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疼得眼冒金星,面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只是咬牙硬撑。杜子君见状,倒是笑了一声。
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人也不少了吧,现在给老子在这装不屈烈士?他的手下移,搭在军官的指关节处,行,我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第一个食指关节被生生拉开的时候,军官还能忍住,直至第二个、第三个,当他终于放声惨叫的时候,他的牙齿已然咬碎了口腔内侧,溢出满嘴的血。
关节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全身这样捋过一遍,即便后来接上了,他这辈子也只能做一个瘫在轮椅上,一到阴雨雪天便生不如死的废人。杜子君还要再卸,军官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软刀子割肉的剧烈痛苦,急忙嘶声道:密码,我知道密码!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知道密码
听见远处遥遥传来第二次迷宫下降的声音,杜子君心知时间所剩无几,他拽起半死不活的纳粹军官,拎着他走到合金的囚衣前。
杜子君道:现在输密码,老实点,不然你会比现在还疼的。
囚衣的锁芯咔哒一响,杜子君的任务提示也是咔哒一响,他就手将军官扔到一边,发力推开了厚重的囚衣,将瑟蕾莎扛在自己肩膀上。
同一时刻,耳边的通讯道具豁然连通,嗞嗞作响过后,传出了闻折柳的怒吼:全体成员,变换屠杀阵营!
杜子君目光一凛,心道好险,差一点就耽搁了时间。他再也不看歪七扭八,瘫了满地的士兵,手指刚一抬起,御召茶便有如一只破海而出的大鲸,肿胀的肚腹装着哗啦颠动的血酒,豁然在其上裂开了一道巨口,对着士兵就当头咬下!
恐惧的尖叫和挣扎声刺得人头皮发麻,赤色波澜的水花仅在杜子君的影子里摇曳了一瞬,血肉的淋漓咀嚼声也只有狼吞虎咽的两三下,厉鬼就再度无餍地浮出地面,开始喜悦地挑选下一个目标。
杜子君扛着枯瘦如棉絮的圣修女,转身就往外走去。
快点解决。他淡淡道,马上还要干活。
当惨叫和骨肉破碎的水声都停歇,满足了食欲的御召茶又得了主人放纵的谕令,不禁高兴地咯咯尖笑,在天空中贯穿出一河血酒,向着广场中人最多的方向涛涛而去了。
等到御召茶彻底离开了自己的影子范围,杜子君这才将圣修女撂在墙边的缺口处,往嘴里放了一粒胶囊般的药片,抬眼望着前方。
来都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干涸的湖底,不知何时满盈了雾气一般的月光,当中静静立着一个白影。
杜子君又道:还是说,上次被打的不够?
来人亦是凌空而立,她往前走了几步,露出月光下的真容。
白金色的长发,深如暮色的肌肤,浅灰色的眼瞳灿然生辉日月双子,吞噬月亮的魔狼,哈提。
你怎么叫你的使魔走了?哈提的笑容美如月光,声音亦是轻轻的,仿佛女郎拂在情人耳畔的低语,我还以为,你会让它打头阵呢。
白雾渐渐散去,杜子君这才看见,一整个偌大的湖底,竟然插满了流转月华,银白锋利的箭矢!
他的眼底一暗,面不改色道:我身上带着人鱼的心,会对它的行动有压制,与其碍手碍脚,不如放它去做点有用的事。
哈提的笑容更盛:啊说到人鱼的心你不是养了一头人鱼吗,现在强敌当前,怎么还不把它牵出来溜溜呢?
杜子君的脸色彻底沉下去了。
第一,你完全算不上什么强敌;第二,只有这个世界是例外,我不会,在这里呼唤她。
银箭的流光如水波动,杜子君的指腹摩挲着斯卡布罗集市枪柄的宝石。现在他明白了,斯库尔、哈提,在第三世界意图射杀珑姬的穆斯贝尔海姆成员,应该就是他们。
为什么呢?战斗一触即发,双方都在极力观察,盘算找出彼此的破绽,哈提的笑容却愈发甜美:出于什么样的爱怜和悲悯,让你做出了这种决定?人类奇怪就奇怪在这啊,对死物的情感,甚至能超越对有生命的同类的情感。在我眼里,它不过是一组皮囊好看的数据而已,你呢?在你眼里,它又是什么?
你的话太多了。杜子君回应的口吻冷漠无比。月夜下,他再次回到了那种近乎分裂的状态,哪怕在下一秒他就要杀光眼前的所有人,此刻,他的面容也不会为此产生丝毫的变化,仍旧平静如一潭死水。
千分之一的瞬间,斯卡布罗集市疾速旋转,在他手中炸出第一发子弹!
一百八十发的射速,枪声咆哮如龙,悍然轰开漫天的月色流萤!
银箭猝然嗡鸣,犹如诸天流星疯狂席卷,浑如划破月轮的万千盘旋白线,近乎组成了一头能够撕破空间的尖头雪蟒,于霎那间拦住了斯卡布罗集市的子弹,同时冲杜子君不可阻挡地横扫过来!
