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展大厅逛了个遍，该看的也都看过了。
    距离和学姐约定碰面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想到龚行长说的那个什么项目路演，于是陆舟便照着展会门口发的小册子上的地图，走过去转了转。
    路演举办的地方，是在会议中心的侧馆的一间面积适中的阶梯会议室内，约莫能容纳一百二十人样子。相比起外面那热闹非凡的展厅，这里专业、严肃的氛围阻挡了不少人气，看上去很冷清的样子。
    当陆舟从会议室的后排走进去的时候，抬头瞧了一眼，宴会上的座位坐满了八成，并且一大半的桌子上都挂着牌子，上面写明了与会者的身份，以及代表的企业。
    陆舟粗略地观察了一遍，坐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大型投行或者创投公司的总经理，甚至是合伙人，也有一些大概是代表自己来的天使投资人。
    不只是与会者的身份不简单，上台的项目也不是等闲之辈。
    能够将PPT搬到这里的项目，怎么都要比那些随便找个酒店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搞的野鸡项目路演要靠谱的多。
    首先名校背景是必须的，创始人的资质也是百里挑一的，大多身上都顶着一圈的光环，连数学建模大赛国一特奖这种荣耀都是不够牌面写路演者简历上去的，大学生创业竞赛的一等奖勉强有写一写的价值。
    简而言之一句话，这里的项目除了钱之外，别的都不差，就差有人往里面投钱了！
    当然了，即便是经过了层层筛选，能走过这一关并且最终活下来的项目，也是百不存一。哪怕是受到了杉果、软银这些国际大资本的青睐，也不是每一家创业公司都能最终变成BAT的。
    不过陆舟倒不是很关心这里是否会诞生下一个BAT，他本来就是过来围观一下，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凑热闹。
    坐在会场内感受了一下气氛，他忽然发现，虽然这里的布局和他参加过的几场学术会议没太大区别，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相似，都是一个人先上去讲PPT，等讲完了在让下面的人怼几句，但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
    咋说呢？
    光是坐在这里，陆舟就有种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在他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东西给他带来的这种感觉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偷偷地打量着他。
    这种打量倒不是出于什么奇怪的目的，而是单纯的觉得这张脸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里看到过，但又想不起名字。
    注意到了旁边的视线，陆舟侧脸看向他，友好地笑了笑说道。
    “有什么事情吗？”
    见自己打探的眼神被发现了，那个男人笑了笑，伸出了右手。
    “鄙人珠江创投的合伙人向洪川，请问您是哪里高就？”
    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陆舟随口回道。
    “大学教授。”
    这一招很管用。
    陆舟明显的注意到，在听到了他是个大学教授之后，这个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对他失去了兴趣，寒暄了两句都嫌多地结束了话题。
    显然，在他看来，自己应该是来给某个上台路演的学生加油的，甚至有可能即将上台的某个学生拿着的项目，事实上就是自己。
    很感谢这个人没在打扰自己，陆舟饶有兴趣地看起了台上的表演。
    是的，就是表演。
    但不得不说，这些名校出来的学生还是很有本事的，一些路演项目也确实如龚行长所说的那样相当的有意思。
    比如某位哥们儿，带着个无人机就走上了路演舞台，一上来也很直接，直截了当地表示未来民用无人机的市场前景如何如何云云，对标的是大江无人机等等。
    连产品都做出来的创业公司确实不多见，这可以算是一个加分点。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讲清楚打算如何从大江的手中抢走已经被占领的市场，更没有让在座的创投经理看到他能战胜对标公司的希望。
    再五分钟的PPT环节结束之后，坐在台下的创投经理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他便很快支支吾吾地败下了阵来。
    看到这个表情一脸遗憾的骚年，陆舟不禁想起了对他做兼职的王胖子、想起了和大学校友们搞的那个叫校园助手的小玩意，也想起了自己逝去的青春。
    直到现在为止，现在金陵大学的学弟学妹们还有不少人都是用着他做的课表，只是不知道那个课表是一位很牛逼的学长做的罢了。
    要不支持一下这位骚年的梦想？
