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琰实在忍不住,看向顾停:衣服,穿好。
顾停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人找回来了,自然是好的,可并没有谁情绪特别高涨,因为一直没有解药,这种情绪就会一直蔓延。队伍里的小兵甚至在偷偷抹泪。
就在这种时候,顾停突然看到了一只鸽子,鸽子在天空盘旋很久,突然找了过来,落到他手上。
咕咕咕咕
这是一只信鸽,在提醒他拆信。
顾停看了一眼天空的方向,这只鸽子该是自九原而来。他感觉稍微有点奇怪,虽尸毒在活物之间并不传染,可小动物也是生命,能避免尽量避免,这些天与九原联系,他与孟桢用的都是传令兵,暂时取消了飞鸽传信制度,现在突然用鸽子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样吗?
心脏骤然狂跳,顾停屏着呼吸,从鸽子腿上小竹筒里取出纸条,展开
是孟桢的字:解药终于成功配制出来啦,以下附药方!斑蝥七钱,大风子一两五钱钱,白降丹九钱你那边药材够不够?不够也不要紧,董仲诚已装了几大车药材,此信寄出时已经出发,不日即到!
顾停深呼一口气,眼圈立刻红了,当即举起手:解药配出来了!所有人都有救!
霍琰顿住,眸底迸发出巨大光芒。
士兵们更是忘了规矩,疯狂的跳了起来!
小猞猁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发疯,绕着顾停的脚跑来跑去,似乎十分开心。
顾停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跑到霍琰面前:你马上就能好知道么!要是刚刚真把自己埋了,才是愚蠢至极!这种事永远也不可以有第二次了,知不知道!
霍琰眸光微缓:知道了你别怕。
顾停瞪他:是我怕么?明明是你怕!胆子这么小,连小猞猁都不如!
小猞猁:喵嗷!
霍琰眼梢微垂,眸底盛着月光,冷冽的,也是暖柔的:好,是我怕,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这不是应该的!
顾停再次看了眼药方,发现都不是极特殊的药材,这里应该都有,可能某一种存量不是那么充足,但后面补给马上到,根本不用发愁。
大家辛苦一晚,不太困的就不休息了,通知大夫们开仓取药立刻熬制,各小队领队清点中毒人数,药材足够,咱们不缺,只是熬制需要时间,大家互相理解劝告一下,病重的先服!
是!
随着一声声命令下去,镇北军坞堡活了,再无往日死气沉沉的气氛。
第52章 他走了
银月不言, 顾自辉洒。
天地宽广又开阔,引的人莫名想要长啸连连, 直抒胸臆,连凉凉的空气都清新的可爱。
最大的危机过去, 最难的难题解开, 抬眼一看面前全是希望, 谁人不开心, 谁人不鼓舞?士兵们走路的步伐都带着欢快,有人甚至哼起了小曲。
偏偏就是有人不懂事。大家回程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伏兵。
边境坞堡,自家镇北军的地盘, 短短的从野外回营地的路上,突然有士兵小队埋伏截杀, 这不是有病吗!北狄军杀不到这里, 没准现在都快死绝了,也顾不上,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自己人, 现在就在这个坞堡里的。
造反?哗变?谁有这胆子, 谁又敢起这心思!背着霍琰的护卫快速后退,士兵们同时迅速列队, 将霍琰和顾停护在最后方,拿出刀剑,面色凝肃眸染杀意, 不忠者,不听军令者,杀!
两边狠狠撞上,安静的夜立刻变得残忍又血腥,有刀光剑影映着人们冷厉的眸,有残尸血色讲述着生命的不甘。
银月依旧无声,天地已然变色。
顾停因为停在最后面,视野反而更清晰,突然看清楚了对方隐在后面站着的人,眼皮一跳:是尤大春!
是龙大春的人!
随着此句话音落下,这边士兵们明显松了口气,神色缓下来。就说不可能是自己人!自己人怎么可能搞这出,没理由嘛!
哈哈哈没错是你爷爷我!既然已经被叫破,就没什么好瞒的了,尤大春本也没想瞒,他亲自带队,连黑色面巾都没戴,摆明了就是要搞事,不怕被看见!
顾停一怔,这是要鱼死网破?
别说他不明白,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士兵们甚至齐齐愣了一瞬,至于吗?
都别走了,全都死在这里吧!
尤大春命令手下拼死攻击,豁出去了。你问为什么?简单,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就赚呗!这回来边境,霍琰霍琰杀不了,军功军功没赚到,自己还得赔条命进去,凭什么!不如就大家一起死,霍琰跟着死了也就罢了,他若活着,这些就全部都是他的罪过!戍边不力,自相残杀,不是别人的错,是镇北王你治军不行,能力不行,该当死罪!
