢。
    只见广袖一拂,黑雾乍起,紧接着雾散。周不凡转过身,被眼前的景象扎得双眼刺痛。他紧紧握着逍遥剑的剑柄,只恨不是陆清远的脑袋,否则他定要徒手捏碎一泄心头之恨。
    在他身后,叶蓁蓁的脑袋吊在城墙上,无数只血蝙蝠围拥啃咬,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人形。
    老子杀了你!周不凡拔起逍遥剑,顾不上剑法,顾不上性命,什么都顾不上。即便无法杀死陆清远,他也要他付出代价。他几乎是以命相搏,双手握着剑柄狠狠地砍向陆清远,如屠夫般怒喝,老子杀了你!畜生!你这个畜生!
    陆清远岿然不动,轻而易举躲过逍遥剑的攻击。随手一挥,便将周不凡震开,瞬间撞上对面城墙,砸出一个大坑。
    胸膛肋骨俱断,周不凡趴在地上,不停地呕血。整个口腔和下巴全是鲜血,脸下的泥土也被染红,汇聚成细细的河流。余光瞥到被血蝙蝠残害的叶蓁蓁,周不凡撑着身子,爬起来又倒下,如此反复了数回。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抓着地上的泥土,爬到城墙下,用最后一口气凝神御剑砍断绳子。
    抱着叶蓁蓁的脑袋,他艰难地往外爬。眼泪和鲜血滴在她脸上,他用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血和泪,语气怜爱,安抚道:蓁儿不怕,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他一手抱着头颅护在怀里,唯恐蹭破了皮,一手撑着在地上吃力地爬动。突然一道剑光从身后飞过,生生砍断他的右臂。瞬间血溅四方,头颅滚落。
    他顾不上剧痛的断臂,如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孩般,哭喊着追赶在地上滚的头颅,一边哭一边喊着蓁儿。
    而就在他的指尖将要摸到时,逍遥剑径直插.进他的手背,将他活活钉在地上。他像神志不清的疯子一样,推着贯穿掌心的剑身,大哭着:走开,快走开!我要蓁儿,我要找蓁儿,蓁儿!
    陆清远立于剑柄上,整个人的重量将剑身插.入得更深。俯视着脚下如蝼蚁般狼狈的人,鄙夷道:二师兄当年欠我的,如今可该还了?
    周不凡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恶魔,然后看了看一旁凋敝的头颅,他再也无法擦去她眼角的泪了。
    一夕分别,天涯人不还。
    第139章 重生归来
    亲眼目睹了沈孟庄与陆清远从相知相爱, 转眼又回到僵持的局面。小花既心疼又着急, 原本还替他开心的, 眼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花蹲在沈孟庄身边,一边轻轻地给他捶腿,一边抬头看他, 小声问道:沈哥哥, 你和尊上怎么怎么又这样了啊?不是都已经好好的吗?
    沈孟庄凝视窗外,转头看向身边的小花,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她头顶, 小花认为什么样叫好好的?
    就是小花急得眼中含泪, 认真地回想, 就是你和尊上之前那样啊,他看见你就笑, 你看见他也笑。我喜欢看你们笑, 可是、可是沈哥哥最近都不笑了, 尊上每次来也都是凶巴巴的。我害怕, 我怕你再受伤流血。虽然尊上以前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但是、但是我知道尊上很喜欢沈哥哥, 沈哥哥也喜欢尊上。
    沈孟庄摇头, 我并非因为他对我做了何事而不悦,说起来,我曾经也待他不好,彼此彼此吧。
    小花认真听着,认真辩解, 我不知道沈哥哥和尊上以前的事,可是我知道尊上虽然很凶,但他比谁都喜欢沈哥哥。沈哥哥以前如果待他不好,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沈哥哥,你和尊上和好吧。
    眼前的少女摇晃着他的胳膊,恳求他和陆清远和好。少女以为喜欢便能踏出坦途,以为真爱能轻描淡写地抹去一切伤疤。
    他温柔地抚摸小花的脑袋,如兄长一般教导她:你还小,自然会对喜欢这件事心向往之。可是这世上还有许多比喜欢更沉重的事情。比如,责任、担当、天命。你觉得喜欢可以一往无前,可是
    他盯着地面,眼神深邃幽暗,仿佛穿过重重时光,看向遥远的过去,目光逐渐暗淡,如渐渐熄灭的烛火。声音极小,似是说给自己听:喜欢并非可解万难。
