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脸色恶如修罗,不遮不掩,孟桢有点吓着了,躲到孟策身后, 小小声:这是谁呀好凶,见人就咬, 是不是有病?
孟策护住弟弟, 看过来的眼神暗如墨色。
霍琰眯了眼:你父亲?
看得出来,他本来准备客气一些的,拱手动作硬生生停滞在半空中,对方骂人的那一瞬间, 他眼神立刻变的危险。
顾停平静点头, 眸底全是讽刺。
他的这个便宜爹,一向当的任性又随意。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 以什么原则立世,从来是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对他如此,对家里的兄弟姐妹妻妾皆是如此。
可顾厚通运气极好,祖父母父母一辈都是聪明人,为他挣下大把家业,尤其母亲,不但聪明,眼光还极好,哪哪拎的清,为他娶了个好看又心机,手腕狠的正妻冯氏。所以冯氏搞得死婆婆,压得住小妾,磋磨得了庶子女,保得住自己儿女,还能左右逢源搞好夫人外交,让顾家名声不会太差,牢牢守住顾家产业。
可惜冯氏在娘家时身体没养好,到顾家后只生了一对儿女。大概也看不上顾厚通这个丈夫,在大夫断定她再也生不出孩子后,她直接把人推给了后院小妾,自己从来不伺候。
丈夫无能,日子不易,可若成了寡妇,日子会更难过,遂冯氏不管怎么嫌弃,都没动过顾厚通,随便他在家里折腾,只要不烦到她就好。若是外头有事,或者有特殊场合需要丈夫出面,冯氏或是哄或是骗或是诓或是威胁,总能让顾厚通乖乖干活。
顾停这个爹,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工具,这么多年调教下来,连冲着人吠一声都不敢,因为他明白,敢惹这位嫡妻,接下来的日子肯定哪哪都不顺,根本过不下去
冯氏教训顾厚通,从来不会手软。
遂在顾家,顾厚通对妻子算是尊敬,对妻子所出嫡子女也算优待,对别人就不怎么样了,什么小妾庶子女,在他眼里也都是物件,他的所属品,必须得以他为天,乖乖听他的话,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哪怕他一时开心,拿庶女换了酒钱,庶女都必须感恩戴德,感激叩拜。
这些事,冯氏从来不管,别人倒霉,同她有什么关系呢?除非顾厚通这个拎不清的伤害到了她的利益,旁的时候,她看戏都觉得这戏文写的不够精彩,主角不够凄惨。
在这样的顾家,后院庶子女过的不好,顾停过的就更不好了。别人乖乖的,认命不惹事,顾厚通和冯氏等闲想不起来,可他和顾庆昌,这位家里唯一的嫡子不对付,从小就杠,别人对付他简直是理所当然,同仇敌忾。
顾停骨头硬,最难的时候也没求过一声饶,当然也不觉得自己这便宜爹会慈爱到这份上,听到他来京城了,亲自接他回家。
这里头绝对有坑!
孟桢紧紧靠着哥哥,小小声:可是一点都不像呀他长得好丑。
霍琰看了眼个矮没脖子的顾厚通,深深感谢未曾照面的丈母娘,小东西长得一定很像生母。
顾厚通扬着下巴,背着手,一脸颐指气使:还愣着干什么?见到亲爹都不知道跪拜行礼,数典忘祖,全无规矩,你在外头就学会了这个?
他说这话时还不忘视线环视一周,指桑骂槐在骂谁,再明白不过。
离家多日,不知父亲可还安好,顾停垂眼,拱了拱手,儿子这就跟您回家。
顾厚通像赢了什么大局似的,神情高傲又张扬,率先转身:那还不走?
顾停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霍琰拉住了。
没事。他冲霍琰扬起笑脸。
顾厚通可以不管不顾不要脸的胡闹,他却舍不得让霍琰孟桢跟着搅进这滩混水里,这人根本不配!
这人既然大剌剌找来了,就是家里有局在等着他,不是没办法避开,可他不想避。一击不中,别人难道不会想别的招?现在避开,以后也会对上,不如顺势过去看个究竟这群人还敢杀了他怎的?
可霍琰并没有放开他的手,眼底写满不赞同。
顾停拍拍他的手:我去看看,没什么事就回来。
霍琰仍然没有被安慰到,嘴唇紧抿,下巴线条都绷了起来。
顾停能从他的眼神动作里看出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本王说过,到京城会护你周全。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嗯?
