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诚更加触动。
人皆有好奇心,大多都不怎么适宜,能自己压下去,给对方以尊重是何等定力!
他更放了心,没什么不能说的,咬了咬牙:过往不提,我只有一句话,柳姑娘愿意嫁我!我们本在各自努力,谁知突然出了这种事,我二人无法达成共识,这才若公子能成全,我愿效力公子左右,赴汤蹈火,怎样都行,多久都行!
顾停修长手指摩挲了下小手炉:这还倒像句话,不是用情至深,说不出来。
董仲诚背后一松。
顾停抬眼:可我要你效力做什么?我又不差奴仆差遣。
这话听起来像是拒绝,隐含的更多却是尊重。
董仲诚听懂了,心中更加感恩。
家财,商路,自己的未来,这是他能交付的所有,他愿意用一切换来心爱的姑娘,可大好男儿,正是年轻意气,怎会愿意与人为仆?他说出这句承诺,是折了所有尊严,献上所有骨气,不想对方如此大气。
这一刻,董仲诚心内感想无法言说。
他忧虑的一切,无能为力的一切,顾停都帮他解决了,像个天神,天神也不需他折骨祭血,用一切来换他何等有幸,遇到了这样的人!
此人可交。
或许他努力一辈子,也配不上做对方的挚友,可他会努力,此后一生,只要顾停有需要,他愿意效死!
董仲诚做了这样一个决定,砸到骨血里,此后一生不忘。
顾停知道这人有脾气,难搞,为保万无一失,才利用一切信息,做了这个局,现在他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只照计划往前:你说的再好听,就是说出花来,我也不敢轻信,这样,你给我一样信物,柳姑娘认得的,待这煲汤做好,送到柳姑娘手里,我的人会悄悄把信物拿给她看,她自己说了愿意,我就帮你周旋,你若是诓我的,她不愿意,说你是骗子,我便把你打出去,如何?
董仲诚怔住。
顾停捧着手炉,看着远方天际:世道对女子苛责,婚嫁大事,我不想听你的,甚至不想听柳公的,只想问柳姑娘自己,愿不愿意。
董仲诚更加感动,眼眶甚至有隐隐湿意:公子考虑的极是。
顾停看了眼豆腐煲,倒是快好了:你坐一坐罢。
董仲诚坐下。
总不能干坐,顾停看了看火候,看向董仲诚:一码是一码,其实我这里也有个不情之情,你是药商,定然有存货,是不是?
刚刚还喊打喊杀,现在就不情之请,他揉了揉鼻子,眼睛看别处,样子有点可怜巴巴。
公子需要?董仲诚有些哭笑不得,说个数便是!
不管这桩婚事成不成,顾停帮了他的心上人,就是帮了他大忙,一点小事,哪用这般小心?
顾停眼睛虚虚转着:量有点多。
董仲诚:多少?
顾停眼珠定住,说了一个数。
董仲诚倒吸了一口气:这确实有点多啊。
顾停抿了抿唇:实不相瞒,我总觉得边关战事来势汹汹,不同寻常,边境与北狄常年不和,总有交战,可往年这种时候早就停了,大家都是要过年的么,可现在还打的如火如荼北狄人怕是憋着坏呢。年前商家清货,前线若真有意外,补给怕是来不及,我就想着,自己先备上了,若有万一,正好用的上,若没什么事是我想多,也没关系,大不了年后使点力气,损些收益卖出去,钱么,总有时间再赚
董仲诚垂眸,细细思量。
他是商人,商人逐利,手中货物和商道全部为了赚钱,可他也是大夏人,自有大夏骨气,真有大事,他知道了,当然也愿意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他手中还真有一批存货,本想转到关外,大赚一笑,现在么
怕是得留一留,数量也不够,最好再收些回来。
空气正安静,廊外突然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树枝被踩断了。
顾停董仲诚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包子脸少年摔了出来。
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青涩未脱,人很瘦,腰很细,唯脸上有一圈婴儿肥,眼型圆润,水汪汪,看起来很可爱,因为自己没站好摔出来,还被别人发现了,表情有些尴尬。
顾停认得他,正是那天表演时遇到的意外,碰瓷少年!
这人还顺了他好多金珠呢!
跟那天天脏兮兮的样子不一样,他今天洗了脸,换了衣服,应该是金珠的功劳可惜衣服并不合身,袖摆宽宽大大,头发也束的不好,毛毛躁躁,还有几络落在外面,要不是人长得可爱,这个样子简直没眼看。
少年望着顾停刚刚停火的四神豆腐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见顾停看他,他嗖一下躲到柱子后面,又悄悄探出头来,可怜巴巴:那个能分我点吗?
