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么通透的少年，三个人都沉默了。未东和沈老是心疼。龙昊则是攥紧了拳头，至于他心里想的什么，恐怕没有人知道。
    未时是先出来的。出来就看到龙行云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出来的地方，看到自己，他的眼神才有了焦距。然后赶紧跑过来。商量好了？
    未时点头：嗯。还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龙行云知道是什么事，所以他皱了眉头。其实我不想你承受这些的。
    未时笑了：怕什么。就算所有人都说我不好，不还是有你这个铁哥们儿挺我吗？
    这句话让龙行云瞬间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那当然了！不管到什么时候，我是你这边的！
    那之后的第三天，沈老叫来了林教授，然后带着未时去了茶园后面山顶的实验中心。那里是学校做研究的地方。除了跟着教授又参加项目的学生。其他普通学生是不允许靠近的。毕竟里面涉及到很多技术机密。
    未时看着这个外部平常无奇，但内里却像极了科幻大片的地方。眼睛都不够用了。虽然嘴里没有哇！哇！哇！的惊叹。可眼神和表情已经把这些声音带出来了。
    两位教育工作者看在眼里，满是欣赏，但也都在心疼。这孩子，难得还是这么天真可爱。
    因为是特殊研究，所以免疫抑制剂实验室在地下二层。不过从窗户看去，还是能看到外面的花草树木蓝天白云。偶尔还能看到空中鸟飞过。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这已经是在地下了。但未时知道，这是虚拟现实屏幕，而不是真的窗户。虽然肉眼看上去就跟真实的一样，也有3D角度变化，但这只是为了让再地下做研究的人没有压抑和焦虑的心态而设置的。而这些装置，早就在地球漂泊初期，就已经开始利用了。
    免疫抑制剂实验室的负责人是白晋慧白教授。实验室里有二十七个人。其中有十一个是教授级别的，其余人都是这些教授带的研究生。未时到了之后，是沈老和白教授亲自说的话。并且告诉白教授，这孩子是他的亲传弟子，天赋极高，未来国家的栋梁之才，千万不能有丝毫损伤。而且他的身世遭遇已经很惨，如果再因为这些应该保密的事情被实验室里的那个人给传了出去。那他会代表学校和未时的长辈，对实验室提起诉讼。
    沈老不但是灵茶大师，也是灵能研究学者，他更是本校的副校长。这样三重身份是尊贵无比的，至少在学校内，除了他要让学生跟他一起徒手炒茶之外不被允许之外，其他的事情，还真没有他不能说的。白教授对一个愿意自揭疮疤，就为了为研究事业做贡献的学生也是很尊重的。所以她再三保证。还让全体工作人员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书。
    其实这也是应该有的流程。未时心宽，倒是没当回事儿。林教授看这孩子这会儿又是迷迷糊糊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有些无奈。趁着沈老跟他们交代事情的时候，她拉着未时坐在休息区，然后跟他说：小时，日后每一次有实验需求的时候。我都会亲自陪你来。不会让你一个人过来的。你放心。
    未时点头：多谢林教授！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林教授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善良吗？或许是吧。他还记得，第一次有人说自己善良，是在上辈子的初二。中二病的高发期，未时却没有资格生出这种毛病。但学校里总有几个病入膏肓的。他们班就有一个男生，初二就已经窜到了一八零，仗着身高体壮，没少欺负同学。而未时这个没妈的孩子，自然成了他首要的欺负对象。
    那时候的校园暴力，并不一定是伸拳头动脚。言语暴力的狠毒程度并不亚于拳脚相加。奈何未时自小就听惯了这些，反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大概就是天生心大，所以那个男同学厌倦了毫无乐趣的未时，转而去欺负另外一个比未时长得小的男生。
    未时看着那小男生每天哭的眼睛跟桃儿是的，他就叹气。偷偷写了纸条告诉那男生，只要不哭不闹，那个人没了兴趣就自然放过他了。可是他没想到，那个小男生为了不挨欺负，把那纸条给了大高个。于是未时再一次成为了中二少年的欺负对象。而这一次甚至给他带来了一顿胖揍。
    未时被打了两拳头就晕了过去。其实也是他忙着赶订单，所以晚上炒茶都过了十二点。晕倒也有太累的缘故。但学校里的孩子能有多凶残？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一颗中二之魂在哪里咋咋呼呼。人晕倒了了，那大个子比谁都慌。而未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两天。
    养父第一次哭，但眼泪是在眼圈里转的。未时拉着养父的手说：爹，您别难过。儿子肯定好好长大，孝顺您。给您养老。
    养父和班主任让自己说出是怎么回事儿。未时说同学之间闹着玩。就是自己没力气，没站稳所以摔倒了。脑袋磕到了桌子边上才晕的。其实谁都知道是谎话。但学校也不希望出现校园暴力到殴打学生到昏迷的事情。虽然那大个子还是被给了他处分。但到底没有让他退学，或是承担其他责任。