顾停坚定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眉目锐亮: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没办法,霍琰只好看着他离开。
月光冷冽,将小东西影子拉的长长,看起来孤单又落寞,十分让人心疼。
霍琰眸色越来越暗,指节捏的啪啪响:你们先回去。
说完看都不看孟策反应,脚尖轻点地面,施展轻功跟上。
孟桢眨眨眼:哥哥
孟策揉了揉弟弟的头,把人抱起:乖,没事,我们回家。
顾家宅子置的好,顾停跟着顾厚通没走几步就到了,省了不少寒暄功夫。
正月十五上元节,万家团圆,喜庆热闹,顾家门口也挂着大红灯笼,下人们衣衫簇新,走动间脚下生风,也是不失热闹。
顾停早就知道进了京城,事肯定一件接着一件,只是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自己家。
停弟回来了,快过来坐!
顾停看到白衣优雅的江暮云,真的很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庆昌就不高兴了:听说你要回来,江兄特意过来等着,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暮云拉住顾庆昌,神色仍然温煦亲切:停弟还小,我们当哥哥的总要多担待。
顾庆昌气:他都多大了还小!别人像他这个年纪早知道为家效力了,他干了什么?
顾停迅速打量了下大厅。
许是应上元灯节的景,厅堂内错落有致的摆满灯盏,有大有小,有悬挂也有座式,应着红红正旺的炭火,看起来暖意融融。厅堂里人并不少,个人座位前摆着小几,几上干果皮零零散散,除了果子点心还有剩了半盅的甜汤,可见刚才气氛一直很热闹,可他一来,现场立刻变的安静。
下人们垂首侍立,鸦雀无声,主母冯氏端坐上首,几个小妾在她跟前低眉顺眼伺候,一票庶子女丝毫不敢心疼自己姨娘,只殷勤看向嫡母,时刻注意她的需求,茶饮过半立刻换新的,想要净手立刻递帕子,嫡母不表态不说话,没有人敢抬头说一个字。
可冯氏根本不必说话,只慢条斯理这般做态,立场已经很鲜明,当娘的,当然支持自己儿子!顾厚通把人带进来后,不知是理亏还是怎的,往桌边一坐自顾喝酒,一副完全不管了的样子。
有不闻不问淡漠无视,有冷暴力的下马威,还有怼到面前咄咄逼人的质问,这个地方充满对外来者的提防和恶意真的能叫家?
顾停对上顾庆昌,气势半点不弱,随意一扯嘴角,话音中满是嘲讽:幼时没吃没穿,没人理我,战战兢兢长大,想吃口荤的都要自己凿冰煮鱼,没人问过我,随便扔下一块玉佩,让我自己去九原努力,为家族消灾解难解开订亲一结,没人承情,哪怕回京城的这一路,往日一同并肩作战的人都会寄封信问候,顾家仍然没只言片语,现在来接我,是不是晚了点?
顾庆昌火气更大,手指头指的都快出虚影了:听听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家大业大,哪里能处处周到,别人怎么就没这么多话,和着家里把你养这么大还错了是吧?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顾停冷笑:我命大没死在外头,还真是抱歉呢。
你
顾庆昌跳着脚要过来,江暮云死死把人拦住:好了,上元佳节,合家团圆,莫要因气伤身。
顾停掀起袍角,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不是说带我回家吃团圆饭,席面都备好几回呢,菜呢?酒呢?
厅堂持续安静,没有人动。
没有啊顾停指尖在桌面一下下轻叩,心里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眼梢一挑,也对,我从小在这个家就没吃没穿,怎么可能长大就突然有了?没有才是正常的,在朋友面前丢个脸没什么,左不过被笑话两声,我啊,早习惯了。
他这话没有点名道姓任何人,可暗意颇深。
在朋友面前丢个脸,他身边的朋友是谁?镇北王和姑藏小王爷!两边势力一进京,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两位知道了,整个京城也就知道了。
冯氏向来独善其身,脑子却也不笨,这个家早晚是他儿子的,有点坏名声没什么,男人嘛,谁没点小毛病,可凡事过犹不及,家族名声坏到整个京城贵圈,远的不说,儿女亲事怎么办?谁愿意当她亲家?尤其是这种短人吃穿的小事,传出去丢的是她这个主母的脸。
冯氏眯眼看了顾停一下,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
主母发话了,下人们当然立刻动作,很快,席面就摆上了桌,凉菜热菜汤品点心,无一不足。
顾停一点都没客气,抄起碗筷就吃。
折腾一天,他本就饿了,想着镇北王待遇不可能差,他跟着能蹭点好吃的,结果身边没霍琰,便宜占不着,这点酒菜也将就了他也早发过誓,重活一回,不管岁月有多长,不管别人怎么着,自己都要舒舒服服的过,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顾家还敢下毒怎的!
尤其夹菜时看到冯氏和顾庆昌脸色,他吃得更香了。
别人根本没料到这一出,觉得他一定吃不下去是不是?
很好,咱们走着瞧,看接下来是你们难受还是我难受!
