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玹眼睫很长,衬得眸色有些沉静,烛光将他的脸映得很柔和,他近来脑子依旧转不了太快,想了很久,似乎欲言又止。
师兄,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但又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这几日他一直没事可做,脑子虽变笨了些,但慢慢想还是能思考很多东西,只是想得虽多,却想不了很深。
他觉得闵韶这些日对他很好,特别的好。
也许是出于内疚,也有可能是出于他们之间的那点情谊,而且转念想想,他的师兄从前好像也是这样对他的,和修炼无情道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越是这样,温玹就越是觉得难以忍耐。
尤其是在脑袋变笨了以后,理性就全然没有以往那么分明了。
听见他的话,闵韶微顿了顿,何事?
我温玹漆黑的眸子看着他,耳根微不可查的红了些,抿了抿唇,却叹道,我不敢说,我现在想不清楚,怕说了以后会后悔。
那便等你病好了以后再说。闵韶没有多想,替他掖了掖被角,睡吧。
但温玹还在想,过了会又喃喃道:而且我现在病得很重,如果我说了,你可能会把我丢出去,那样我就会死在路上了。
闵韶不知说什么,看向他的眼神一时复杂,难道你是想弑君不成?
温玹一时半刻又没想清这句话的意思。
罢了
闵韶叹了声,知道现在没法跟他谈论太复杂的东西,正想站起身,温玹却已经反应过来了,开了口道:
不是的。
他声音很低,那双桃花眼深邃的看着闵韶,因为你之前就丢过我一次,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不过,我还是有些怕。
闵韶微微怔住。
温玹顿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忙又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可能就不会说了,所以
温玹。闵韶沉声叫住他。
他眸中很沉,抬起手,微微顿了一下,还是抚上温玹的脸,低声道:不会了。
温玹怔了怔。
半晌,才动了动唇,发出一声单调又不知所措地:啊。
略略别过脸去,让发丝挡住耳廓上的红。
温玹知道自己如今最好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他很怕自己不经思考说出什么后悔的话,于是便干脆忍着不做声。
闵韶也没再说话,过了片刻,温玹忽然转移了话题,轻声道:我是不是该走了?
闵韶微微一顿,静静看着他。
我大哥应该已经着急了吧。温玹平静地问。
温玹果真没那么傻,许多事情心里仍是清楚的。他已经在虞阳待了半个多月,期间没有传回去任何消息,按照往常,他大哥应该已经急疯了。
闵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问:你想回去了?
温玹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不在他眼前,他会很难过的。
闵韶掩住眼底的情绪,没说什么,脸上仍没什么表情的道,听闻东靖近来不□□宁,你回去了,怕是也不能静养。
不□□宁?出什么事了?
暂时只是些风吹草动而已。
温玹有些困倦的看着床顶,要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更应该回去了。
闵韶看了他一眼,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想替他分忧?
