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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病弱反派——山科驿道(17)

    十二岁的男孩抬起脚回到房间里,围着尸体看,他个子已经不小了,却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母亲这双手不打在自己身体上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大。
    张清野轻轻握了握。
    被母亲牵着手,是这种感觉,是尸体的冰冷。
    他轻轻钻到死去女人的怀里,身上熟悉的味道使张清野本能地感到恐惧,浑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逃跑,可他还是紧紧地抱着没有松手,他将头放在母亲双臂之中,他想,自己从来没有原谅过任何一个抛下他伤害他的人,他只是太孤单了。
    这一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炉火熄了,死肉也发臭,直到张清野意识模糊,黏腻之中,某一个瞬间开始以为自己已经与尸体融为一体,那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才如同最平常的晚上下了班一样,推开了门。
    看不出年纪的男人有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面部的轮廓和张清野很像,深刻之中,却仿佛被打磨过一般地软和,他是那么的温柔耀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午后阳光下一只优雅的猫。
    好像没注意到地上死成一团的两人一样,张燃悠哉地将风衣挂好,升起炉火,等到手烤暖了,整间屋子也充斥着人气,才皱着眉开口
    清野,你躺在地上不冷吗?
    男人的声音也如同其人一般,清澈温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暖意,张清野还是没动,仿佛也死了一般,不清楚男人是怎么判断出他还有生命的,有点纵容似得开口劝道:人都已经死了,不丢掉也没有用了哦。
    你先起来,乖乖去洗澡,等我把这里处理干净,给你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张燃回来了,在他母亲死亡不知道多少天以后,这个失踪了五年的男人才平静地如同刚刚离开一样,他回来了,张清野坐起身,想问问自己年轻的父亲去了哪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沉默地看着张燃。
    在埋骨之城,死人并不算稀奇。
    不管死的是母亲,是张清野,还是这个温柔的男人。
    父子两人将女人埋在了一棵花树底下,粉白色的梅花滴滴点点。
    张燃便在树下掏出一个瓦罐,奇异地放到张清野面前,抿嘴笑,看着他,男人笑起来也暖洋洋的,像高贵的猫科动物,他想抚摸张清野被剪的参差不齐的头发,孩子一张小脸上总是脏兮兮,即便浑身都是伤,却也不让人碰,像一只防备心颇高的小花猫,偏偏表情永远都没有波澜,怪异的可爱。
    瓦罐里是只蛐蛐。
    张清野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巴也微微张开,眼中满是惊异,想伸手碰一碰,手指的伤好了又坏,顶端结了痂,和干净明亮纤尘不染的男人极不相称,仿佛碰见了男人就要弄脏了他似得,没等靠近,他又自己缩了回去。
    张燃一笑,也不为难他,自觉退开了,他将盖子合好,笑的越发温柔。
    你好好洗澡,这个就给你。
    张清野抿抿嘴,他很不想回忆起从前在浴缸中的经历,母亲总会留半条命给他,可窒息的痛苦,被水流充斥鼻腔和眼睛,那种感觉太深刻了。
    呃?你很害怕吗?
    张清野点点头,男人漂亮的眉毛皱紧了,似乎实在苦恼,张清野便越发惶恐,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想让他也觉得自己麻烦,想要妥协的前一刻,男人一拍脑门,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咱们可以去买游泳圈。
    小小地男孩抱紧了泳圈坐在浴缸,张燃不仅买了游泳圈回来,甚至还带回了两只小黄鸭,张清野形状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像碰见了什么极其纠结的事,盯着两只小黄鸭,他下意识觉得,那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小小可爱的,纠结了太久,水都凉了,才用手把它捧起来。
    轻轻一捏,叽地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从水里跳出去。
    有张燃在的日子里,他总是有很多惊喜的,男人的温柔和爱护,仿佛是梦境一般,他每一天都在期盼,期盼一睁眼是新的一天,能够重新认识世界,那么多新鲜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他,他甚至可以有正常人的未来。
    清野,你想不想玩游戏?
