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曾经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容胥以为他没有留意过,可他其实全都记得,就像是白笙的模样, 即使容胥不去看,也能一毫不差的描绘出他的眉眼, 因为他早就不知不觉全印在心里了。
白笙当时说的认真,可容胥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当时只是在想,白笙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或许容胥更倾向于他在装傻吧, 毕竟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 能辟邪保平安的物件到底有多珍贵。
倒不是说这样的法器没有, 世间确有这样的东西, 可要把这样强大的灵力赋于一个物件,还要保证它不消散,容胥相信,就是在白笙从前所在的妖界,也不一定有人能做到,这样级别的法器,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得出来的。
更何况,仙器尚且要灵力才能驱动,若是这个香囊真能保凡人平安,岂不是比仙器还要罕有?随随便便一个宫女就能送给他这样的东西,这样的傻话谁又会信呢?
手中的小玉牌被毡毯下的地龙烘的温热,拿在手中时,恍惚让人觉得那是白笙残存的体温,但那丝温度停留的很短暂,很快被簌簌夜风带走了,重新在容胥手中变的冰凉。
容胥脚下走的很快,手指微微收紧,不自觉的将那块小玉牌捏的更紧了些,像是要留住那温度。
可是,若那是真的呢.......
若是白笙真信了,他信了香囊可以辟邪,也信了它可以保平安.......
容胥闭了闭眼,这事放在旁人身上,任何人说这话,容胥都不会信,可白笙......
这些日子和白笙朝夕相处,甚至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没有谁比容胥更清楚,白笙就是这样一只傻狐狸,不只傻,还天真,天真到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容胥几乎是不敢再想。
他从来没像今日一样走的这样急,就和白笙当初急着找小玉牌一样,就连一刻也不敢耽搁,急着想快点找到它,怕它磕了碎了,更怕它......再也找不回来了。
穿过了三道门,踏过很多级石阶,容胥刚跨出平清宫的宫门,却忽然停了下来。
铺满琉璃瓦的朱红宫门下,挨着宫门边的矮石阶,一个枣红色的小身影蹲在那儿,脑袋低垂着,脸埋在两只手的手心里,一头细软的黑发顺着肩脊滑落,因为醒来就跑出去了,宫人们还没来得及帮他扎起来,此时全都垂到了地上。
他还生着病,最近御膳房虽是各式珍稀美味随时都备着,可白笙胃口不算好,每次小猫儿一样吃上几口就喊吃不下了,一个月下来眼见的瘦了不少,这样蜷缩在地上,显的更加娇小,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发丝垂下来一遮,更是要把整个身子都遮没了。
这样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边,看着像只被人抛弃的小动物,脆弱又无助,可怜的不得了。
容胥一怔,心中涌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压抑,疼痛,容胥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抓着小玉牌的手轻轻颤抖。
他再也无法忽略了,因为这次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心头那抹陌生又熟悉的悸动。
容胥一瞬间似乎全明白了。
他心中升起的那些暴戾,没有一丝是对白笙,他对送白笙香囊的宫女生出的无由来的厌恶,那其实不是厌恶,那叫嫉妒,容胥妒忌她,嫉妒到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嫉妒到压不住心头怒火。
因为白笙把她记在了心上,因为白笙即使病的这样重,也要在寒冬夜里去寻她......
而那抹刚刚已经被他忽略过一次,如今再也无法视而不见的感情。
是心疼......
即使不去问,白笙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跑出去,又是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宫女,容胥也必须承认,他舍不得......
舍不得白笙难过,舍不得白笙离开,不是一点,而是整颗心都在说着,舍不得......
实际上,容胥是不应该产生这些情绪的,他的所有情感都早已经全被封印了,连同神力,修为,记忆,所以的一切,都在几万年前被他自己亲手封印了。
容胥已经不记得他活了多少年了。
他只记得,几十万年前,他再次从自我封印的混沌中醒来之时,世界上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在这片土地上,孕育出了许多有趣的东西,起初他对生长于其中的那些东西很有兴致,那些东西长得和他极为相似,却又比沙粒还要脆弱,他们似乎很在意这片土地,为了它,他们战乱纷争,伏尸遍野,过不多久又平息合并,如此循环......
可在他们其中,很快出现了所谓的强者,他们渐渐控制了这个世界,平息了纷争。
容胥不喜欢这样的平静,他开始控制那些上位者,让他们挑起争端,让这片土地再次陷入战乱,纷争。
可战乱似乎并不能让他们消失,反而在无尽的战乱中,这些东西渐渐的稳定成六个大族,并不断的繁衍子息,生生不息......