温玹略微垂眸道:就算不能替他分忧,至少也不该叫他分心啊。
闵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上一世的时候,温玹曾鞍前马后为东靖做了许多事。
温向景曾打着信任的幌子,将许多不适合摆在明面上的任务都交给他去做。
多数时候,温玹替他赴汤蹈火,最后得到的好处,却无外乎只是些金银财宝。
温向景这个人很精明,温玹曾说过不在意声名权势,他便真的不赐予温玹声名权势。他将温玹本应得到的权利,统统换做了金银钱财,再故作温善的悉数赠还回去。
温玹在暗地里为他舍身卖命,他在人前将酬劳毫不吝啬的尽数馈赠。
所以在世人眼里,他们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兄友弟恭的温向景。
他对温玹无微不至,偏宠溺爱。
没人会想到,那些本就是温玹应得的。
连温玹自己也觉得,温向景真的待他极好,好到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对他。
这也不怪温玹愚钝。
亲情本就是权财不能衡量的东西,温向景竭尽全力的关心他,爱护他,便足够蒙蔽所有人的眼了。
甚至若非上一世温向景露了杀心,就连闵韶也险些以为,温玹当真有一个疼他宠他的好哥哥。
所以也正因如此,闵韶才始终不敢将真相告诉他。
他清楚温玹儿时的那几年是如何过来的。
温玹自幼失去娘亲,得不到父亲的宠爱,在宫中遭尽冷眼,备受冷落。
温向景对他而言,无疑就是暗夜明灯,雪中炭火。
这盏灯和火,对于温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到不可失去。
可如果要将它与性命做选择的话,闵韶一定会代替他做出最好的那个决定。
灯、火、性命,他都想留下。
所以
闵韶想。
这个恶人除了他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屋内静了一会儿,温玹见他没说话,于是自顾自地又开了口,轻声说道:
况且我已经在虞阳打扰很多日了,我本来也只是暂时在这里休养,总不能等到痊愈了再走,让旁人知道了,总归不好。
闵韶眸色微沉,将思绪敛了,回答道:不会的。
你可以一直留在虞阳他沉声说着,抬起眸来,淡淡看着温玹。
只要你想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请假一天,今天更个粗长章弥补一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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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偶遇
温玹怔了好一会儿,微垂下眸去,仍是犹豫不决。
闵韶知道他仍是放心不下温向景,于是也没再做声,不做强求。
总归温玹现在还是安全的。如今尧国还在骚动,温玹对于东靖而言仍有大用,温向景也就还是世人眼中的那个温向景,温玹回了东靖,他照样还会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好好待他,好好给他养伤,好好关心他,照顾他。
他会尽心尽力,做得滴水不漏。
直到温玹的用处耗尽为止。
只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温玹和闵韶各自都在心里思虑过
那便是温玹这次若是一走,他们下次再见,便不知会是何时了。
上一世的时候,他们各自为己国效力,没有任何交集,整整八年也不过见过寥寥几面而已。如今寻找武魂灵智的借口已经没了,一旦温玹走了,他们也就几乎没机会再见了。
屋内一时静下来,思及此,温玹一时又有些睡不着了。
他手臂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不慎牵动到伤口,还是嘶地吸了口凉气。
闵韶忙扶住他,道:怎么了?
温玹一时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于是转移了话题,又轻声问起道:我大哥这些日,可说了些什么?
闵韶微顿,实话实说道:他每隔一日都会来信询问你的状况,想尽早接你回去。
温玹背后靠着软枕,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暖橙的烛灯映着他的脸廓,想了想,道:嗯他一直都是这样。
他很关心我,记得之前那次也是,一点皮肉之伤,就担心的要命,硬生生叫我养了一个多月,最后闹得人尽皆知。顿了顿,又笑道,唔总觉得他有时候把我看得比女人还娇弱。
闵韶从旁给他倒了杯水,敛眸沉静的顺着他的话道:嗯,他对你很好。
是啊,好得都有些过分了。温玹接过水杯来,杯壁微热,捧起来很暖和,思忖道,大概是因为宫里只剩了我一个弟弟吧。其他姊妹都已经嫁出宫了,二哥也常年待在浮荒之巅,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大哥身边除了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杯子里冒着虚白的热气,他捧着杯缓缓喝了两口水,眸底落着烛火的暖色。
过了会儿,稍稍理清了思绪,又道:我们两个,或许就跟你和闵琰相似,虽然我和他不是同一个母妃所出,但和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有时也会关心则乱,让我很多事都不知该怎么跟他说就是了。
闵韶眸色微暗。
是啊。正是因为如此,温玹才会总是不知所措的接下他的好意,同时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一面成为为他效力的一颗棋子,一面又对他感激不尽。