    小花似乎是无法理解、无法感同身受一般愣愣地看着他。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他努力朝小花挤出宽慰轻松的笑容,拍拍她的脑袋,小花以后长成大姑娘了,若是有了喜欢的心上人,一定记得要对他好,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喜欢并不是伤害的理由,苦衷亦然,有些伤口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愈合的。你是大人,便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小花挠挠脑袋,抱着他的胳膊,疑问道:这就是沈哥哥说的责任吗?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他忍不住欣慰地笑了笑,轻声回:算一部分。小花以后真有了心上人,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记得带给我这个大哥瞧瞧。
    沈哥哥谈到心上人这三个字,小花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特别的暖意,脸颊也烫了起来。将脸埋在他衣袖上,轻声嘟囔。
    见她突然含羞不敢抬头的模样,心里的灰尘被骤然掸去。他怜爱地抚摸小花的后脑勺,将她当做自己亲妹妹一般呵护着。
    突然大门被推开,陆清远拎着一坛酒大步走进来。沈孟庄脸上的笑意登时便凝固,方才片刻的温暖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感受到愈来愈近的危险。
    小花你帮我去膳房那些桃花酥来吧。他将桌上的茶托塞到小花怀里,推她离开。
    沈哥哥小花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陆清远,既不想走又帮不上什么。
    去吧,晚些回来。
    看着小花走出大门,沈孟庄心里才松了几分。正欲起身离开侧殿,却被陆清远一把抓住扔回原来的位置。
    师兄怎么又不理我了?陆清远坐在他身前,自顾自地说话,自顾自地拿起一个茶盏蘸酒。
    他不想与陆清远多费口舌,反正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不如省点力气多看看窗外的风景,也不知以他的寿命还能看几年。
    陆清远不急不闹,凑过来一手搂着他的腰,亲了亲鬓角,语气轻挑调笑道:我一来师兄就让外人离开,这么急着与我亲热么?
    他静静地坐在窗前,任陆清远搂着亲着。既不回头看也不回应,要他说什么呢,他不怨恨任何人,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至少在亲眼目睹叶蓁蓁惨死后,他愈发深刻地明白,人各有命,是他活该。
    他曾妄想,真心对待陆清远,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或许能够稍稍弥补他的亏欠和伤害,然而真心越真,伤害越深。是他做的,永远都无法逃避,结局没有丝毫改变。
    他曾妄想,凭那一点点真心,能够力挽狂澜,能够阻止陆清远祸世杀生。然而那点真心,根本无法扭转既定的天命。师尊、孟青阳、叶蓁蓁,他一个都没能救下来,结局还是没有改变。
    他曾妄想,或许苍生与所爱能够兼得,然而他已经深刻领会了多次,何为痴人说梦。
    一切早就注定好了,他也好,陆清远也好,这所有的人和事也好。宿命如此,任谁都无法转圜。
    他不配妄想任何美好的终局,从他落下第一枚棋子起,就已经注定了死局。
    从他当初妄想与陆清远归隐未果,到如今他仍然如此妄想依旧未果,他便彻底明白了。
    天命已至,任何努力,都是徒劳。
    陆清远紧搂着他,胸膛贴着他后背,另一只手拿着茶盏递到他嘴边,说道:这是师兄喜欢的故山春,尝尝。
    他顺从地抿了一口,熟悉的酒香弥散齿间。但是却夹杂着一股浓重的异味,似乎是腐臭?
    心中疑惑,他眉头紧锁转头看向陆清远,再看了看手里的茶盏,问道:里面加了什么?
    这里面呀陆清远晃了晃茶盏,嘴角扬起一抹诡异得意的笑,是我特别为师兄准备的,师兄尝不出来吗?那再尝一口,是你非常熟悉的。
    茶盏再次递到嘴边,他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大口,蹙眉仔细品了品。就在他咽下去时,陆清远淡淡道:二师兄在里面哦。
    腹中骤然绞紧,所有的肝脏都堵在嗓子眼,他捂着嘴不停地干呕。仿佛方才吞进了一条活生生的毒蛇,他似乎要将所有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感觉腹中蠕动的蛇愈来愈多,在肆无忌惮地扭动,蛇头蛇身卡在喉间,想吐吐不出来,只有无穷无尽的恶心。
    陆清远搂在他腰间的手用力收紧,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师兄,好好记住我的话。如果你不理我,我就杀光所有人,我知道你会永远爱我的。
    说完还体贴地亲了亲他的耳骨,似乎是他的奖励。见他捂着嘴仍在干呕,眼角挤出了几滴泪,语气无辜地问道:真的有这么不好喝么?
