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内，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张藤椅上，一丝不苟地看着手中的报纸。当他看到某一处位置时，眉头不由微微皱了下，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视线从报纸上挪开，看到随着警卫员的脚步走进院内的李局长，老人向他投去了意外的视线，温和地笑了笑说。
    “怎了？大清早的。”
    “我刚从金陵那边赶过来。”李局长深呼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声音中的激动。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但还是继续问道。
    “金陵那边怎么了？”
    “可控聚变的小型化实验堆……在陆教授的带领下，已经点火成功！”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不只是老人的脸上，就连站在李局长身后的警卫员，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连着说了三声“好”，老人哈哈笑着合上手中的报纸，从藤椅上站起身来。
    从李局长的旁边经过，站在了青石砖路小径的旁边，望着院子内的大柳树，他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能有陆教授这样的学者，实乃国之荣幸啊！”
    “是啊……”李局长也附和地感叹了一声。
    不过虽说是附和，但这确实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流淌在电网中的核能为疲软的制造业注入新的血液，无尽的能源正在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他用知识改变了这个国家的一切，推开了未来的大门。
    单凭这一点，便足以将他上升至伟人的高度了。
    老人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李局长神色微整，开口说道：“除了参与研究的研究员之外，只有我和核工业集团总工程师王曾光院士以及他的两个学生知道……我已经和陆教授说过了，让他暂时不要声张这件事情。”
    知情人都是参与过STAR仿星器工程的原班人马，都是信得过的人，保密的难度不大。
    在听完李局长的报告之后，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嗯，这事你做的对，这件事情确实不宜太过张扬。”
    各国对于可控聚变的研究停滞不前，关于可控聚变技术的谈判已经从拉锯战进入了尾声。
    虽然加利福尼亚州的实验堆在技术路线上一定程度地借鉴了盘古堆，但由于几个关键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即便华国这边暂时放宽了SG-1超导材料的出口，除了超导磁轨之外的各组件的测试结果都没有达到预期标准。
    至于ITER，依然是老样子，虽然声势浩大，但成不了大事……
    现在西方国家渐渐对本国研究人员失去了耐心，重新带着诚意回到了谈判桌上。而华国也很乐于在技术交换上与各国达成共识，以交换那些自己没有的技术，以及政.治上的利益。
    这时候如果让其他国家知道华国在可控聚变小型化技术上取得了突破，对于谈判无疑会造成负面影响。一来是担心他们的胃口变大，二来则是小型化的可控聚变……相比起民用的聚变堆而言，多少还是有些敏感了。
    看到老人脸上赞许的表情，李局长肩膀微微一松，缓缓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那航天呢？”
    老人：“航天？”
    李局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嗯……如果把聚变电池用在航天器上，我担心可能会走漏消息。而且，万一出现了事故，也难保技术不会泄露。”
    这种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航天器这东西是说不好的，只要是发射就有一定的失败风险。如果掉在了境内还好说，各地的部队可以快速控制局势，但如果掉在了公海上，甚至是别国的境内，那事情就大条了。
    听完了李局长的担忧，老人笑了笑说。
    “小心谨慎即可，但不必因噎废食。再说这可控聚变的小型化，本身就是从航天项目上发展来的，因为这点顾虑就把航天项目停掉，你觉得这合适吗？”
    “这……您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李局长低了下头。
    老人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陆教授那边你就不用去管了，你只管嘱咐好海军装备研究所那边，对可控聚变小型化技术进行改良。核动力航母还有点早，但我看核潜艇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李局长认真点头，把老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是！”
    ……
    与此同时，金陵高等研究院内，陆舟将可控聚变小型化项目组的研究员召集到了会议室，开了一场简短的临时会议。
    “……科工局那边和我打了声招呼，可控聚变小型化技术不适合公开宣传，让我们这边暂时保密。表彰大会什么的可能开不了了，到时候只能请大家吃个饭什么的了。”
    盛宪富笑了笑说：“表彰大会什么的就算了吧，年初的时候才开过一次，这都还没一年呢。”
    李昌夏教授也点了下头。
    “一切还是以大局为重。”
    其它几名研究员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没法将这份荣耀写在履历上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但能够参与到和历史性的工程中，本身便是一件值得骄傲一辈子的事情了。
    更何况，站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还算年轻，最老的也不过是四十来岁。就算按照绝密的标准，三十年不解密，大多数人也能等到解密的那一天。
    而且退一万步，就算等不到那一天，荣誉也会刻在他们的墓碑上。
    所以，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另外，是关于以后的去向。”
    说着，陆舟看向了盛宪富。
    “可控聚变小型化项目会逐渐撤销立项，对外公布是实验失败，发现没有研究价值……585所那边所长的位置还给你留着，东亚电力那边也还缺个技术总监，你看你是想回研究机构还是想去企业，或者其它地方，都可以和我说，我会替你写信。”
    没有任何犹豫，盛宪富笑着说道。
    “就回585所吧，如果不是你拉着我来搞这个项目，盘古堆建成之后我就打算回那边的。”
    李昌夏教授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打趣道：“我懂，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盛宪富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梁，嘴角咧开的合不拢。
    “什么富贵还乡的，我是那种人吗？”
    “我会替你给核工业集团还有科技部那边写信，大概一个星期之内你就会收到委任书，”陆舟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看向了李昌夏教授，“你呢？你是想回湳华，还是去东亚电力，或者其它研究机构？”
    李昌夏教授犹豫了下。
    “我想留下来。”
    陆舟意外地看着他：“留下来？”
    “嗯，”李昌夏教授点了点头，“企业的环境不适合我，湳华那边……发展空间还是稍微逊色了一些，所以我想留下来。”
    陆舟：“国内有很多研究所，没必要一定得在我这。”
    李昌夏笑着摆了下手：“国内还有哪个研究所比你这里更有前途？要不您给我推荐个？”
    “那行吧，”听到他这么说了，陆舟也就不在劝了，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正好金大那边打算把核物理这块拎出来，单独弄个核物理研究所，为国家培养核物理方向的人才，让我这边帮忙想想办法。你是从STAR仿星器项目中出来的，对核物理这块应该也比较熟悉，这个所长就由你来担任好了。”
    李昌夏面露喜色，诚恳说道。
    “谢谢。”
    “不客气，”陆舟笑了笑，轻声说道，“这都是你们应该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