顾停看了看自己做的药膳:这个?
少年看起来快哭了:不给我吃,我会吐血的
顾停:
所以今天碰瓷碰到他身上了么?
少爷真落泪了:真的我真会吐血的!
顾停:
他感觉有点不对。这少年吐血的样子他看过,并不掺假,那样吐真的,对身体有损。
反正煲很大,量够多,柳姑娘一个人不可能吃完,分少年一半也不是不行。
顾停叫吴丰拿来早准备的保温煲,分了一半过去,朝董仲诚要了样信物,吩咐吴丰亲自送过去办这件事,剩下的他冲少年招了招手:来吧,请你吃。
少年欢呼一声跑过来,腿脚相当麻利,速度飞快,抄起筷子就吃。
嘶
小心烫
完了,说晚了。
少年并不介意,扬着脸冲顾停傻傻一笑,继续拿着筷子吃,这次记得先吹一吹。
他大口大口,吃的特别急,特别快,好像这真是救命的东西
吃到额头冒汗,肚子里暖洋洋,他才不好意思抬头,推了推碗:你,你们要吃么?
顾停和董仲诚因少年这吃相,多少起了食欲,可又觉得和小孩抢东西吃简直罪恶,齐齐摇了摇头。
少年吃的包子脸鼓起:那,那我吃完了哦?
顾停:吃吧。
也不知怎么这么巧,就在今天,这个时候,顾庆昌终于打探到对的消息,找了过来。
看到顾停和董仲诚坐在一起,董仲诚还那么乖,毛那么顺,半点脾气没发,一看就有猫腻的样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顾停,我道怎么回事,原来又是你在坏我的事!
顾停眼神茫然,啥?咋的了?兄长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董仲诚视线立刻犀利,甚至往前一步,有意无意挡住了顾停。
顾庆昌更气,指着顾停对董仲诚说:你被他骗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仗着一张好脸招摇撞骗,还不骗女人,专门骗男人,没事就往屋里带!他是不是诓你帮他做事了?哼,他以前就是这样,专爱抢别人的东西,恶心,下贱!
董仲诚起身,刚要说什么,正在抱着碗喝汤的少年把碗一放,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竖眉瞪眼看着顾庆昌:你是兄长?
顾庆昌甩袖:除了兄长,谁会对这种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少年炸了毛,包子脸鼓起,奶凶奶凶:兄长不都是要爱护弟弟,疼爱弟弟,为弟弟遮风挡雨,哪怕受尽一切麻烦和苦难也在所不惜,舍了命也要让弟弟好好活下去么?大家都一样,凭什么你就这么优秀?
顾庆昌被骂的失了神:啊?
少年叉腰:不护着弟弟,反倒伤害他,拉着别人一起伤害他,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你才恶心,下贱!
顾庆昌:
你这小子
他刚要伸手拎少年后脖领,身后下人突然过来:大少爷
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庆昌脸色大变:顾停你给我等着,回头我再来收拾你!
行色匆匆而来,又匆匆走了。
什么人嘛。包子脸少年冲着他背影哼了一声,走回廊上,捧起碗,继续乖乖的喝汤。
顾停觉得少年刚刚的表现比起想帮他,更像有个举世无双的兄长。
你哥哥对你很好?
当然!少年笑的可灿烂可温暖,没有比我哥更好的哥哥了!
只是片刻,少年脸上的笑就淡了下去,很是低落:可是我们走散了我好多天没吃过饱饭了,你做的东西好吃,养我几天好不好?
他抬头看着顾停,眼睛大大,特别可怜:就几天,我哥会报答你的!他超厉害,你想要什么都行!
顾停走过一辈子,还算有几分眼光,会看人,少年一双眼睛纯真清透,不是坏人。
家里是没什么钱了,可养个小崽,给口吃的,还是没问题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知他是答应了,咧开嘴,笑出可爱虎牙:我姓孟,叫孟桢,你那个讨厌哥哥要是敢再来,我帮你骂死他!
