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箱子越大应该越重,就替孙蕊将她那个箱子提了上去。没想到入手很轻,里面就跟空的一样。
这里面是什么啊?我将箱子靠墙放好,问跟上来的孙蕊。
你的羽衣呀,棉棉天女。孙蕊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翻我枕头边上的漫画书。
不要把我正在看的页数弄乱
还想提醒她,就见她已经开始从第一页看起了,我只好又把嘴巴闭上。
来,先给你一个发带,把碎头发箍住。楚童在房间的空地上打开了她的聚宝盆,一层层拉开那些我认都不认识的化妆品。
本来我还在想房间的灯会不会太暗了,结果她箱子一开,自带两排led灯,瞬间闪瞎我的眼。
戴好白色兔子耳的发带,我盘腿坐在化妆箱前,等着楚童进一步指示。
让我看看你的肤质楚童说着轻轻掰过我的下颚,在仔细打量了我的脸后,惊叹道,你皮肤真好。来之前我还有点害怕你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会长青春痘啊什么的呢,结果竟然连毛孔都看不见,还这么白。
是吧。孙蕊趴在席子上,津津有味看着漫画书,一双脚在半空来回踢动,余棉的皮肤超好的,眼睛也很大很漂亮,小时候我就是这样才会当他是小姑娘的。
楚童将化妆棉喷湿,简单给我擦了下脸,之后就开始了繁琐的化妆部分。
我参考唐妆给你化吧,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这种大型传统祭典的活儿,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先看看再做调整吧
麻烦你了。我也不懂这些,忙表示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没意见。
一开始我还有闲心细数脸上到底用了多少东西,到后来一样叠一样,实在太多,我也懒得数了。
坐着不言不语还不能动,很快就有些犯困,我开始寻找话题,和楚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原来之前天女的妆容都是统筹办公室随便找一个村里会化妆的女孩给化的,看着不丑就行,但因为今年有外国人来拍纪录片,县长都很重视,张叔听说楚童是专业的影视化妆师,就特地把她找了过来。
一定要让那些外国佬知道什么是天女下凡!这是张叔的原话。
一时也不知该说我运气是好是坏。
感觉还是好的吧,万一孙蕊给我化,大概率又是一张佛光普照脸。这样一想,我又有些感谢张叔今年的重视。
化了一个多小时,化得我昏昏欲睡,孙蕊都看完了两本漫画,一个人吃着阿公端上来的果盘吃得很开心。
用笔最后勾完嘴唇,楚童满意地退开,叫来孙蕊。
小蕊,看看怎么样?
孙蕊闻言从漫画书里抬头,手里还拿着一片苹果。
我看她本是要将苹果送进嘴里,突然整个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心情莫名成了忧郁的蓝色。
什么啦!凭什么一个臭男人化了妆都比我好看,我不服!我不服!她悲愤地拍打地面,撒泼打滚,我不承认我连男人都比不过,一定是因为表姐你的化妆技术太高超了!
我也不懂化妆,分不出好坏,只觉得镜子里的人陌生得可怕。
脸白得跟纸一样,腮红打到眼尾,额上贴着花钿,双颊酒窝的地方点了两点丹色的小圆点,嘴巴也小小的,好似一只绛色的蝴蝶。
我越看越觉得奇怪,有些心烦地别开了眼。
看来很成功。楚童淡定从化妆箱里取出一顶超长假发为我戴上,完了简单地替我梳顺,在身后松松束起,今天没时间了,先戴这顶假发,到祭典那天会给你准备发包,还会戴很多发簪步摇,应该会很重,你要有心理准备。
现在戴着这顶假发我都觉得头皮有点紧快不能自主思考了,祭典那天竟然还要更过分吗?
张叔你倒也用不着这么拼啦,老外要的就是原汁原味,你这样也太官僚主义了!
啊啊啊我不活了!孙蕊还在继续翻滚,余棉你怎么这么讨厌!你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好姐妹了,除非她猛地坐起身,一脸严肃道,我结婚你当我伴娘我就原谅你。
我盯着她,轻轻吐出四个字。
你有病吧。
楚童听到这里也有点翻白眼了,冲孙蕊抬抬下巴道:好了别闹了,把衣服拿出来。
孙蕊撅了撅嘴,爬起来去开了箱子,小心从里面取出一件套在防尘袋里的白色长衣。
我本来以为羽衣只是对神话人物衣着的一种既定成俗的称呼,结果孙蕊真的从箱子里取了件羽衣出来。
衣服共分三层,最里面是类似打底衣裤的小褂长裤,第二层是一件面料十分柔软亲肤的长衫,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只是在衣襟处用银线绣了两只仙鹤。
最外层,也是最豪华的重头戏,外衣整体轻纱制成,袖子垂到小腿,有条长长的大拖摆,而从袖摆到下摆,装饰着满满的白色羽毛,一层叠一层,厚重又仙气十足。感觉穿上它的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而去了。
这是我谨慎地摸了摸那件衣服的羽毛,触感柔软,特别好摸,真的鸟毛吗?