    未时再回学校的时候。大个子把他到教学楼后面。他本以为还要挨揍。没想到那大个子拿了一个掌心游戏机给自己。然后说：未时，你就是不爱说话。我知道是你给我说好话了。我谢谢你。这个哥们儿我交定了！以后哥们儿也向你学习。做个善良的人。
    回忆起这些，未时笑了笑。可不是么。不会把别人的恶意当成反击的理由。这对很多人来说是怯懦无能，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也许就是善良。但他自己清楚。他只是不喜欢麻烦。当时如果自己说了实情会如何呢？学校会开大会给大个子处分。大个子可能就会被退学，或者是记大过。他会如何呢？会把这份仇恨牢牢的记在心里。然后明明自己这个受害者，却让他觉得他被自己欺负了，他要报复回来。循环反复或许还会无休无止。他讨厌麻烦，也不想一直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这就是未时的善良。就像现在。他答应，也不是完全基于为了帮助更多人。毕竟谁知道研究什么时候能够成功？也许过阵子真的成功了也跟自己没关系呢？他在做的就是一个姿态。一个可以占领道德点的姿态。将来事情不得不公诸于众的时候。自己这种自揭疮疤的行为，就会成为牺牲小我造福更多人的善举。那恶意揣测自己的人，就会受到谴责。背地里如何他也管不到，但至少在公开的地方，没有人会把歧视和忘恩直白出口。即便有那样的人，他也不在乎。那到时候被嚼舌头的人就不再只是他了。
    第38章
    未时一直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一个被人收养的弃婴，他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生存哲学。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怎么用言语让人开心。更懂得察言观色，好及时的避开那些厌烦自己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么好。可这份儿真实，他又不希望被任何人窥见。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寒假。玄武区高等灵能学院的寒假比其他地方的同类学院要早十天。因为玄武区在华国最北方。按照上辈子的地理来说，如果大陆没有重组，这里已经不是祖国的怀抱了。这边冷，而且冷得早。即便是在管理区的中心地带，不是更远的北部边境城区，最冷的时候也逼近了零下三十三四度。未时前生的家乡也算是北方，但距离真正的东北还有距离。所以这辈子的冷从秋日渐深他就感觉到了那种疯狂。所以早些回家猫冬，他觉得是没有更好的事情了。
    不过因为参加了实验，也要跟沈老继续上课。他的寒假也没有那么悠闲。每周都至少要去学校两天。宿舍就他一个人，宿管也回家过年去了。所以他那两天就干脆留在沈老的工作室里陪着师父。
    在未时的坚持下，沈老监督者他，看着他完成了一锅古法炒茶。而看着未时炒茶的沈老，眼神从审视再到惊讶最后到震惊，再到最后的敬意。这其实都是未时可以意料到的变化。老师，您看我的手。
    看到小徒弟黑乎乎的手。沈老还是有些后悔了。不过他早有准备，立刻就把自己制作的八级灵茶递了过去。快喝。
    未时也不含糊，把茶杯接过来放在唇边深吸了口气。而后赶紧喝了一口。八级灵茶无论是从口感还是香气上来说都跟他之前喝过的灵茶，包括自己炒制的五级灵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如果说自己炒的灵茶让他觉得身心舒适，没有失去水准。但喝了沈老的八级灵茶之后，他有一种整个人都在天上漂浮的梦幻感。
    茶香似乎随着灵能和那些解毒成分从口腔迅速扩散到了身体的各处。呼吸间都是这种香气。似乎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茶香包围。茶水那种圆润清冽的口感，使得那些凉丝丝的灵能更加明显。这款茶没有一丝回甘，但却有另一番滋味从喉头回到唇舌，说不出的香，说不出的爽快感！
    真好喝！老师，八级灵茶果然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看着小徒弟激动的样子，沈老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等你的灵能恢复了，也可以炒出来。快些都喝了。你身上的毒素应该可以在三个小时内解掉。
    未时也不想回家之后让自家老爹跟自己大呼小叫的，关键是不希望老爹担心。所以他赶紧喝下这杯茶。然后沈老有把茶壶递给他：都喝了。这都是你的，以你的身体，不会虚不受补的。
    未时乐呵呵的开始品茶。沈老则将未时炒好的茶叶拿去检测。
    这次用的茶叶是中阶茶叶。虽然按照等级，未时操作低阶茶叶比较好。但低阶茶叶的毒素往往也多。对于徒手炒茶，是要被剔除的选项。而高阶茶叶操作不已，而且未时的等级也不够，灵能不足以操控茶叶。所以中阶茶叶是最佳的选择。中阶茶叶，最高可以炒出八级中等的灵茶。但那需要灵茶师的级别高，而且操作完美无瑕。大多数中阶灵茶炒出来都是四到七级低等之间。可未时的作品在检测仪器上，得到的等级却是七级中等灵茶。这让沈老震惊无比。
    他刚刚还在说，等未时的身体恢复了就能炒出八级灵茶了。可他现在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就已经可以炒出七级中等灵茶。这是什么样逆天的天赋！他自己就是人们口中的天才，自幼制茶天赋就超群。可自己这个小徒弟，俨然比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更了不起。而且这还是古法制茶，他不但动作娴熟，火候掌握的程度甚至比自己还要好！