    话音刚落,便是布帛撕裂声,陆清远撕开他肩上的衣衫,将茶盏里的酒全都倒在他身上。冰凉的触感惊得他浑身细细发颤,只感觉有几百条毒蛇在他身上蠕动缠绕。
    陆清远舔舐身上的酒渍,用力吮吸,留下明显的红痕。看着醒目的印记,他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在耳边笑道:师兄不喜欢这酒,是不是更喜欢我的亲亲?
    话甫落,陆清远扳过他的肩膀,将人压在身下。衣衫撕裂声在殿内回荡,如恶魔的浅笑,那我们来用力地亲吻吧。
    沈孟庄已经筋疲力尽,手腕上被掐出了红痕。他轻轻喘着气,慢慢地穿上被撕坏的衣服。陆清远欲抱起他去清洗,他坐在那里,抬头苦笑,声音极轻,问:若我一直对你很坏,是不是比较好?
    是不是比较好?他在问陆清远,也在问自己。若他一直都待陆清远不好,是原来那个恨陆清远入骨的沈孟庄,是不是比较好?这样的话,他便可以彻彻底底地站在陆清远的对立面,他们只是宿敌,仅此而已。
    他可以痛痛快快地与陆清远厮杀,两人之间只有仇恨,仅此而已。
    不像现在,两个人在爱与恨中拉扯,纠缠不清。原来翻山越岭想要去见一个人,如今只剩山岭。
    然而他亦深知,这仍是他的妄想而已。他和陆清远,注定了如此,只有如此。他们手里握着最锋利的刀,说着最甜蜜的话,往彼此最深的伤口用力捅上去,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让爱意鲜活。
    陆清远凑过来搂着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话,还故意说给我听,师兄真的是很过分啊。
    近来数日,陆清远似乎对开赤元通原始这件事异常执着,仿佛有谁催促监督他必须完成一般,又仿佛他总是不受控地执着于这一件事。
    这日,陆清远与暗傀等再次来到章尾山。因为那次大战,鸿林派便日日来此巡视,势必要阻拦陆清远的计划。
    此刻,章尾山又陷入一片腥风血雨里。陆清远立于山巅,睥睨脚下众人,对这些垂死挣扎的人失了兴趣,索性唤出祸行剑,欲一举铲除。
    祸行剑从黑雾中杀出,邪气横扫众人。就在危机之时,突然一道雄厚紫气径直拦下赤邪剑气。陆清远难以置信地看着洒落一地的鲜血,眉头紧锁。
    是何人,竟能挡下祸行剑?
    就在他满腹疑惑时,一道紫色身影从断崖下凌空而越。金色光芒与凛冽紫气映照天际,一只金色凤凰在空中仰头鸣叫。而光华淡去,那人缓缓现身。紫袍翻飞,头戴凤冠,额前璀璨凤凰印记。长发披散在身后,随风舞动,凤凰于飞,气势滂。
    人群中的钟颜抬头看着那人,双眼含泪。久别重逢的雀跃和死而复生的惊喜,令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看着那人大喊道:小岚!
    重生归来,冷山岚一袭紫色华袍,锦绣华贵。眉眼间三分冷冽,三分诡邪,三分高傲。一个人似被拉扯成三瓣,一瓣落在人间,一瓣落在地狱,一瓣落在神坛。此后暗境仿若神明再世,众人捡起昔日的传说,口口歌颂着:紫袍泽世。
    是而众生纷纷尊其为
    冷凰。
    冷山岚俯视着山巅的陆清远,眼神深邃幽暗。身后金凤盘旋,鸣叫声震天动地。陆清远猛然挥袖,祸行剑调转方向杀向冷山岚。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顷刻间便已过数百招。陆清远眼神狠厉急躁,他从未遇到这般对手。金凤啼叫,双面肃杀,战场瞬移百里。脚下的巨浪滔天。当世双强,正邪交锋。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他们二人恶斗,谁都不敢上前插手。
    终招在即,双方丝毫不敢懈怠。祸行剑再现威能,引动邪气千丈,砍伤冷山岚的胳膊,陆清远亦同样身受重伤,口吐朱红。
    一旁的暗傀赶紧扶着他喊了声尊上,陆清远用指腹揩去嘴角的血渍,紧捂着胸膛,厉声道:撤。
    雀宫闱内,沈孟庄正在琢磨如何修补琴弦。窗门突然被拉开,小花上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沈、沈哥哥,不、不好了不好了,尊上、尊上他,他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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