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光落在他白如雪的长发上,似乎化成血浸入了他的发丝间,将一头无暇的白发染成了妖异的红。少年抬眸之间,浸饱了血一般的猩红眼瞳,倒映出谢遗的影子。
谢遗似乎心有所感,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唇瓣微动,道出极轻的两个字来:“谢忌。”
谢忌朝他微笑,一种残忍的恶意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他听见谢忌说:“沈归穹死了。”
谢遗没有出声,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仿佛一丝一毫的感情也没有了。
谢忌在走到谢遗面前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的喉咙被谢遗用剑指着。
那是一柄如若雪山之巅最寒凉的冰雪所铸的剑,是一种什么也无法侵蚀的湛然的白,和谢忌的剑有九分相似。
不。
应当说,谢忌的剑,像这柄剑。
谢忌的神情微妙起来,他眯起了眼睛,打量着那柄剑,和握剑的谢遗。
“谢遗,是来杀我的吗?”
出乎谢忌的意料的,谢遗竟然承认了。
黑发黑眼的青年轻轻点了下头,“是。”
谢忌唇角勾起一抹笑,有些嘲弄地:“你是应该想要杀我。”
没有什么试探的机会,两个人飞快地交起了手。
谢忌伤势未愈,谢遗更是深受金针过穴的苦痛,双方动手,谁也占不了优势。
纵横的剑气撕裂了谢忌的衣裳,裸露出缠着绷带的腰腹,鲜血从腰间的伤口渗出,慢慢浸润了白色的绷带。
谢忌却像是察觉不到疼,不断挥着手中的长剑,精妙的剑诀在他的手中使出,却又被谢遗用同样的招式挡下。
无论是谁见了这场战斗,都会相信谢忌和谢遗之间的师徒关系。
他们用着彼此最熟悉的剑法去迎战对方,每一招,每一式,又会在对方的下一招下一式中重演。
然而,谢遗陡然变换了剑法。
他的剑势在一瞬间从大开大合的凌冽霸道转为了最柔软的细密连绵,织成剑网一片,朝着谢忌剑式最薄弱处攻去。
三招。
第三招,谢遗的剑尖,在谢忌的胸口划开了一道极为狭长的伤口。
幸而谢忌退得快,否则就是开膛破肚。
谢忌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来,他的腰间都是血,从白色的纱布上渗透出来。
谢遗却没有留情,继而一掌拍了过去,正中谢忌胸口,将人掀翻在地。
“谢遗。”谢忌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他吐出一口血,看向谢遗,“你好狠心啊。”
谢遗以剑指着他,“交出鲛珠!”
谢忌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咳咳咳,我倒是忘了!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鲛珠吗?”
他又忽然怨恨起来:“除了鲛珠!除了鲛珠!你还在乎什么?”
谢遗只是重复:“交出鲛珠。”
谢忌一手捂着自己伤重的小腹,阖了阖眼睛,低声道:“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谢遗沉默。
谢忌道:“那日我说,我今生想要的,是你。”
谢忌咳嗽两声,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却连擦都懒得,道:“这句话,如今也还当真。”他顿了顿,喘匀了呼吸,伸手按在自己腰间的伤口上,道,“鲛珠在这里,你可以来取。”
谢遗提着剑走过去,他在谢忌身前站定,手中剑朝下划开了谢忌腰间的绷带,看见了他腰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谢忌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极为绚烂的笑容来,说:“你来拿啊。”
谢遗抿了抿唇,半跪下身去。
谢忌笑容愈发璀璨。
下一刻,他笑容骤然凝固,绯红的眼眸在顷刻间失却了光彩,成了死寂的灰。他的手垂在了一边,边刃沁着微蓝的匕首从他的袖子里调出来,落在了地上,染了灰尘,
一点血红从他的眉心渗了出来,像是朱砂。
谢遗闭了闭眼睛,手指伸进了谢忌腰间的伤口,在一片黏腻腥稠的血肉中摸索到了一颗珠子。
他握紧了那颗珠子,抽出了手。
“任务完成。”
谢遗恍若没有听见,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掉了手上沾的血,然后抬起了谢忌的头,抱在了怀里,用衣袖去擦谢忌唇边的血。
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
夕阳的光慢慢收束了,最后一缕余晖在天地间湮灭。
沙尘中静静躺着一枚染血的缝衣针。
与淬了毒的匕首相对着。
像是嘲笑着这场故事终究以彼此的算计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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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其实一开始不想让谢忌死的。
后来,我写嗨了。
这结局写的我真爽啊。
第79章 不二臣
木头腐烂与食物腐坏的气味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腐臭气味和些微的腥气。
谢遗睁开眼,目之所及是低矮的天花板。微弱的光线从头顶的缝隙里透出来,可以看见空气里飘荡着无数细小的尘埃。他眨了眨眼睛,慢慢坐起了身体, 衣料与身下的毛毯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察觉到腹中的饥饿与喉咙的干渴。
抬眼看去, 衣衫褴褛的女孩缩在角落里, 听到他动作的声音, 下意识朝他投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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