楚童道:据说最开始的那件衣服是用鹤羽做的,但这么多年了,当初的那件衣服早就损毁得不能穿了,后人又相继模仿复制了很多次,这是二十年前复制的,替换成了鹅毛,你将是穿上它的第四个人。
突然这事就变得神圣起来了怎么回事?没来由地,我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传承感。
然后这种由内而外无限接近于民族自豪感的情绪在孙蕊和楚童合力给我收束腰封的时候戛然而止。
不是,需要这么紧吗?我忍着被勒吐的恶心感求饶,差不多行了吧。
不行!孙蕊拒绝,天女的腰怎么能比我还粗,你清醒一点!
楚童咬牙切齿地使劲:刘叔的儿子好像比你矮,只有170,现在修改尺寸也来不及了,你就忍一下吧
这是说忍就能忍得住的吗?
也不知是谁从后面踹了我一脚,把我踹到了窗台上,我扒着窗框半伏在那里,华顺的假发垂落肩膀,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救命左右两边同时收力,我气若游丝地呼救。
忽而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发丝,也吹来了空气中一缕熟悉的烟味。
我花了点功夫才意识到这股熟悉从何而来,随即慌乱地抬头看向隔壁院子,就这样恰好与手里夹着烟,正愣愣看着我的雁空山四目相接。
哥我咽了口口水,弱弱叫他。
虽然好像一眼万年,但其实我们也就对视了几秒钟而已。
只这几秒,雁空山头顶的数值发生了跌宕起伏的变化。
先是白78,然后迅速跌到70,颜色也变得灰灰的,应该是有被我的造型吓到。接着,在我叫了他后,他可能反应过来是我,数值迅速飙升到80。
余棉?说着话,他头顶的颜色由浑浊的灰慢慢变为一种明亮的,显眼的,让人无法忽视的黄。
但只是眨眼的功夫,等我再去看,他的数值又跌到了60,颜色变得更黑,更暗沉,是惊惧的模样。
完了,我可能被孙蕊她们勒出幻觉了,竟然觉得雁空山刚才对我变黄了?
第16章 他好像在躲着我
好了好了,应该可以了
还不等我对雁空山的头顶做更多的研究,身体就又被扯回了屋里。
之后孙蕊打光,楚童拍照,选取各个方位角度拍下了这次的定妆照。
我心焦地一直偷瞄窗户,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再去看一眼。
半个小时后,试妆终于结束。
那我们就走了,止雨祭见!
路上小心!
将楚童与孙蕊两姐妹送出门,目送她们逐渐走远,我关了院门,打算转身回屋,视线扫过隔壁院子时,微微顿住。
之前雁空山站立的地方早已不见他人影,四周静悄悄的,二楼亮着灯,他应该还没睡。
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对我是什么看法,但如果我现在去敲门可就太冒失了。
为什么我的能力不能有录像回放功能呢?这样我也不用在这里自己瞎纠结瞎猜测了,黄没黄一键回放就知道。
不过就算他对我黄了,感觉也只能更证明他是个喜欢长发女孩子的超级直男啊突然就没那么高兴了。
轻叹口气,最后看了眼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进了屋。
第二天、第三天,雁空山都没有提那晚的事,对我的态度也并无不同,和我说话相处时,头顶更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这使我不得不怀疑,那天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就说雁空山怎么会对我变黄呢
正整理着书架,眼角瞥到一抹粉色的身影经过。我一下机敏地抬起头,放轻动作蹑手蹑脚跟在那抹身影后,果然看到对方拿着一本小本子去找雁空山了。
本子上记了书籍出版日期,哪个出版社出的,第几次印刷等等的信息。分明有几次我离她更近,她却总是舍近求远去寻雁空山的帮助。
这已经是她连续一周来店里了,每天都找一本书,头顶数值是一天比一天粉,有时候还会变成刺眼的黄。
显而易见,这位是我的情敌无疑。
我在心里给她取了个绰号,叫粉红女郎,因为她总喜爱穿着粉色的衣裙。
粉红女郎人高高瘦瘦的,有一头黑长的直发,每次来身上都香香的,是雁晚秋口中雁空山可能会喜欢的那类成熟女性。
就是这本书
我装模作样把书抽出来又放回去,竖起耳朵注意着雁空山和粉红女郎的动静。
一般被雁空山察觉到有泡他企图的顾客,都会被他分配给我和文应。他会时刻保持距离,清清楚楚用行动告诉对方他没有进一步的打算,绝不会做让人误会的举动。
粉红女郎这几天已经这么明显了,感觉雁空山也该到极限了。
扒着书架,我稍稍探出半个脑袋,随时准备响应雁空山的号召。
粉红女郎的书都是非常难找的绝版书,就算对店里库存了如指掌的雁空山都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耗时间就算了,她还不一次性找完,每天都要来那么一次。
粉红女郎将本子凑到雁空山跟前,挨得极近。雁空山垂眼看着本子上的信息,眉心轻轻拧起,似乎是有些不适这样的距离。
店里有这本书,我让他抬起头,似乎是想找人帮忙。
我不小心碰掉一本书,弯腰去捡,位置就在他眼前,明确告诉他:是的,找我,我可以胜任!