老子就算要死,也要找所有人一起陪葬!尸毒又如何,中了就中了!
他疯了似的扔了一堆尸体出来,并不是刚刚牺牲的士兵,而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中了尸毒,都快烂透了的尸体。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本相貌,尸斑处处,尸水横流,带着恶臭和腐朽的味道,带着数不清的毒素和危险,就这样被他扔到了人群里
哈哈哈都一起毒死在这里吧!
你有病啊!去死啊啊啊啊
士兵们对这种行为不忿又不耻,何等阴险变态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大家红着眼,握紧武器杀了过去。
顾停也一片心寒。
因为自己中毒了,别人的命也不是命了,这么做多自私多阴毒又可悲!还好现在解药已经配制出来了,否则这么多人命,尤大春该怎么赎罪!
他皱眉扬声道:尤大人不要害怕,解药已经配置出来了,大家谁都不会死,不如放下兵器,咱们好好说话?
谁的命都是命,尤大春死不足惜,可镇北军何辜?北狄军都打退了,为什么要为这样的烂人牺牲生命!这些士兵,每一个都很勇武很可爱,他舍不得。
尤大春愣住:解药配出来了?
顾停刚要微笑应答,尤大春突然冷笑一声,目光阴鸷:怎么可能!到现在了还想别瞎话骗我!如果真的有解药,那他为什么还是半死不活!他遥摇指向士兵背上的霍琰,有了解药,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霍琰几乎立时眯起眼,背着他的士兵也是,隔着人群远远瞪过去,他现在没法冲上去杀人,只能试图用自己凶悍眼神狠狠剐向尤大春说谁半死不活呢!你才半死不活!
顾停高高扬起右手,手上是信鸽方才送过来的纸条:这就是解药药方!因刚刚才得到,还未来得及拣药熬制,但我保证它是真的!有什么矛盾咱们以后再说,现在先把药配出来,大家一起喝了,所有人一起安全不好么?
尤大春嗤笑一声:哟,这回戏做的够全套,连写字的纸都准备好了呢!怎么,觉得你和你男人走不出这里了,骗一回是一回?我早说了,我再上你的当我就不姓尤!
顾停:
老子说的是真话,为什么不信!
他下意识看了眼霍琰,霍琰摇了摇头。
人蠢没药医,作死作到这份上,神仙也救不了。
刘大春恨毒了顾停,平时看到他就不顺眼,何况这种时候?他搭箭拉弓,一箭直直射向顾停!
当然没射到。镇北军不是吃素的,前头那么多人挡着,会让人伤了他们的准王妃?真是想的美!
顾停也怒了,说人话听不懂是吧?行,今天都别走了,看谁死在这!
大家上!不必担心伤人性命,有事你们王爷担着!
士兵们嗷嗷叫着往前:顾公子发话了,兄弟们冲啊!
小猞猁在他腿边,呲着小牙炸着毛,喵嗷嗷
搞死搞死他们!甚至小身子跃跃欲试,小短腿跳来跳去往前扑,圆眼睛里迸发着光芒,好像看着不对自己就要扑上去帮忙咬。
顾停只好蹲下摸摸它,一脸严肃的教导:你乖呀,你还小,咬了坏人会生病的。
霍琰:
顾停揉小东西的动作太温柔,眼神也太柔软,尤大春什么的不值一提,镇北军这么大的盘子再解决不了,他也不用活着了,可顾停这个眼神
霍琰突然抬手,拳抵唇边咳了一声。
顾停没听到,仍然在揉小猞猁,眼睛里都是亮亮的光。
霍琰咳嗽的更大声,更急。
背着他的士兵急了:王爷您怎么了?王爷您没事吧?
霍琰:
本王无事。
他不着痕迹的看向顾停,顾停别说有反应,头都没回一下,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听到。
可这不可能,顾停那么聪明,那么敏感,那么担心他,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都要过来找他,怎么会听不到?这是生气了,还气得特别大,特别狠。
霍琰视线落在地上的小东西身上,目光变的严肃,你也是不争气,那么会叫会撒娇,倒是提醒一下你主人啊!
小猞猁哼唧一声,转过身子,给了他一个屁股。
霍琰:
他猜的没错,顾停其实听到了,就是不想理他。反正他看起来好像死不了的样子,解药现在也有了,想来很快身体就能康复,还哄什么哄,没必要再把他当祖宗伺候了,哼。
尤大春赌上了所有力量,人数并不少,若这里不是九原边境,换成京城的某处郊外,磨一点时间或许能成功,可惜这里是霍琰的镇北军,你再厉害,只要有野心,只要有害处,通通都会被碾碎!
