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元佑三年,是容胥继位的第三个冬。
冬至刚过,塞北战事渐止戈散马,大军即将班师回朝,相较往年,这的确算得上是容胥掌权以来,皇城里过的最安稳的一个年节了。
自先帝驾崩,大周便入了多事之秋。
三年前,趁着皇权未稳,萧贵妃携幼子背靠长阳王,在容胥登基大典之日起兵谋反,虎视帝位,本以为是探囊取物,却没想到新帝早设好了局,就等着他们来钻,不仅奉天殿早已布下重军,就连长阳王夺位所仪仗武陵兵,也早已在新帝掌控之中。
新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拿出一把匕首,一寸寸割断了长阳王和亲弟的头颅,萧贵妃作乱殃及满门,那一日的鲜血把奉天殿的白玉石阶都染红了,满殿朝臣人人自危,生怕殃及自身。
这还只是开始,距奉天殿宫变不过三月,容胥便下了圣旨,起兵攻打塞北。
塞北乃游牧民族,人人皆兵,骁勇善战,大周几朝几代都选择隐忍,却在容胥这儿开了先例。
刚经了宫变,没人敢阻拦,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仗一打便是三年,天佑二年秋,容胥不顾朝臣规谏带兵亲征,却没想到不过半月,便一举攻破了羌尤王城,如有神助。
容胥攻破羌尤军后,竟亲率兵屠了王城,丝毫不在意留下残暴之名,羌尤血流成河,一夜之间全族皆灭,此举一出,震惊朝野,原本就对容胥惧怕不已的朝臣更是吓破了胆,战战兢兢不敢言。
但经此一战,大周帝王容胥也在塞北留下了赫赫凶名。
至此,大周铁骑举着帝王军旗势如破竹,塞北之战节节胜利,到今年冬至,此后仅一年,塞北各族便对大周俯首称臣,彻底铲除了盘踞百年的塞北之患。
战乱三年,朝内文臣武将当然全都盼着这个除夕。
既是盼着庆功,也是盼着战乱息止的太平日子,更是为眼前可见的河清海晏大周盛世的殷殷期盼。
可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容胥,容胥原本便不是什么悲天伶人的性子,自小性情古怪,手段狠辣,喜血腥,根本不知悲悯为何物。
无论是河清海晏太平盛世,还是终年战乱民不聊生,于他而言并无不同。
但在平清宫里伺候的人大约都察觉到,自打从军中回来,陛下的对他们像是是愈发的不耐了。
连江有全都要小心再小心,谁都明白,即使再谨慎不出错处,只要一个不留意,行差踏错,便是连尸身也无法保全。
容胥掀开床幔,自己穿鞋下了榻,揉了揉眉心,扬声道:江有全。
话音一落,内侍总管江有全便推开门,绕过屏风,带着宫人们进来伺候更衣洗漱。
江有全轻手轻脚的将床幔挂上挂钩,正打算拿里衣,就突然见着床幔边上趴着的雪白小狐狸。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皆惊了一下。
白笙正打算跑,就见江有全舒服从床榻边上拿了里衣,飞快的出去了。
宫人跪地,小心翼翼的给容胥腰间佩上和田玉,容胥左手摩挲着拇指的白玉镶金玉扳指,侧过身,偏头望向床榻。
小狐狸被容胥□□的想睡不能睡,又被江有全吓了一跳,脑子都清醒了。
好不容易容胥不闹他了,可以好好睡,可纵使白笙困的不行,也怎么都睡不着了,现下正怏怏的趴在脚踏上,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困倦不已,又委屈巴巴的望着男人。
背后一条大尾巴慢吞吞的晃来晃去,昨晚太医给包在尾巴上固定伤口的布帛已经被它扯掉了一半,松松垮垮的拖着,挥白旗一样随着尾巴被甩过来荡过去。
容胥眉头不觉舒展了些,淡淡吩咐,宣御医过来,重新给它包扎伤口。
顿了顿,一会儿它若是饿了,就送碗热羊乳过来,还有昨晚的兔肉丝。
是,奴才马上去办。
容胥回过头,边抬腿往外走边伸出手。
江有全赶紧躬身把手上的汤婆子递给容胥。
江有全跟在旁边,想着刚才进殿时瞥到的趴在床榻下面的小狐狸,小心的笑着提议道:陛下,宫中人多繁杂,需不需要叫内务府赶制一块小玉牌,给那只小狐狸挂上。
随侍的两个小太监撑着伞,江有全跟在旁边,小心翼翼看着容胥的脸色,低声继续道:这样一来宫人们知是御宠,便不敢再冒犯了
容胥从容不迫的缓步踏下长玉阶,转眸瞥了江有全一眼,没有说话,面容清冷,像是比满天的飞雪还要寒冷。
江有全心中忐忑不已,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以陛下的脾气,这御宠能养几天还说不一定,不定的哪天就不养了
江有全正心里后悔着,就听见容胥淡淡道。
就照你说的去办吧。
第8章 玉牌
御膳房备好了羊乳温着,江有全的徒弟小喜子便候在门边听着殿内的动静,每隔两刻钟进去看一眼,如此已经推了三趟门。