我帮你找吧。
维持着蹲下身捡书的姿势,闻言我震惊地抬头看过去,却连他视线的尾巴都没抓到。
雁空山侧身对着我,视线低垂着,手里接过粉红女郎的小本子,带着对方往二楼而去。
手指拨弄着地上的那本书,我的心情瞬间丧到不行。
什么啊,难道我要失恋了?
夏天都没过去,暑假还有一半,这么快的吗?
这次该不是换我去找孙蕊哭诉吧?光想想雁空山头顶为别人而粉我都要窒息了,孙蕊到底怎么做到快速恢复没有后遗症的?
她应该去写一本书,叫《教你如何走出失恋阴影》,一定会畅销的。
我怀着悲伤的心情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周五时雁空山去市里收书不进店,我们没过多交流。周六因为隔天就要举办止雨祭,雁空山让我在家好好休息,两人也没说上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们这段时间的交流变少了,他好像在躲着我。
明明对着我时心情也不错,但那些诸如摸头的亲昵小举动却再也没有过。
结合之前他对那些别有所图的顾客的态度,我合理怀疑他是不是看出我的心思了,不然实在很难解释他突如其来的冷淡。
所以真的要失恋了啊
我心里乱得根本睡不好,一晚上翻来覆去,第二天起床时差点精神恍惚一脚踩空掉下楼梯。
阿公早早就起来了,见我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以为我昨晚又熬夜看漫画,边给我热牛奶边数落我年纪轻轻不爱惜身体。
你这样是要变秃子的。他言之凿凿说着非常恐怖的话。
止雨祭的大游行虽然要落日时才举行,但准备工作却要一早就开始。
吃完早饭后门铃就响了,雁晚秋门一开就扑到沙发上开电视。今天我和雁空山都有的忙,又是阿公带她的一天。
棉棉阿山加油,下午阿公带秋秋去看你们哦!阿公在屋外冲我们挥手道别。
雁空山一路都没有说话,虽然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但今天显得格外沉默。
我在这死一样的沉默中饱受煎熬,车里播着小野丽莎的《玫瑰人生》,我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枯萎了。
止雨祭的大游行从南普街街头开始,街尾结束,按照步行街的长度和游行速度来算,最多也就半个小时的事。可要使这场祭典游行尽善尽美,不留瑕疵,上百人却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筹备。
我们到南普街的时候,张叔他们已经在指挥封路了,道路两旁都拦了警戒线,到时候还会派人维持秩序。
给参与大游行人员休息、换装用的屋子是张叔他们临时征用的一间空置的门面房,室内就两张桌子几把椅子,连更衣室都是用纸箱子随便堆砌起来的。
我和雁空山一进屋便分开了,我被拉去化妆,他则被刘叔他们拉去对游行步骤进行巩固加强。
你昨晚没睡好吗?眼圈有点深啊。楚童皱着眉将海绵轻轻按在我的眼下。
我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小声道:有点紧张。
视线余光瞥到雁空山正与刘叔他们立在靠门处。刘叔分了支烟给雁空山,他接了,弯腰凑过去点烟时,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视线转了过来。
我心跳瞬间失序,以往这种情况我肯定要避免与他对视的,今天却舍不得移开眼。
只是可惜,视线即将相触时,他的烟点燃了。
他轻轻吐出口中的烟,那些不讲规矩的粉尘颗粒物像被风吹散的云一样流动着,遮住了他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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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屿(CP)——回南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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