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大人,凶手可曾抓到?”
每当这个时候,卫蓝都觉得不敢,却又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不曾。”
安宏点头,又道:“之前大人教导学生,说要做个正直的人,仁爱天下,可如今看来,却也未必。”
他正直,他的妹妹和其他七名受害者俱都仁爱,然而死不瞑目。
卫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说不出话来。
他身边的任泽微微蹙眉,忽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谁也做不了谁的主,所求不过问心无愧罢了。”
安宏看了看他,没做声,只一揖到地,转身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卫蓝轻叹一声,转身看向任泽,叹道:“你又何必与他计较?还是个孩子呢。”
任泽哼了声,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他都二十岁了,算哪门子孩子?”
卫蓝好笑,“到底不易。”
“你倒容易。”任泽索性连哼都懒得哼了,随手抖了抖袍子,自己走了。
这傻子,凡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揽,早晚一日把自己压垮了。
在这个年代,人犯一旦跑了就很难抓,本以为要以年计,谁知刚过六月,东边就传来消息,说有旅人在路上发现一个被打的昏死过去的女人,还以为是遭遇不测,本来是出于好意送到医馆救治。
谁知医馆伙计替她擦洗干净头脸之后就吓了一跳:这不正是通缉中的陈四丫吗?
伙计赶紧叫了掌柜的,掌柜的又赶紧叫了巡街衙役,巡街衙役报给知县,知县又马不停蹄报给庞牧。
庞牧等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陈四丫竟然会以这种戏剧化的方式出现。
几日后卫蓝出面帮忙交接了,众人仔细对照画像一看,除了脸还有些肿,应该就是她没跑了。
陈四丫被打得很惨,脸上跟开了酱料铺子似的,难为当时医馆的人竟也认得出来。
“也不知她是想拒不交代呢,还是对外人一直这样,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过,嘴巴紧的蚌壳似的。”负责移交的衙役道:“听医官的人说,她有两根肋骨断了,好悬没插到内脏里去,没个一年半载的养不好,倒也不怕他跑了。”
庞牧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那衙役先摇了摇头,又有些不确定的道:“也不知是不是确认了她的身份后百姓们胡思乱想的,前儿还有人说隐约瞧见陈四丫和李凡在城内一家粮店附近出现过,我们大人不敢盲听盲信,已经派人四处打探了,想来不日就有消息。”
这么多天来,庞牧难得赞了一句,“你们大人倒也谨慎。”
衙役忙道:“人命关天,哪里是敢疏忽的呢?”
待确认交接完毕,庞牧和晏骄也没有别的吩咐之后,那衙役才紧赶着回去复命了。
晏骄摇头感慨,“都是当父母官的,看看他们和青空,再看看庄瑟庄大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庞牧嗤笑一声,“世上再无庄大人。”
正好齐远刚从外面进来,听了这话便脱口而出道:“啊,庄瑟也给人杀了?”
庞牧:“……他被贬了。”
之前庄瑟不过区区六品知州,关乎人命却敷衍了事,圣人连带着一并发落了,那点官衔都不够降的,直接被撵回老家种地去了。
齐远和晏骄齐齐松了口气,竟然还埋怨起庞牧来,“你也不说清楚。”
最近死人太多,搞得他们很有点杯弓蛇影的意思。
庞牧都没脸说他们,径直拿着卷宗进去了。
齐远就在后面跟晏骄嘀咕,“这事儿一出,公爷【地方官杀手】的名号又要重出江湖了。”
晏骄深以为然。
当年庞牧初次去平安县做县令,沿着一路飞速升任知州、知府,乃至三年内重返京城,中间撸掉的大小官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战绩辉煌令人难以望其项背,一干地方官员胆战心惊,一度“闻庞色变”。
众地方官一改寻靠山的念头,转而日夜祈祷,求他千万别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溜达,生怕他老人家吃饱了没事干再鸡蛋挑骨头找出点儿什么不好的来,转头也把自己脑袋上的乌纱给摘了。
如今,地方官杀手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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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女杀人狂魔陈四丫终于现身,所有人都想在第一时间见识下庐山真面目,就连素来孤傲的任泽也不能免俗,以至于晚到的晏骄和齐远差点没挤进去。
才二十一岁的女人,本是花一样的年华,可众人却没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点儿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有的生机和活力。
陈四丫很瘦,肥大的衣服外面几乎可以看见清晰的骨头痕迹。她的皮肤发黄而粗糙,掌心和指腹有长年累月做活留下的老茧,手背上更有许多冻疮痕迹和陈年旧疤,几乎找不出一点好皮肉。
她的双眼枯井般死寂,眼角满是细纹,双颊也没有年轻人应有的红润紧绷,反而黑红的开着细小的裂缝,又有许多干皮。
陈四丫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木然的盯着床榻上方,若非胸口微微起伏,几乎要叫人怀疑这是一具新鲜的尸体了。
也难怪分明还大一岁的芸香见了她,也开口唤做“婶子”。
晏骄拉着庞牧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点点头,除了留下许倩护卫之外,将其余人都带出去了。
晏骄搬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陈四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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