领兵打仗是,暗中受命是,就连婚姻大事亦是
但闵韶并没说什么,只是岔开了话题,沉声道:你若是实在担心的话,我明日就写信给东靖,让他派人来接你。
温玹微微顿住,临到这个时候又有些舍不得,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又变成一句,好。
闵韶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早些睡吧。
他转身将最近的两盏灯火熄灭了,屋内的光亮一时黯淡下来,昏暗的烛色将温玹的脸又勾勒得朦胧了些。
他正要到桌案边将奏折敛了,温玹垂下眸,忽然对他,师兄,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闵韶顿了顿,并没回头,不必同我客气。
转而理了理案上的东西,将外面的烛火熄了,转身出了殿门。
月色深重,寂夜无风。
广阳殿的庭院中亮着两盏精致的宫灯,其中一盏挂在靠近窗边的屋檐下,明亮烛火映着粉郁盛绽的桃树,将满枝灼华晕染得暖橙。
花瓣飘落而下,缀成几点零星残红。
闵韶坐在庭院当中,光线将他的眉弓映得极深邃,眸色沉寂,指尖捻着一片坠落在桌上的花瓣,脑中仍是挥之不去温玹的那句话。
因为你之前就丢过我一次,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不过,我还是有些怕
他微闭了闭眸,眉间渐渐蹙了起来。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对温玹而言有多重要。
尤其是在修炼了无情道以后,他已经隐隐有预感,知道自己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正常人一样了。
于是便笃信时间一久,他们之间那点情谊早晚会被遗忘淡去。
总归温玹身边有温向景,有萧成简,相较而言,东靖才是温玹的归所。少了他,温玹免不了会失望难过,但至多也只是一时的而已。
温玹没那么需要他。
尤其在他变成那副模样后,两人也就没有接近的必要了。
何况,他自己亦有私心。
如果能将温玹忘了,他何尝不能好过一些?
所以当年那段时间,他始终对温玹避而不见。
最一开始的时候,温玹曾去山顶找过他很多次,但每每都被结界阻拦在外。
闵韶不想见他,也根本见不了他。
于是后来温玹便换了个法子,开始往屋外的石头底下压字条和信纸,每天不断的写一些琐事,再在信中询问闵韶多久才能回来,能不能回他的信。
那时闵韶本想视而不见,装作不知此事,奈何一次太玄老祖进他的房间,顺带将那些字条和信纸带了回来。
如此一来,温玹也就明白了。
闵韶不是看不见,只是故意不给他回信。
所以如此坚持了几个月,温玹也就没再往山顶去过。
但他仍会隔三差五的向师尊询问起闵韶的近况,每隔一段时间甚至还会托师尊送些小玩意过去,无论过去多久,从未间断。就这样不停不停地提醒着闵韶,温玹还没忘了他,他也始终忘不了温玹。
直到第三年的时候,他们已经整整两年未见。
闵韶这个时候也已经有两年不曾下过山了,但有段时间,赶巧太玄老祖有其他事务在身,离开天隐山近一个月未归。
平日里闵韶反噬发作时,会借助药物来镇定平复,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也聊胜于无。他所备的药已经在那一个月中接近见底,而师尊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便决定自己下山去买。
记得那日他来到镇上时,天色已经晚了,天空乌云聚集,整条街都显得有些阴沉沉的。
路边的店铺仍都开着,各式灯笼在门口高悬,被冷风吹得摇摆轻晃,将街道映得明亮了些。
他按照印象中的药铺一路走去,却在街口转角的面摊上,无意中瞥到了萧成简。
萧成简那时也不大,少年人的脸一天一个样,若非是他的装束过于显眼,闵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认出他。
而就在萧成简对面,坐着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他,两个人面前各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油泼面,一边吃着,一边说笑吵闹的聊着什么。
那个人不必想也知道是谁。
街上行人绰绰,闵韶皱了皱眉,状若无睹的从那条街走过去,心里暗盼温玹不会看到他。
但温玹还是看到了。
闵韶明显感觉到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却并没有立刻追上来,只是远远的在后面缀着,藏在过往的路人之中,跟了自己很长一段距离。
彼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气温降得有些凉,夜空中阴沉得不见一颗星,冷风呼呼地迎面刮着,将道旁的幡布吹得猎猎作响。
快要下雨了。
路上的行人匆匆加快了脚步,闵韶终于走到了那家药铺,却没有走进去,而是从门前路过,进了前面那家杂货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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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本是无情物[重生]——廊下风(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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