    小时，你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我呢？沈老拿这检测结果回来。将数值递到未时面前。
    未时看了一下，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么高？
    沈老微微诧异：你没炒出来过？
    未时摇头：没有啊！但我在家也练习过古法制茶。但我爹不让我常弄。而且上学之后我就没再炒了。毕竟住校不说，这两只黑手以前总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消失。在学校弄成这样，我也不好解释啊。
    沈老皱眉：那你为什么对火候掌握的这么好？
    未时回答：拿无毒的树叶练习啊。这样可以掌握火候，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爹出任务都会给我带无毒的树叶回来。而且我发现我炒过的树叶碾碎之后放到花盆里，是特别好的肥料。我家的茉莉花和长寿玉桂都比一开始好看得多！
    沈老一拍大腿：对啊！练手法根本不需要非得用茶叶！好小子，思路比我宽阔！走，咱爷儿俩去找树叶去！明天上课让他们都跟着操作试试手感！我就不信这个校方还能管得着！
    那校方是管不着。可城市里的花草树木都是共有财产。是不能随便乱动的。好在学校后山的树木都是无毒的原始种。沈老去做了个申请，他们就可以正经的采树叶了。
    跟过来的童校长还有王工分别站在沈老两边，他们看着未时兴致勃勃的摘树叶。一个心里想的是：这真的能行？一个则是：只要不是茶叶，没有毒。你老随便折腾。只有沈老一脸的欣赏：我的老徒弟，厉害吧！这么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童校长一脸的无奈：沈老，您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这些？就算他们能把树叶炒得炉火纯青，也是不能真正操作茶叶的。
    沈老笑呵呵的：总有一日，能研究出安全恢复古法制茶的办法。这不但可以提高灵茶的等级质量。还能省掉很多资源。我这辈子不行。我还有这些学生。这些学生不行，他们还有学生。我们华国人，从来不缺愚公移山的精神。世世代代到了如今，有什么事情是没有被改变，又没有被突破的呢？
    童校长皱了眉头：可是沈老，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古法制茶可以恢复。那么就是对灵茶行业一次天翻地覆的改变。但制炉师的将来，又该如何？
    沈老看着童校长：首先。古法制茶门槛极高。需要灵能至少在四级以上的灵能者才能尝试。而这其中，又要有极高的体能和灵能控制力。再有，古法制茶的操作要求非常严格，还需要控制火候。徒手炒茶几乎等于直接接触热源，这是极少数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所以灵茶行业只是多了一个种更难的制茶方式。等于让有心想要更精进一步的人寻找到一个可以提升茶品的方法。而不是取代传统的茶炉制茶。这有本质上的差别。所以你说的，制炉师的将来，根本不会有什么改变。甚至，古法制茶需要用的炒茶工具，也需要特殊制作。只用铁锅就会造成铁的无法回收。这么浪费资源的事是不能长久的。所以还需要制炉师来操作。这是给制炉师一个全新的生财之道。童校长，不是我沈老头想当然，而是你们根本没有真的用心了解过我在做的是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
    童校长被说得哑口无言，但王工明白了。以前我不太理解您为什么要做那么费力不讨好又危险的事。现在我明白了！您的想法远远超越了我们想的眼前。您真是值得敬佩的人！
    沈老笑了。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让人敬佩的高姿态很容易拿。但让人真正信服却是非常难的事。这是自己拥有极高的天赋。是灵茶大师。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灵茶师，学校里的教授。那今天他说这些话，只会被当成是痴人说梦，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看到未时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又觉得一切都充满了希望，而且活力十足。年轻真是好啊。
    王工不明所以，但是看着干劲十足的未时，他也笑了：可不是。小孩子就是精神头足。
    回到家，未时把在学校里跟沈老炒茶的事情告诉了自家老爹。未东叹了口气，也没再像以前一样提醒他这不该那不该。你以后跟着沈老学习，要好好孝顺他。
    未时笑着点头：您放心。您是我亲爹，他是我亲爷爷。我都孝顺！
    未东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臭小子。你白叔说了，过年咱们爷儿俩去他家。你林叔的稿子写了不少，也说让你过去看看。
    未时这才想起林满以自己为蓝本写小说的事情。他挠了挠后脑勺：看自己的故事，怪害臊的。
    未东被逗笑了：你还知道害臊呢？我还当我儿子字典里没有害臊俩字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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