顾停不但自己吃,还招呼大家一起:你们怎么不吃?招呼完还能自问自答,哦也对,你们肯定早都吃饱了。
厅内气氛更加紧绷。
只有江暮云微笑晏晏,拿起筷子:我陪停弟。
顾停看着对方这张清俊雅煦的脸,实在很不理解,江暮云是怎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诚然,上辈子那些纠缠过往还未发生,可九原城那场对峙,几次相遇,他说话从没留过余地,江暮云在他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一点都不觉得羞耻么?
还能冲着他笑的这么温柔自然,语气这般体贴?
反正顾停自己是有点恶心的,面对这样的笑脸,也一点都不想搭理。视线停驻间,正好看到窗角,他眼睛一亮,展颜灿笑。
江暮云还以为这是态度缓和的信号,笑容更盛,动作更优雅,结果下一刻,一只野猫突然蹿过来,踩着他的腿肩,跳到了顾停面前。
喵嗷!!
小猫似乎很生气,尖利指甲都伸出来了,而且一来就十分不客气,啪一下拍翻了顾停的汤碗。
那一碗热汤,一点不落,全部泼在了江暮云身上。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
喵嗷!!
小猞猁才不管那么多,只知道自己十分愤怒,非常愤怒,出离愤怒!主人丢下它整整一下午不管,晚上也不见人,还偷偷跑出来吃好吃的!
不听话的铲屎必须要受到惩罚!必须要让他知道后果很严重,喵主子生气了,哄不好的跟你讲!
但小猞猁是只懂事的小猞猁,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将来要长成小豹子的,肯定不能跟外头那些野的一样,撒泼打滚生气可以,但不能伤到铲屎官,也不能伤到自己,所以它爪子拍碗时力度把握的非常好,没伤着顾停一丝半点,也没有湿到自己的一根毛毛。
喵嗷!!
小猞猁哼哼唧唧,傲娇的不行,啪啪啪拍爪子,质问铲屎的说,为什么浪了一下午一晚上都不回来!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别的喵了?是不是又想扔下无敌可爱柔弱可怜的猞猁宝宝了?
它这猫爪一下下拍下去不要紧,桌上大半碗碟遭了殃,那些带油的带汤的带辣的,一点都不浪费,全部泼到了江暮云身上。
顾庆昌气的声音都细了:这哪儿来的野猫!给我赶出去!马上赶出去!江哥你怎么样了?
他点过来扶江暮云,还不忘指使一边侍立的丫鬟们:都瞎了么!还不过来伺候!
丫鬟们赶紧过来,拿着盆的,拿着帕子的,提着壶准备随时倒热水的,乱成一团。
江暮云细细抽着气,尽量保持声音平静:我没事,昌弟不要着急。
其实是有点动不了的,小猫刚刚跳到他身上,以他为踏板冲向桌面时,位置踩得很巧妙,锋利爪子又露出来了,刚刚好按到男人的脆弱之处
还好小猫很小,没多重,他略停一停,喘口气也就好了,若是太胖太重,爪子再锋利点
江暮云根本站不起来:衣服稍后再换,先容我擦把脸吧。
我们小豹子可不能赶出去
顾停看到小猞猁开心的不行,把它抱起来,揉了又揉,低声轻哄:你乖呀,我不是故意扔下你的,我错了好不好?
喵
小猞猁哼哼唧唧,就算被揉得很开心也要别开头,浑身都写满我不高兴,不要以为随便认个错,揉揉头,宝宝就会原谅你!
顾停捏捏它毛茸茸粉嫩嫩的小爪子:虽然你不是我生的,但你走到我面前,我养了你,就得负责任,大半天没关心你,没盯着吃饭,还没哄你睡觉,我何止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明天给你煎小鱼干好不好?
喵
小猞猁继续哼唧,但圆脑袋不往外拱了,让揉让抱,揣着小爪子,圆圆眼睛盯着顾停别以为宝宝那么好收买,宝宝要求很高的跟你讲!
顾停没忍住,按住圆脑瓜亲了一口:小鱼干给你煎一碗?再给你弄点小银鱼小南珠做错事总要给补偿嘛,不然叫什么认错?
相处日长,顾停早就总结出了撸猫大法,从下巴到后背到肚皮,一套流程过去,小猞猁被揉的喵喵叫,哪还记得什么傲娇,兴师问罪?
随主子造就完事了!
一主一宠是高兴了,可以顾停刚刚那一番话指桑骂槐,连消带打,是个人都听的出来。
一时间,大厅比之前更加安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敢看冯氏的脸。
冯氏手中茶盏都要捏碎了,一双柳眉绷的竖起,小贱人骂谁呢!
非要请这么个东西回来,是要敲打他,还是让自己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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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王有个心尖宠(重生)——凤九幽(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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