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在乎我的名声!你活在过去,但现在是新的时代。女孩子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就是我将要做的。我才不会在乎我的名声。)
李琊扯下耳机,揉了揉被音乐浸了数小时的耳朵,掀开厚重的冬被,赤脚踩上冰凉的强化木地板,缩了缩脚趾。
窗边的暖气片炉不知何时停止了工作,她伸手摸了摸,拔下插头,呢喃道:“又坏了,怪不得这么冷。”
窗户上的紫色塑料玻璃纸多处脱落,透过裸露的窟窿能看见外面灰蒙蒙的天,令人分不清晨昏。幽暗光线照亮方寸之地,书架上整齐码着磁带、唱片、琴谱,对面的立式钢琴上罩着蕾丝编织毯头,乐队和摇滚明星的海报贴了满墙。
门轻轻合拢,李琊打着哈欠走出阁楼。
转角到楼下,客房的暧昧灯光从门缝倾泻,门前的年轻女人画着浓妆,穿着刚遮过大腿的毛衣和劣质黑色丝袜。
她身后的中年男人露出黄牙,“你们这儿的?”
“打什么主意呢,那是我们老板幺儿。”
走到底楼,墙上挂钟时针指向三点,厅里坐满了人,暖气混合着浓重的烟味,麻将洗牌和客人说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琊站在最后一步台阶上,四下张望。她顶着蓬松的黑色短碎发,深深眉骨和收紧的颧弓显出东欧基因,身上的棉衣于她过于宽松,下摆刚刚遮过大腿,露出纤细的小腿,似是肌肤苍白的漂亮男孩。
有人瞧见她,同对面的女人说:“兰姐,你幺儿来了。”
李铃兰回头看去,“大下午睡觉,喊都喊不醒。”
“小姑,阁楼的暖气坏了。”李琊走到她身边,从放茶水的架子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
“起来就抽烟。”李铃兰往她手上拍了一下,“跟我说做什么?你打电话让师傅来修。”
“我就要抽。”她说罢拿着烟就往吧台走。细细看去,她那有棱有角的唇峰和微微往里收的下巴,同李铃兰颇为相似。
牌桌上的人说:“都说女大十八变,兰姐,你们女儿越长越漂亮了,那什么混血就是不一样。”
一人惊诧,“混血啊,哪里的混血?”
“俄罗斯人,是吧,兰姐?”
李铃兰笑笑,打出一张牌,“她妈妈是俄罗斯人。”
那人又说:“不得了!都说俄罗斯女人最好看,山茶妹妹长大了还得了。”
另一人说:“我之前还以为是你的女儿,她跟你长得还挺像的。”
李铃兰掸了掸手上的烟,“你这话说的,可不就是我的女儿。”
剩下半圈打完,她起身给等候的人让位,招呼服务生过来添茶。
等李铃兰往吧台去了,牌桌上的人讲起闲话,“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她妈老汉。”
“真不是兰姐的小孩儿,是她大哥的。妹妹也是造孽,从小就没得爹妈。兰姐也是心肠好,一个人把小孩儿拉扯大,现
在四十了都没结婚。”
这人坏笑道:“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
旁边的女人哼笑,“有什么机会?对面大饭店老板是她相好。”
“不是吧,老唐不是有老婆吗?好像儿子都二十几了。”
另一人说:“在别人的场子莫说这些,打牌打牌。”
八卦是繁殖得最快的病毒,李铃兰对此免疫,她就早就习惯了被人议论,即便听见也当做没听见。来即是客,她没道理得罪客人。
李铃兰将半截手臂搭在吧台上,“师傅说什么时候来?”
李琊把听筒放回座机,“明天来,他在大坪帮别人修电视,赶不过来。”
“那怎么行,你晚上怎么睡?”
“多盖一床被子啰。”
李铃兰点头,“那你现在跟我去趟保险公司。”
“去保险公司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买保险。”
李琊疑惑,“什么保险?”
“有个项目我觉得还不错。我买一份,也给你买个保险。”
“你不知道保险都是骗人的吗?再说,我也不需要。”
“什么骗不骗人,是大公司的正规保险。”
“多少钱啊?”
“一共二十来万。”
李琊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保险这么贵?”
“几百万的保险都有,有什么奇怪的。”
“你这是被骗了吧……”李琊狐疑地看着她。
“你傻啊,到期了这笔钱是可以退回来的。”李铃兰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来,微微一笑,“亏得我前两天车子抛锚,遇见了小叶,才想到这回事。”
李琊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什么抛锚,什么小叶?”
“当时我在高架上,手机又没电了,叫天天不应,还好小叶从那儿过路,帮我叫来拖车,又一路陪我把事情办完。”
“然后你知道他是卖保险的,为了答谢他就答应卖保险?”
“也不是答谢不答谢,我看他心地善良,人又长得好看,仪表堂堂,以为是个低调的小开,就多问了两句。这事儿我已经谈好了。”
“那卖保险的话也能信?你被骗了吧。”
“人家犯得着骗我?我这辈子就只被你这个小骗子缠住了。”李铃兰捏了捏她的脸蛋,“你以为我想花这么多钱,还不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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