哈提高举双臂,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发挥到巅峰的极限,脸上的笑容亦颤抖、扭曲,变成了一个堪称癫狂的表情。她在暴风中狂笑,在箭海中狂笑: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不召唤它,为何要一个人佯装勇者,苦苦逞强!难道你真的以为,一次小小的胜利就能判断出我,判断出魔狼的真正实力吗?!
天地一片纯白,浑如落了一夜的大雪。但这白是致命的白,这雪也是致命的雪,每一瓣边缘都利似刀尖,企图尖啸着剜剐活物的骨血。
在这样的杀机和嘈杂中,杜子君的声音低沉如水波不兴的深海: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斯卡布罗集市疯狂输出,将他的腕骨都反冲得曲折变形!
我宁愿她不来面对这一切。
魔女的双枪与月之银箭轰然相撞,炸出令时空都凝滞一瞬的冲击波!
杜子君的身体已经彻底拉成了一道柔软纤细的直线,乱箭纷飞,衣衫和肌肤被切割开的血花绽放四溅,复又被其他月光般无处不在的银箭分割成雾一样的血珠。他用三条伤口的代价,穿过了被搅乱的杀阵,闪现在哈提身前!
哈提的眼瞳骤然一缩,刻不容缓的瞬间,她的手中骤然放射出无比刺目的白光,正对着杜子君的脖颈而去!
掌心箭!
这一击又狠又快,致死率近乎达到了百分之百。死亡的威胁下,即便对方躲不过去,身体的直觉也会代替大脑做出反应,令他瑟缩刹那的时间。然而,杜子君却根本就没有闪躲的意思,他拿枪的手稳如泰山,眼波深处的杀意也没有分毫的颤抖,他用一种类似于投怀送抱的姿态,正正把自己朝着哈提的方向送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箭矢破开了他的脖颈,子弹则击中了哈提的胸膛!
血光冲天,杜子君飞速后撤,同时咬破了一直压在齿列边上的血药,爆裂的血肉顿时发出飞快愈合的生长声。
他的心忽地往下一沉。
除了烧开的衣物孔洞,哈提的胸前没有飞出半点血腥颜色,她只是被近距离的爆弹炸得踉跄后退了几步,除此之外,她看起来毫发未损。
了不起。哈提不笑了,她伸手,从外袍下扯出一件破碎的防具。这极限一换一的举措,以及破釜沉舟的勇气似乎令她心生忌惮,再难维持住轻松狂妄的态度,真是了不起,如果不是我先有防备,恐怕现在已经输了。
杜子君沉沉喘息,表情很不好看。
普通人的体力本来就很难驾驭斯卡布罗集市的强度,再不放缓攻速,他的血量和骨骼都会支撑不住,但是,现在的局面决不允许他慢下来。哈提完好无损,周遭还悬浮着数千支活蛇一样的利箭对比空间有限的室内,户外才是哈提这种远程弓箭手的天下,方才的策略只能使用一次,倘若他再找不到什么破局的办法,今天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已经这样了,还不打算召唤人鱼啊哈提平复了呼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既然这样,那就
她意味深长的尾音尚在空气中拖长,杜子君身边的数千支银箭便如雪龙卷一般高速飞旋起来,继而散作漫天锋锐落雨,从四面八方,冲他同时射来!
这箭阵无序狂乱,铺天盖地,杜子君独身一人站在中央,四面八方都空无一物遮蔽。这一刻,他的额前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倘若这一次,自己无法躲过去,那他面对的只会是摧枯拉朽的死亡,不会再有它物!
哈提的微笑忽然凝滞在了脸上。
几千只银箭蓦地失去了准头,在半空中胡乱碰撞,发出颤抖的错响,杜子君一下抬起头,看见她的胸口正缓缓沁出一丝血线,那赤色的面积旋即在衣料上不住扩大,甚至喷出了一小股血花。
怎么回事?
通讯耳机无声开启,贺钦语气平稳,闻折柳嗓音带笑,两人异口同声道:不用谢。
第189章 飞越疯人院(三十一)
迷宫旁侧,闻折柳与斯库尔对峙,他看见了那些游离不休的金箭,宛如蟒蛇的信子,在黑暗中散发出使人心寒的光。
原来是你们。他笑道,在第三世界暗杀珑姬的人,就是你和哈提啊。
斯库尔死死瞪着他,那目光怨毒似蛇,又暴怒如狮子:你的吊坠呢?为什么不召唤第一世界的BOSS?
我为什么要召唤她?闻折柳反问,你马上就要二打一了,还嫌自己的敌人不够多?
两个近战,其中一个还被系统封印了几乎全部的能力?斯库尔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与贺钦,我不嫌敌人多,我只嫌人来的太少!