然后,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容胥每日看着几乎相同的戏码,早已经看腻了,他设了一道封印,那些东西便在那道脆弱的不堪一击的黑色巨网的控制下,滋生了无数心魔,看似平静,却又只能受到诸多压制,苟延残喘的活着。
后来那张黑色的网被他们称之为,天道。
再后来,便是容胥终于感到厌倦了,他已经厌倦了这样永无休止的空旷,无趣,还有......孤寂。
他封印了自己,堕入轮回,陷入了无休止的转世之中,试图去品尝新的乐趣。
每世的轮回都千姿百态,唯一相同的是,容胥只能从中感受到无趣......这一世,忍了许久的容胥终于再一次无法忍受,他祭了无数生灵,破开了因凡人之躯而被天道所压制着的封印,然后便是毫无理由的战争,杀戮......
直到有一日,容胥突然感觉到了心脏传来的奇异跳动,他循着心跳而去,在五年前,那是容胥第一次见到了这只叫作白笙的小狐狸......
再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不可控......
为了救白笙,容胥破开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的封印,拿回了血脉,他必须时刻保持用药来保持清醒,因为他一旦失控,便有可能会为了解封,无意识的拿生灵血祭......
容胥缓步朝着白笙靠近,他有些恍惚的想,其实他已经为白笙破了许多例,做了数不清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
多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先前那些自以为伪装的温柔,究竟是欺骗白笙,还是在欺骗他自己?
那样顺口说出的哄白笙的话,真的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欺骗诱哄吗,还是早已动心许久而不自知的真心?
就算白笙身子痊愈了,他真的能狠下心去强迫白笙做他不愿的事?
所有的这些问题,现在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因为所有的答案都已经在眼前,在这个牵动着容胥每一寸心跳的小狐狸身上。
容胥脚步放的很轻,像是怕惊着他。
短短的一段路,他却走了很远,终于到了白笙身边,容胥没有丝毫犹豫,只循着自己的心,伸手拉起白笙因沾满了泪水而有些湿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在白笙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一把将白笙揽进怀里,直接抱了起来。
白笙像是被惊吓到了,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白笙眼睛里全是眼泪,根本看不清东西,可还是立刻就知道了抱着他的人是容胥,他哭的全身都在发抖,却还是拼了命一样推着容胥的肩膀,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放开......放开我,我现在,现在就走.......
容胥强硬的把白笙抱在怀里,动作却是很温柔的,轻声哄道:乖,笙笙乖,别挣,别挣......
白笙难得的固执,拿拳头打容胥,已经哭的没什么力的手还要一个劲儿的推开容胥,因为难堪,脸已经涨的通红,放开我!我没有,没有赖着,不走,我只是......只是歇一歇,我马上,就走......
白笙说谎了,他刚刚在殿里面是下定决心离开容胥的,可离主殿越远,心里的舍不得就越深,等到跑出宫门,白笙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拽着了一样,再也跑不动了,他慢慢在墙边蹲下,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白笙想,他要救族人,他还不能走。
可就算白笙默默给自己鼓了那么久的劲儿,在见到容胥的那一刻也全塌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不是根本为了族人,他是为了自己。
容胥都已经不想要他了,这样明白的赶他走,毫不留情的让他不要再回去,他却还要赖在这里不走。
白笙难堪极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
白笙像是被人掀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脸涨的通红,他原本就是因为容胥对他好,才小心翼翼的把依赖和真心都捧到容胥跟前,可今天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容胥不在意他,一点也不,甚至连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才捧上去的真心都不要,白笙记性一直都不好,可他却一句不落都记住了容胥刚刚的那些话,现在看见容胥,白笙能想到的只有难堪。
白笙哭的连呼吸都在打颤,像是困兽一般,用尽全身力气,连自己有可能会摔下来都不顾,大口喘着气挣扎,一心只想逃跑。
容胥现在再来看白笙难过成这样的模样,已经没法像方才那样维持镇定了,心中骤然一痛,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别走......别走,笙笙,我舍不得,我刚刚说谎了,我一点也舍不得,我舍不得笙笙走
这句迟来的舍不得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它在白笙听来,更像是一种嘲讽,嘲讽他刚刚用卑微至极的姿态,只换回了容胥那句冰冷淡漠的怎么会?
放开我!放开.......骗子,骗子,放开我!......坏蛋!