顾庆昌这边,火急火燎的处理完一堆事,没绷住,给江暮云写了信,又是控诉又是骂人又是委屈,仿佛世上最难过的人就是他了。
江暮云回信来的很快,各种安慰,字里行间温柔暧昧,深入人心。
末了,还说这件事没关系,董仲诚不愿做生意,也有别的方法圆缓,姑藏藩王孟家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丢了个特别重要的人,找到他,所有事都不是事,这九原城他们可以横着走。
第9章 骚还是王爷骚
九原边境的雪与别处不同,更为凛冽,肃杀,无情,就像衣角猎猎的将军驭呼啸北风而来,手持三尺寒剑,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大雪未能阻止战事,镇北王队伍与北狄大军交战于旷野。
旷野之战,视野广袤清晰,很难胜之以巧,以奇,更多比拼的是数量,是军心,是哪边战列更灵活,更默契,更如臂使指,更难溃散。
镇北王队伍,前锋一骑当先,尖刀一般狠狠锲进敌方防阵,如绞肉机相撞,场面血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战将韦烈丝毫不惧,血光刺激下更为兴奋,战马都不好好骑了,抄着长矛上蹿下跳:孙子们!你爷爷来了,还不通通跪下跪下!
头领如此,前锋军个个嗷嗷叫着冲杀,只顾往前,胆敢阻挡者,杀!杀!杀!
他们没管周围情势,也没空看,北狄兵从身边漏过也不管,只干自己的事,直直从敌军中插过,一大半北狄兵来到了镇北王军腹地。
光头战将樊大川马都没骑,手持长戟迎战敌军,铜铃般大眼严肃又挑剔:你这手腕不行,无力!你这刀怎么使的,小姨子教的么这么烂!咦你想上马快速冲过去?上拜帖送重礼了么?看戟想过老子,都还太嫩,太嫩!
他站在原地,带着自己的兵,一步都没有后退过,不如前锋军兴奋,不如两冀机警,可所有人都非常稳,如泰山如磐石,只要有他们在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左冀战将夏三木有点忙,一会叹:猴子冲的也太快了,会漏人啊假和尚你打那么多不嫌累?傻乎乎的,倒是分我点啊这位施主你就过分了,鬼鬼祟祟的,是想偷袭?行了别看了,爷陪你玩!
他带着左冀军灵活游走,时而往前,时而往侧,所有战场上发生的意外全由他负责,帮前锋补落下的窟窿,帮中军缓解过多的压力,若能抄了北狄军后路,包了饺子才好!
右冀翁敏就比较沉默了,指挥也很寡言,没那么多评价,最多是左左右右的指令,不停打以暗语手势。他看着战场,脑子里装着所有地势图,双方各军小队在哪,主将往哪个方向去了他的马不算最高,可他的视野,比这里所有人都要开阔!
除了和左冀一样的机动游走任务,他还负责着镇北军最后的底线,只要有他在,镇北军永远不会没有打法,底线永不会失!
而有一个人,一直隐藏在前锋军中,和上蹿下跳的猴子前锋相隔只有半个马身,插进敌军后,他速度突然加快,手中□□每次挥舞,都有不少于一人丧命。
他身形健硕高大,始终往前,过于活泼的前锋将领骂战成了他最佳的掩护色,须臾之间,他已横穿北狄大军,直直冲向了对方主将方位!
今天打的有点绵软啊,怎么,没吃饭?
突然,北狄主将后方冲出来一个女人,朝韦烈杀来:听说你们王爷养了个心尖宠,是不是很漂亮?瞧你们一个两个,骨头都酥了,没点力气
韦烈一看就心说完蛋,这女人怎么来了!
樊大川实诚:有个屁!我们王爷没有,你少瞎咧咧,这招没用,爷□□着呢,你们敢再往前,全、部、死!
女人唇角立刻勾起,红唇妖艳,似乎很是开心:原来不是啊
光头闭嘴!
韦烈蹿起来更高,砍人力度更大,要不是身前敌兵众多,他定要杀回去砍了那光头!净会坏事!
这女人是北狄赤璇公主,随兄长四王子赤昊来了边关,平时也下场,但次数不多,这回赤昊受了伤来不了,五王子赤硕奸猾,躲在最后面没上,前面顶住的是大将勒石刺,场面有些不太好看,她大约是过来撑场子的。
一个女人,身份高贵,来战场没人阻止,为什么?因为她好用。她武力未必很高,但她的出现很能提升己方士气,更因为她长的不错,镇北军士兵都是男人,很难不多看两眼,多看,就会浮躁,就会失误。
她还很敢说,直言自己心仪镇北王,但求一睡,至于其他人嘛,等睡过了镇北王,看看活儿好不好再说。
她自己不嫌丢人,北狄也不觉得丢人,唯独镇北军,每回看到这个女人都咬牙切齿,非常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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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王有个心尖宠(重生)——凤九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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