闻折柳对他的讥讽置之不理: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唯独在这个世界,我不会叫出珍妮。而且,世上也不是所有事,都能通过武力解决的。
那是你的力量还不够。斯库尔阴恻恻地道,螳螂有了足够的力量,也能抵挡住巨大的车轮;而人有了足够的力量,一样能抵挡住时代的洪流,将其引导向正确的方向!
闻折柳厌倦地叹了口气:力量,什么是力量,你能具体分出个一二三来么?你眼中的力量是践踏,是凌驾,是一种支配的快感,一种傲慢的轻蔑和自我抬高。你所指的人又是谁?正确的方向又是什么?莫非是贺叡,以及他那个圣体计划?
斯库尔眉眼一横,眼见他的脸上即将爆发出被冒犯的愤怒,闻折柳不由笑道:你的目光在深邃星空上停留一次,你便要被美的力量俘获一次;你的心因为难题的攻克破解而喜悦一次,你便要为智慧的力量臣服一次你洋洋自得,莫非你能掌握所有的力量吗?
斯库尔张口欲言,闻折柳接着道:一朵花比钢铁冰冷的刀锋更加坚韧,你所倚仗的概念浅薄片面,不堪一击,全部出于你的偏执和自以为是。就这样,你还要嘲讽我的力量不够?未免也太可笑了。
斯库尔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闻折柳,眼球浑如被水泥封住般凝滞。
时代的发展,科技的变化,每一天,世界化身的巨物都在努力前行,不懈追赶极致与尽头的奥秘。
但科学追求的真理同时包括爱,也包括底线的约束。你没法理解一朵花的力量比钢铁的刀锋更甚,就无法在这条路上正确地走下去。
三个声音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于此地、于此时重合在一起,闻折柳的身影亦在他眼前模糊了。斯库尔的视网膜一片灼痛,站在黑暗宽广穹顶之下,他仿佛又看见了雷爆和闪电的金光,看见了功亏一篑的苦果。它遮天蔽日,无可阻挡,哪怕是死神的步伐,也及不上它淹没世界的速度。
他的眼皮颤颤跳动,额角骤然绽出忍无可忍的青筋,万千支金箭瞬间狂暴尖啸起来,疯狂朝闻折柳绞杀过去!
你、给、我、死!!
闻折柳未料到他会突然发难,那金光千道纵横,所到之处,地面上的砖石泥沙全部冲天飞溅,轰然喷卷起深深的沟壑,人若是挨上一下,只怕顷刻间便要皮消骨碎。
手杖尖端的金刺利落弹出,闻折柳在刹那的间隙捅穿了一张符咒,他的身影一下消失在原地,继而忽地出现在斯库尔身后!
这就是他的第二手准备。
连续数天的观察和记忆,这里的地形早就被他摸得无比透彻。这些传送符纸原本是用来对付指挥官的手段,既然最难的环节已经安然渡过了,那么用它来对付斯库尔,也算恰如其分。
附带强力debuff的金刺璀璨生光,朝着斯库尔的后颈狠戾穿去,闻折柳冷声道:该死的人是你!
狂澜般的箭矢失了目标,此刻正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金刺裹挟着狠戾的风声,刚要当头刺下,只听叮的一声,斯库尔的脖颈后竟然浮现出一片淡淡的金光,将闻折柳的攻势堪堪挡在了距离皮肤一寸之远的地方!
伯爵手杖亦是上了A级的强力武具,虽然一击未曾得手,可仍然让那层防护的薄光裂出了清脆的碎响。斯库尔遽然转身,金箭再度呼啸而至,闻折柳一转右手的食指指节处,怒龙一样的金色洪流只打中了他在原地消散的残影,他本人则再一次不知所踪。
你还打算当多久的缩头乌龟?!斯库尔咆哮到,出来,出来!
金箭组成的长鞭宛如发疯乱打的巨蟒,残暴抽打着方圆数十米的空地,霎那间飞沙走石,将空间都摇撼出强烈的震动。斯库尔狂乱地怒吼道:你真的以为你能赢吗?!我是吞吃太阳的狼,你是什么,不过是一对蠢货的儿子,是他们愚蠢血脉的延续!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出来,出来!!
闻折柳的手杖插进大理石,把自己支撑穹顶的巨大石柱上,闻言冷冷道:不过是吃掉暮色与黄昏的畜牲而已,也好意思宣称自己吞噬了太阳么?
斯库尔猛地抬头:在那!
金箭如流星飙射,瞬间将闻折柳藏身的石柱炸开了一半!
烟尘弥漫,斯库尔紧紧盯着上方,感觉到自己的武器又打了个空。
猜错了,在这。鬼魅般的声音闪现在他身后,闻折柳豁然一杖捅出,将斯库尔后胸口处的金光屏障碎出一声刺耳的裂声。
斯库尔愤怒至极,他大吼一声,手臂狠狠向后肘击,于是千支金箭也跟着他的动作向后突刺!
闻折柳急捻左手中指第二指节,斯库尔的金箭第三次扑空,他一抬头,便看见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前方,与他遥遥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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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谷漫游指南——莲鹤夫人(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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