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人登月成功之后，华国航天发展路线的下一步战略目标，很快确定了下来，而陆舟差不多也到了该回金陵的时候了。
    听闻他打算离开上京的消息之后，王曾光院士顿时找上了门来，拉着他在国宾大酒店附近找了间餐馆，点了一桌小菜，一边吃着一边叙起了旧来。
    “原本前几天就打算来找你聚一聚的，但听说你们要开会，我就说缓几天，没想到你这一开完会就打算走了。”
    和王院士碰了一杯，陆舟笑着说道：“工作繁忙，没时间浪费了。”
    看着陆舟笑了笑，王院士小酌了一口白酒，用闲聊的口吻说。
    “这回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吧。”
    往碗里夹的菜，陆舟不怎么在意的说道：“无所谓了，只要说话，那就一定会得罪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学术观点相左，这个东西是没法克服的。
    如果说句话都得顾及这顾及那，他也别做什么学问了。
    王院士笑着说：“你倒是不在意。”
    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陆舟想了一会儿说：“主要是没什么值得在意的理由吧。”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陆舟，王院士重新给空掉的杯子满上了一杯啤酒，郑重地举起：“就冲你这句话，这一杯我敬你！”
    “客气了。”
    陆舟笑了笑，和他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吃过了饭后，陆舟与王院士告别，然后便返回酒店收拾了下行李，坐上王鹏的车去了高铁站。
    航天大会开始之前，科工局那边就已经替他把返程的商务舱车票买好了，虽然陆舟觉得不用这么客气，但还是心领了他们的好意。
    坐在高铁上，陆舟让乘务员小姐姐帮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便将笔记本电脑取出来打开。
    就在他正准备趁着坐车的时间，把囤在邮箱里的文献刷一遍的时候，一个电话便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喂？”
    “是我，你现在在哪儿？”
    悦耳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甚至不用看来电显示，陆舟便能猜到是学姐打来的。
    靠在了松软的座椅上，陆舟开口说道：“已经回金陵了，怎么了？”
    陈玉珊弯了弯嘴角说：“没什么，就是想打个电话骚扰下你。说起来以前我觉得你没商业眼光，没想到是我小看你了。”
    “哈哈，那是必须的。”
    专程打电话过来拍我马屁？
    这多不好意思？
    有点飘飘然地笑了笑，陆舟蹭了下鼻子问道，“顺便问一下，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感觉？”
    说来惭愧。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商业眼光，没想到却是被学姐给看破了。
    陈玉珊：“你没听说吗？刚刚科工局的官网刊登了一条消息，在上京举行的航天大会，华国将以月球轨道空间站作为航天发展计划的下一步的战略目标。”
    听到这句话，陆舟略微迟疑了下问：“……呃，有什么问题吗？”
    那场会议他刚刚参加过，甚至就连这个意见都是他提的。
    可是这玩意儿和商业眼光有什么关系？
    “我让航天项目部的人做了一份行业报告，昨天我拿着行业报告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如果以月球轨道空间站为目标，整个航天器运载项目只有我们拥有投标资质。”
    说到这里，陈玉珊的语气也是有些感慨，“说实话，以前我是不看好航天这种投资周期大，高风险，回报效益不高，依赖国家补贴的知识密集型产业的。没想到你比我看得更远，而且一不小心做成了行业龙头，实在太让我惊讶了。”
    说实话，在启动祥瑞号项目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亏损的准备了，甚至已经帮公司制定好了应对措施。
    只不过最后事情发展顺利的，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意外。
    然而，陆舟的声音，此刻却是有些微妙。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听他似乎不是特别兴奋的样子，陈玉珊微微愣了下，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陆舟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说，“只是有点儿感慨，这吃独食是要遭人恨的啊。”
    他是说怎么感觉自己从会场走出来的时候，航科集团的老总整个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看他不爽又不敢说什么的样子。
    像是什么零一空间、星际荣耀这些以发射项目为主要业务的民营企业的老总，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更是一脸愁云惨淡的表情。
    连国家队都干不赢星空科技，更别说他们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要么发展新的发射技术，要么转移业务重心，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外空间设备的研发上。
    听到了陆舟的那声长吁短叹，陈玉珊忍不住噗嗤一笑，莞尔说道。
    “你到还替别人操心起来了。”
    陆舟：“别操心到不至于，就是觉得有点儿……”
    陈玉珊：“矫情！”
    陆舟：“……”
    矫情？
    有吗？
    见陆舟没说话，陈玉珊笑着说道：“安啦安啦，你有时间操心这个，不如操心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我一会还有场会要开，就先聊到这里咯。”
    “嗯，你先去忙吧。”
    操心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意义。
    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会将一切不合理的地方调整回到合理的轨道上。
    如果无法适应这个时代，就会被这个时代所抛弃，对于那些被排除在门槛之外的企业而言，如果能够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生存的道路，那么他们就能存活下去。如果找不到的话，趁早关门了也好。
    总会有人代替他们的位置，并且一定做得比他们更好。
    至于被记恨上……
    也不差这么一两个了。
    这么一想，陆舟感觉心情开阔了不少。
    挂断了电话之后，将手机塞回了兜里，正巧这时候，乘务员小姐姐端着咖啡走了过来。
    “先生，您的咖啡。”
    “谢谢。”
    从乘务员的手中接过了咖啡，陆舟点头向她表示了谢意，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续将视线投向了电脑屏幕。
    就在他打开浏览器的时候，一篇新闻映入了他的眼帘。
    眉毛饶有兴趣的抬了抬，凝视着这条新闻的陆舟，小声将文章的摘要读了出来。
    “……强生公司在人体冷冻休眠缓释剂技术上取得重大突破，强生公司CEO表示，如果该项技术发展成熟，不只是可以被用于超远距离行星际旅行上，同时也将允许一些绝症患者前往医学技术更发达的未来接受治疗。”
    “……有点意思啊。”
    将新闻看到了最后，陆舟的嘴角渐渐翘了起来。
    如果说可控聚变解放了能源的桎梏，那么航天就如同一针兴奋剂，激活了人们对新技术的热情与渴望。
    就像美洲大陆拯救了古老的欧洲大陆一样，对外层空间的探索，势必也将重新点燃人们对新世界的憧憬。
    自从冷战之后，除信息技术之外的许多技术领域，其实已经停滞很久了。而现在，这停滞不前的车轮，似乎正在逐渐加速着，开始向前推进着。
    此刻，陆舟的心情忽然有些感慨。
    他现在越来越期待半个世纪之后的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或许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会比过去的半个世纪更加精彩。
    不出意外的话，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