白笙醒了也没动,迷迷瞪瞪的趴着发了一会儿呆,就听到屏风后面的动静,有人进来了,脚步声很轻,但有些快,不像是男人缓而不急的脚步声。
白笙急急忙忙的坐起来,警惕的盯着屏风后面,两只大耳朵直直的竖起来。
小喜子转过屏风,发现它醒了,便又转身出去了,出门还仔细看着小太监们关好了殿门。
白笙见状重新趴回去。
可没一会儿,又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个端着托盘的,身上穿着白笙极为熟悉的深蓝色宫服。
小喜子见它警惕的模样,便轻声吩咐人将吃食放到小窝边。
小喜子想了想,把拂尘递给旁边的小太监,命人去看御医到了没,自己亲自上阵,轻手轻脚走过去抱那只狐狸。
白笙原本就紧张兮兮的,见他朝这边过来,慌忙从脚踏上跳下来,一溜烟钻进了床榻底下,因为跑的太急,尾巴还不留神甩在了床柱上,疼的他嗷呜哀叫了一声。
小喜子被它那声惨叫吓了一跳,赶紧退回去。
他虽不知道这只小狐狸在陛下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但单凭着陛下能让它睡在床榻边上,就已经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何况江总管方才还反复叮嘱过好几遍,小喜子提了十二分的谨慎,极其小心的办着这份差事。
若是它伤着了,小喜子是万万不敢去交差的。
小喜子正为难着,外面又进来一个小太监,走近低声禀道,喜公公,刘御医已经到了,现下正在殿外候着呢。
小喜子正伏在地上看小狐狸的位置,闻言抓着脑袋叹息,眼看着陛下就要下朝了,现下御医到了,这要看病的却躲到床榻底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太监年纪小,人机灵,眼睛转了转,跑过去拈了一点兔肉在手里,要不拿点儿吃的诱它,说不准就出来了
小喜子笑了下,站起来拿回自己的拂尘,在小太监脑门上轻拍了一下,还是你人机灵,还不快去试试,小心着点儿,别伤着它。
哎。小太监笑嘻嘻的应了声,轻手轻脚的走近了点儿。
小狐狸果然被肉香吸引了,探头探脑的挪到床榻边上,探出一个黑黑的小鼻子可劲儿的嗅,小太监见有戏,喜了一下,可刚一凑近想去抓,小狐狸就噌的一下缩回去了。
被这么一惊,无论小太监再怎么引诱,小狐狸都坚决不出来了。
小喜子只得作罢,领着人都退回殿外候着。
容胥果不久就回来了,听着小喜子的禀报,脚步顿住,笑了一下,没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殿内的情况却和小喜子所禀的大相径庭。
内间软榻上。
江有全口中躲在床榻下面,连吃的都诱不出来的胆小小狐狸,此刻正大大咧咧扒着炕几,前爪踩炕几后爪踩软枕,一口奶一口肉,吃的满嘴都是奶渍,圆滚滚的大眼睛幸福的眯着。
见容胥走进来,小家伙欣喜的嗷呜叫了声,小心翼翼从软榻上跳下来。
白笙飞快的蹭到容胥脚边,仰起毛绒绒的小脑袋,雪白的小身子黏着容胥的裤腿,跟着男人走动的步子来回的转圈圈,背后的大尾巴也依赖的紧贴男人的衣摆,不自觉的晃悠,缠人的不得了。
有这样一个黏人的小家伙缠着,容胥原本就不快的步子走的更慢了。
容胥却也不急,不远的路程走了平时三倍的时间,才缓步走到软榻前坐下。
白笙见男人坐下了,仰着脑袋望着男人,蓬松的大尾巴欢快的在屁股后面甩来甩去。
小家伙一身的皮毛洗干净后变得雪白又有光泽,配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眉清目秀的,漂亮的不得了。
容胥抬眸一瞥,见着炕桌上的那碗羊乳已经见了底,兔肉也吃了一半,就知道这小东西定是正好填饱了肚子,才如此殷勤的跑出来迎他。
小狐狸发现他又不看自己了,尾巴便微微耷拉下来,疑惑的冲着容胥嗷呜嗷呜叫几声。
小嗓音软软的,很像是刚满月幼犬的叫声,奶声奶气的。
容胥拿起托盘里的帕子,将小狐狸嘴边湿答答的毛擦干净。
小狐狸坐的直直的,仰头望着容胥,容胥的视线一向它转过来,它脑袋上那对大耳朵便精神的竖起来,尾巴也不自觉的摆动。
容胥神色温和,将沾湿了的帕子放到一边,眼眸微垂,冲它招了招手。
白笙得到允许,眼睛一亮。
迅速踩上男人的脚,顺着他的裤腿,爬梯子一样用爪子扒拉着爬上榻,追着自己的尾巴在男人腿上转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容胥摸了摸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胆子这么小,谁都能吓着你,怎么偏不怕孤?