    就在陆舟的脑海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位上台参加路演的大学生却是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给他，架不住被晾在台上的那种尴尬，很快就溜下去了。
    ……
    二十几分钟过去了。
    第5场路演项目开始。
    一个看着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走上了台前，在幕布上放出了自己的PPT。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庭辉，毕业于震旦大学电气工程系，硕士阶段和导师做的是充电桩设计，初衷是为了设计一款能够方便用户快速充电的充电桩，后来我在实习的时候发现……”
    总共五分钟的PPT时间，一分钟还没有讲到重点，台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不耐烦了。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上台宣讲的那个人终于在一分钟的自我介绍和项目背景介绍之后，将“无线充电桩”这个概念抛了出来。
    然而很遗憾的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完了。
    对于资本界来说，他们并不关心这个项目的起源以及创始人发起这个项目的初衷，他们只关心这个项目的市场空间，未来前景，竞争对手有哪些，对标的是哪家公司，以及最关键的……如果这个项目能够活下去的话，能给他们的投资带来多少回报。
    用一分钟的时间说了这么多废话，整个项目已经可以判死刑了。
    可以很明显看得出来，这个李庭辉大概是个新手，至少在创业方面并没有多少经验。
    果然因为在前面用了太多时间的缘故，导致他后面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对项目进行详细说明，以至于那40页的PPT有一大半都是快速过掉，等于浪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5分钟的项目介绍时间把PPT做这么长，这位仁兄也太耿直了。
    在座的哪个人看得懂那些充电桩的设计图？何况谁又在意你一个硕士生设计出来的东西，只要有足够资金，这些都是可以聘请专业的设计团队去完成的事情。
    想靠技术征服投资者？
    可以！
    但不说什么长江学者，怎么说也得是个名校的工科教授吧？
    而且还得是带着核心技术专利、带着国家专利成果转化专项扶植政策的那种。
    坐在陆舟旁边的那个珠江创投的合伙人笑着摇了摇头，和坐在另一边的同行小声交流了两句之后，脸上的表情几乎已经给台上的那个项目判了死刑。
    整个会场，似乎只有陆舟一个人，带着略感兴趣的表情，将整个项目的路演看到了最后，甚至连PPT上那些快速滑过的图纸，他都看了一遍。
    总的来说，以一个硕士生的水平，能设计出来这种产品，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站在他工程学LV6的角度来看，这些设计方案创意是有了，但还差点意思。
    比如无线充电，技术可能确实是好技术，方便也确实可能会很方便。
    毕竟以人类图省事儿的天性，能够帮用户节省掉一个插拔充电线的操作，完全可以让不少用户都产生兴趣。如果再将这个无线充电和新能源汽车专属的停车位整合到一起，那就更完美了。
    然而……
    你如何说服其他新能源汽车接受你的无线充电端口？
    自己设计电池？
    那也太……
    等等！
    陆舟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来一两年前星空科技入股的那个中山新材，好像也开始办厂搞锂硫电池生产了？
    好像还是他去爬山的时候，中山新材的刘万山亲自跟他说的。
    站在讲台旁边的工作人员上前提醒了一下那个叫李庭辉的宣讲人，示意他时间已经到了。
    迫于时间限制，李庭辉只得用一句“我们的公司很需要钱来购置实验设备，融资目标是五百万”来结束了PPT环节。
    其实他原本融资目标是一千万的。
    但看着台下这气氛，想融到一千万几乎是不可能了。
    很快，随着PPT环节的结束，在现场工作人员的宣布下，路演进入了投资方和项目方的互动环节，也就是提问环节。
    也正如他预料到的那样，现场一度十分尴尬，一个提问的人都没有。
    李庭辉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苦涩的表情。
    虽然他也考虑过失败的可能，但没想到坐在台下的各大创投公司经理和天使投资人，连问一句的想法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心里已经有数了，大概是没有企业看好这个项目。
    但出于程序，他还是问了一句。
    “有人愿意投吗？”
    可以预料的，台下没有任何动静。
    给了李庭辉一个鼓励或者说安慰的眼神，就在工作人员打算示意渐渐沮丧的他下去的时候，一道清晰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这项目，我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