动静那么大,四外周边已经听到,无数士兵小队正在赶过来响应,眼看着形势一点点变化,一点点从挣扎变成绝望,尤大春受不了了。他紧紧咬牙,血红的眼睛瞪向顾停方向,突然握紧了匕首,身子一猫,悄悄绕过战圈,无声无息的朝着顾停的方向跑去
顾停受正在揉小猞猁,并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现场太吵,耳边太过嘈杂,直到尤大春离的特别近,进到眼前,他都没有听到。
喵嗷喵嗷嗷
小猞猁突然很暴躁,冲着他身后各种叫,小身子甚至蹿了出去,顾停直觉有异,身体还没转,已经抬手一支袖箭射向了背后。
狗狗男男
顾停再转身,尤大春已经死了,睁大眼睛躺在地上,气息全无,胸口插着两只箭,一只是他的袖箭,另一支是军中羽箭,每一箭都正中心脏的位置。
顾停怔住,这可真是没在计划范围内,他射箭瞄准了准头都不怎么样的,这回怎么就准了呢?还有那另一支箭,哪来的?
他缓缓回头,看向霍琰,略有些心虚。
霍琰扶好身边士兵的箭囊,将手收回,淡淡道:死就死了,没事。
顾停垂眸,整理自己的袖箭。
不可能没事,尤大春是尤贵妃嫡亲哥哥,今上登基十二年,未有立后,后宫中尤贵妃一人独大,倍受皇宠,尤家之所以飞黄腾达步步升高,就是因为这份皇宠,皇上亲自提拔,亲自派过来的人,在霍琰的地盘死了,皇上能高兴?亲哥死了,尤贵妃会觉得没关系,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尤大春此行争不争得到功,她们都会紧紧盯着,何况丢了一条命?
霍琰之所以把人留到现在,任其再折腾都没杀死,就是讨厌麻烦。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还能怎么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麻烦点就麻烦点,顾停倒不害怕,没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只是
他悄悄看了眼霍琰,又要连累这人了。
不管这笔账因谁而起,最后一定会算到霍琰头上。霍琰说的轻松,当然也有那个能力解决,但他不能当不知道。
真是令人惆怅。
接下来的一切无比忙碌,现场得收拾,这么多尸体摆着好看?关于尤大春的总结报告也得写,有关这样大人物的死讯不好瞒,也瞒不过去,与其等别人添油加醋各种打小报告,不如自己先写一份漂亮奏折递出去。死讯要说,前因后果得讲,尸毒情况也得详细描述,这中间怎么把握尺度,哪个信息先提哪个信息错后,怎么请罪,请哪种罪,个中是不是有其它小人的挑唆影响等等等等,就是个技巧了。
因霍琰重病未愈,这件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就落到了夏三木头上,他是否为此熬的睡不着觉,是否一夜头秃别人不得而知,因为大家都很忙,所有的人都在忙。
樊大川稳在中军,姿态各种强硬的盯着,有功赏,有错必罚,且重罚,虽他身上也有尸毒,却并不着急吃药,这种时候稳定军心最重要,严律在侧,再加首领引导,镇北军只会比以往更有凝聚力,更互相体贴。
翁敏心细,医者药材全是他在调度安排,病情危重士兵的状态落实,感染士兵的人头数目,药熬出来怎么派发,全都安排的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寒冷月夜里,镇北军坞堡内灯火通明,院子里架出几口大锅,热腾腾的连夜熬药。
中毒和生病不一样,解毒汤药一剂就会见效,三剂吃完余毒全清,只要吃了药,毒种不会再对身体造成危害,但这个药只能清毒,身体因此积累的虚弱状态和其它病症并不会立刻消解,还需大夫看症医治,于是士兵们染毒的解毒,生病的治病,身上有伤的继续治伤,大夫们时时在侧跟进情况,如有不妥立刻调整相应药方。
比如霍琰,解毒的药吃了,风寒的药也要吃,两种病要一起治。
结果倒不错,解药药性温和,对身体和其他药物没有刺激性,效果很是喜人。
董仲诚是第二天下午到的,及时解决了库房药物短缺的大难题,他不但拉来十几车药材,还有很多吃的,上好的牛羊肉,新鲜蔬菜,各种干货食材,好多甚至都不是他自己备的,是九原城里百姓们知道他要来,自动自发偷偷送的。
毒也清了,病也好了,眼看着还有这么多好吃的,谁能不开心?士兵们过年似的嗷嗷叫,有那不当值的,甚至悄悄拿出了酒。
顾停和董仲诚见了一面,董仲诚很激动,说城里一切都好,高兴的和顾停激动的聊了好一会儿,说大家现在都怎么样,街上怎么样家里怎么样,都等着好好过年呢!可惜此行太忙,还有很多事要做,董仲诚不能久留,聊了一会儿就匆匆告了别,约定回九原过年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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