白笙什么都听不进去,恼羞成怒的拿拳头打他,拿手推他,甚至连牙口都用上了,容胥索性不再言语,任由白笙打骂,只是从始至终紧紧抱着白笙不放,保护的揽着他的腰,不让他挣的掉下来。
容胥看着斯文,力气却大得很,白笙也算是个成年的男子,在他怀里这样挣扎,却也没让他步伐顿上半刻,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根本挣扎不开。
白笙原本就身子虚弱,挣扎了这样许久,已经挣的没有半分力气了,只能像个没有生机的木偶,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容胥抱着,都累的快说不出话了,却还要一边哭一边骂他,大骗子,大坏蛋,大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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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要二更,真的,别催我,太急了没有情绪没有手感
第35章 笙笙
容胥将白笙整个人镶在自己身上,抱着身子还在发抖的白笙进了主殿。
刚刚容胥突然跑出去, 连江有全都慌了神, 只顾着跟着容胥追, 根本来不及收拾地上染了药和血迹的毡毯, 就连被削了一块肉, 已经晕在地上快昏死过去殿小太监都还在原地, 殿内此刻已经被熏上了一阵的血腥味。
白笙嗅觉才刚恢复了一点, 乍一嗅到血腥味,心里突然升上来一阵恶心感, 又憋闷又难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容胥视线时刻都在白笙身上,第一时间发现了白笙的反应,抬手卷起小披风盖到白笙头上挡住他的视线,按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偏头吩咐了几句,然后抱着白笙径直进了内殿。
内殿离外面远, 且有帘子隔着,因此血腥味并没有扩散到里面, 榻前又燃了香炉,连最后那点味道都掩住了,白笙被披风遮着眼睛,一路上什么也没见到, 现在连血腥味都闻不到了, 一团糊低脑子也没有怀疑什么, 只以为是自己不太灵光的嗅觉又出错了。
白笙已经不挣扎了, 但也不理人,被容胥放到床榻上以后就抱着膝盖埋头缩在床边,肩脊微微颤抖,嗓子已经哭的哑哑的了,连呼吸都带着有些艰难的喘息。
容胥怕白笙多想,坐在床边没有离开,只叫人去打热水进来,揽着白笙在怀里,手掌伸到后背轻轻拍着,怕他哭的太凶背过气去,低声哄他,别气,是我错了,是我脑子不清醒,方才说出来的尽是些疯话,我知道我说错了,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白笙依旧一句话不说,只是忍不住哽咽了一声,把头埋的更低了。
容胥很耐心,轻言细语的哄了许久,见白笙还是没有丝毫动静,担心白笙这样下去真要哭坏了身子,又拿他没有办法,于是伸手到白笙膝盖上,捉住那只冰凉的小手,轻易化解了那股小小的抗拒的力气,覆到自己脸上,俯声哄道:即使有气,也别自己一个人生气,你若是愿意就打我,是我惹你生气了,你打我,打到你解气为止......行吗?
只从这一句句的好不好?行不行?,就能知道容胥是给了多大的耐心在说这句话,他身居高位惯了,即使轮回万年,强大的魂体也不会让他成为弱者,这样习惯于掌控他人的人,何时会在发问时加上去问人,好不好?
往常从来都是,容胥问,旁人只能一五一十的答,答的人半句都不敢扯上其他。
可他如今这样问,即是完完全全把控制权交给了白笙,若是白笙说好,容胥便坐在这儿不避不让的让他打,若是白笙说不好......
白笙抿着唇用力往后缩手,默默跟容胥拗了许久,才终于慢慢吞吞的把脑袋从膝盖里面抬了起来。
他的脸很红,一层白皙的皮肉上全泛了嫣红,眼眶更是红的厉害,哭的满脸的眼泪,泪水却还止不住的往下掉,白笙抬眸看了容胥一眼,眼神有些慌乱的躲闪,他的手捏成一个小拳头,曲着胳膊往回缩,声音哽咽道:你放开我.......
容胥心中抽痛。
他立刻松手,面色更柔了些,揽着白笙的背脊,低低的继续哄道:那笙笙说要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只要不是离开,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能做到......
容胥慢慢俯下身去,偏头在白笙耳畔,轻声道:要我怎么样,说给我听,好不好?
白笙已经委屈的不得了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哽咽道:你不要......不要我的,喜欢......你让,让我拿,拿去,给别人......
容胥手轻轻抖了下,胸膛开始泛起了难忍的酸涩,一颗心都被他哭的发烫了起来。
他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哑的不像话,那些都是慌言,都不是真心话,只要笙笙愿意给,我都要,我想要......
白笙的喜欢那样纯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谁能舍得不要......
容胥此刻对他那样好,几乎是千依百顺的纵容,把白笙心里的委屈全招了出来,白笙瘪着嘴,哭的委屈巴巴,执拗的别过脑袋不看容胥。
容胥才刚刚找回了尘封了不记得多少年的,从未对任何人敞开过的情感,就见着早已放在心上的人因为他自己的过错被伤成这样,一颗心都要疼碎了,除了连声的哄,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别哭,别哭笙笙......我刚刚是发了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都不是真心的,我想要,怎么会不想要呢,不只是那些喜欢,还有其他的,不论是什么,只要是笙笙给的,一切,我都想要,笙笙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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