不仅不怕,还三番两次上赶着找上门来,并且最初就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戒备森严的平清宫内
白笙把脑袋从男人的手心蹭出来,仰头叫:嗷呜。
因为你是好人。
容胥在走神,那只手还悬在半空,眼眸微眯,似乎是思衬着什么。
白笙疑惑的看了他几次,发现容胥都一动不动的,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于是他又主动把脑袋凑到男人手心里,摇头晃脑的蹭了几下。
容胥回神,右手接着在小狐狸毛绒绒的脑袋上摸了摸,眯了眯眼睛,谁给你吃的谁就是好人了?
白笙先是点点头,过不一会儿又摇摇脑袋,也不知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容胥见它这样子,就知道这小家伙是个糊涂蛋,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傻东西。
白笙不觉得自己傻,被骂的有点委屈,不服气的冲他嗷呜两声。
容胥不理他,扬声吩咐道:进来吧。
刘太医从随侍小太监手里提过药箱,跟着江有全后面,绕过屏风进了内殿。
无论是在哪界,帝王都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人界也不例外,白笙毕竟生于王族,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现在容胥在这儿,白笙自认为有了靠山,这次也不怕坏人了,而且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尾巴上包的那圈布是为了给他治伤,所以除了不舒服时候甩了几下尾巴,几乎是一动不动的任太医给他包扎了伤口。
午后细碎的飘雪停了,暖阳照射下来,外面比夜里暖和了不少。
白笙趁着天气暖和,闲不住的跑到殿外的梅林里踩雪玩,把爪子踩得冰凉,才又转回长廊上跑来跑去蹦蹦跳跳暖爪爪,一直玩到日头将落了,才跳过门槛回了殿。
午间江有全还送了一个用红绳系着的玉牌过来,容胥叫了它进来,亲自给白笙系到脖子上。
容胥蹲下身,用手指头戳了戳小玉牌,问道:喜欢吗?
小玉石牌只不到一寸,白如皎月,没有一起杂质。
白笙欢快的点头,他从小就喜欢这样的漂亮石头,对这块玉牌满意的不得了,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收下了这个礼物。
而且为了表示他非常喜欢,白笙转头就跑去了梅林,给容胥叼回了一枝开的正盛的含雪腊梅当作谢礼。
小狐狸鼻尖沾了晶莹的水珠,脑袋上落了几片梅花瓣,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嘴里叼着一枝红梅,可劲儿仰着脑袋,围着容胥转转悠悠的要递给他。
小模样看起来又呆又傻气,小家伙长的好看,这样傻气的样子做出来,偏又透着说不出的可爱。
容胥被他逗笑了,端起茶盏来撇了撇浮叶,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小口。
任小家伙在眼前蹦蹦跳跳,都装作没看见它的样子。
直到把小狐狸逗的都急的呜呜叫了,才伸手将梅枝接过来。
在小狐狸纯粹干净,满是期待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将这枝梅花插进了案几上,摆着腊梅的青釉玹纹柳叶瓶中。
第9章 晚归
临近年节,日子仿佛过的比平日里更快了一些,小寒一晃而过,离除夕只有不过十余日了。
不过对白笙来说,在平清宫的日子与在狐狸洞中其实并无太大差别,不用愁着每日吃什么来填饱肚子,白笙已经很满足了。
白笙已经在妖界待了五百多年,这五百年里,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孤王狐后虽是为了护着他,但也因此不得不拘着他,因此白笙在那儿早就待腻了,到哪儿都觉得比山上新鲜。
容胥并不每日都上御门听政,有时清晨会去勤政殿理一些折子,但一般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但白笙发现,男人几乎每日晡时都会出去几个时辰,回来的时间不定,白笙有好几次在他身上闻到过血腥味,所以每次容胥晚上回来的时候,白笙都有点害怕,不敢跑过去黏他。
除此之外,容胥对它都是很不错的,虽然总是以把白笙欺负到委屈巴巴为乐,但吃的喝的从没短过它。
况且容胥还几次救了它的命,那颗桃子没让白笙饿死,又给了它一个可以御寒的小窝,白笙对那个男人,本能的就有独一无二的信任。
唯一的不好就是,这里没有玩伴。
平清殿除了太监宫人就是巡逻的侍卫,连只老鼠都见不到,一个人在的时候,白笙总容易想到爹娘和姐姐们,还有长麓山上那些对他很好,经常给他从山下带好吃的回来的同族们。
就如此刻,白笙坐在鲤鱼池边,望着快落下红墙的太阳,又看了看自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影子,心里又不免开始惆怅。
那日白笙偷跑下长麓山,在山脚下见到了遍地的鲜血尸骸,惊慌上山途中,又遇到了攻山的魔族大军,幸得两个白胡子老爷爷相救。
白笙一向被保护的很好,从他们那里才得知妖界大劫,那两个白胡子老爷爷说,他们已寻得破解之法,不过需要白笙的帮助,而且必须挖去他的内丹。
内丹于妖而言,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失了内丹不仅是失去修为,连寿命都会大大缩减,几乎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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