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古怪,连段天边都听出点不对劲,更别说本就从父母态度中察觉到一些端倪的程泽。
他盯着江一寒,像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程家的家务事,江律师似乎了解得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
话一出口,江一寒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来这位冷面贵公子对自家做的那些腌臜事,也并不是毫无所觉。
他勾唇撇清关系,“随口一句闲聊,何必紧张?程先生年轻英俊,又是律师界的精英,勾勾手指就有大把门当户对的美人愿意来当这个程家少夫人,不过没了个段天边……”
江一寒扭头看向边听他们说话,边转笔杆的女人,笑眯眯道:“以前是段家千金的时候还能起点作用,现在变成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警察,带出去都嫌丢脸,更别提有什么让程家变天的能耐了。”
段天边:?
她忍住想往他脸上扔笔的冲动,“……你以前真没被客户暴打过吗?”
早知道这人嘴巴毒,但客户还坐在这呢?!当着客户的面就开始损,她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警察怎么了,这年头还有人看不起警察了?!她可是国家的打工人!
想到这,段天边的底气爆棚,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把叁份签好字的协议递还给程泽,“该你了。”
程泽见她动作这么爽快,笔尖顿在纸上,“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你还可以提。”
段天边摇头,“没有,挺满意的。”
程泽捏着笔没说话,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因为对方平淡的反应与他最初的设想落差太大,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
随即又觉得可笑。
有什么好怅然若失的,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不再犹豫,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叁人出了咖啡厅,江一寒看了眼表,散漫地表示时间到了,他该下班了。
段天边很无语,“你收那么多律师费,就干这么点活?”
妈的,这钱真好赚。
江一寒挑眉,“段警官,话可不是这么说,鄙人在业内的能力想来没人会比程律师更清楚的了,不信问问他,这个价格,绝对童叟无欺。”
回应他的则是程泽的一声冷笑。
江一寒朝段天边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眼中似有深意,微笑道:“段警官,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
等办完离婚手续从民政局出来,段天边吐出口气,揉了揉因为尴尬而有些僵硬发麻的脸,还是没忍住,感慨一句物是人非。
他们领结婚证也是在这家民政局。
如今才过了一年,段天边也不确定里面的工作人员还记不记得他们,或许是程泽被四五个油腻中年男衬托得太过英俊出众,时不时有隐秘八卦的目光朝他们扫射过来,难免让她感到如坐针毡。
……不是,怎么离个婚还有人用羡慕的眼神看她??
程泽于她之后走出来,见她站那发呆,忍不住刺了句,“怎么,后悔了?”
段天边没察觉他语气中的轻微酸意,还以为他在说笑话,很给面子地弯了下嘴角。
程泽缓了缓,“我提前订了餐厅,请你吃饭。”
段天边觉得他的提议有些丧心病狂,谁离婚后的第一顿会和前夫一起吃?
干脆利落地拒绝,“不用,我赶时间。”
“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实话实说,“已经约了人。”
刚离完婚就急着约在一起吃饭的人?
程泽下意识将可能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总不会是江一寒,“是上回那个警察?还是那晚和你在酒店过夜的人。”
酒店过夜。
脑子一晃,段天边才想起来还有过这么件事,想起了十七,莫名生出一股对不起苏源的愧疚。
她心头倏然烦躁,于是对着程泽的语气也糟糕起来,一张漂亮的脸变得冷冰冰的,“和你有关系?”
“……”
程泽一时被噎住,半晌才阴着脸开口,“是与我没关系,你想和谁吃饭,想和多少人玩都没必要和我交代,但别忘了我们之前约好的,别闹到爸妈面前。”
段天边却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激起了怒意,冷冷道:“我看你才是误会了,程泽,我答应暂时不说,只是怕离婚的事太突然,他们无法接受,并不代表我想一辈子都在他们面前和你保持这种貌合神离的关系。”
程泽盯着她,语气阴沉沉的,“我有这么差劲?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年?”段天边擦了擦拇指,上面还有摁过印泥后的红痕,“当年你的阅读理解还能拿满分呢,怎么现在还非得我掰碎了给你听?”
“婚都离了,你大可放开了说。”
段天边本来还想着好聚好散,此时见他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什么”的表情,喉咙几乎要忍得喷火。
她想,忍个屁。
“当初我们结婚太过草率,你不怎么喜欢我,我知道,很多事我也没打算怪你头上,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被猪油蒙了心,但老娘自认从没有逼迫你。”
“我在感情上不算多勇敢,也不爱死钻牛角尖,你要是从一开始就不给我回应,我大概也就放弃了,可你永远是那样,不点头,不拒绝,等着别人走过来把东西塞到你手里,再轻飘飘地说一声‘谢谢’,态度暧昧,若即若离,不管别人塞在你手里的是死物,还是一颗真心,在你眼里好像都没差别。”
“我当时猜你总归不讨厌我,电视剧里不都喜欢那么演?你浪子回头,我得偿所愿,多百看不厌令人心醉的情节……”段天边轻笑,“可当真的亲眼看见那恶心的场面,我才知道都是狗屁。”
这是段天边在那天之后,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告知程泽她当时的情绪。
或许她算不上什么专情的人,但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她确实只喜欢过程泽一个。
不是没有得到过回应,他们牵过手,接过吻,谈过恋爱,纵然他不曾说过喜欢,也是实打实地给了希望。
这份希望最后被他碾得连渣都不剩。
“程泽,你不会明白我那天的心情,但凡我带了枪,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程泽被她这句话中的狠意给镇住。
可当他望向她,又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到有些绝情,眼神不再复以往的委屈、不甘、愤怒,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不太愉快的往事。
她像是一只破茧的蝴蝶,在他还没适应这种巨大落差时,已然完美转换成了新的角色。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程泽动了动唇,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可看着那双不再为他所动的眼睛,又觉得事实如此,尘埃落定。
……他好像没什么能辩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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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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