    张燃浅灰色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张清野,惯常温柔的表情都收了回去,他还是带着笑容,分外好看的脸上,没有半分感情,相处了这么久,张清野知道,每当张燃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提出的建议,自己就绝对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知道很有趣的一个地方,你跟我一起去吧。
    那是他第一次去到埋骨之城参加游戏,从那时开始他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活出那么多姿态,可以没有尊严,却也可以那么自由,有了复活卡,死亡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事,卡牌被售卖,所以生命也可以明码标价。
    第一场游戏是在一座荒山上,五米深的死人坑,尸体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不断地传来怪叫,枯手穿过尸体立在土层之外,仿佛极力想要挣脱,也仿佛想要将坑外的人也一起吞噬。
    这里面不会该有什么东西吧?清野,你把这个拿着,下去看看。
    男人一次给了他五张复活卡,他将孩子瘦弱手腕粗的麻绳,牢牢栓在张清野脖子上,不容分说要将人丢下去,张清野第一次哭了,手指死死抠在土坑边缘,他再怎么老成也不过是个孩子,害怕尸体,更害怕黑暗和死亡。
    张燃蹲下身,轻轻擦擦他的眼睛:不要哭,把这个拿好,你不会真的死掉的。
    如果不听话,爸爸会不高兴,你不希望这样吧?
    清野,你也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爱意。
    张清野死了,被掏空了心脏,厉鬼的嘴里全是他的血肉,细小的四肢,能够看清肋骨的躯干,死过一次再原地重生,绝望嘶哑的哭声让整座深山都躁动起来,当幼小的身体被男人从坑底拉出来时,已经因为麻绳的收紧,整张脸变得青紫,他最后一次死亡是被逃脱的希望勒死的。
    男人轻柔笑笑:清野真没用啊,死的这么快,看来这坑挺危险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线索
    强制退出游戏以后,张清野花了很长时间来明白一件事。
    他不过是张燃悉心养的一条探路狗,拴着绳子的狗。
    如果可以写下一笔人的死法,恐怕不会有人比张清野的死状更多,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张燃离奇死亡,整整八年的时间里,除了上学以外,他基本不会离开埋骨之城,最开始男孩枯瘦的身体被张燃抱在怀里,他每个晚上都会惊醒,仿佛自己还是在那死人坑里,四面都是黑暗,无法挣脱的力度撕扯他的脸颊,他的大腿和脖子。
    生活里没有一点慰藉来安抚忘记那可怕的回忆。
    张燃还是那么温柔,对张清野的生活照顾地事无巨细,他记得张清野每一个生日,任何的节日,都会悄悄准备惊喜,如果不是永远不会变老的一张脸,他倒真像个正常父亲,他有一切父亲该有的纵容,甚至给张清野造了水池,张燃对他付出关心和温暖,却从来不会心疼他,说到底,虽然张清野不想承认,没有人是爱着他的。
    从十二岁开始张清野的身体不再有伤了,张燃从来不会打他,埋骨之城不会对玩家的身体造成真实伤害,可一次一次的死亡深深刻在心上,他一天比一天更高大,他很少再露出惊恐的表情,不管是骗人还是杀人,都能游刃有余,他是张燃的武器。
    十八岁的那一年,又是一次游戏过后,他离开学校已经是黄昏十分,张清野被人拦下了。
    那个,我是和你同校的一个学生。少年白净的脸羞得通红,态度却没有丝毫扭捏,大大方方:你记得我吗?我叫许相臣。
    那并不是张清野第一次看见许相臣。
    站在从三楼到二楼的楼梯中段,透过高高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三班的教室内部,男孩总是坐在窗边,有时在打瞌睡,有时撑着脑袋看黑板,许相臣总是有点慵懒的气质,张清野走下楼梯,那人便从教室里抬起头来,对视之时浅浅一笑,阳光和微风的温热都点缀在他眼底,仿佛将世间所有苦楚都消融了,心跳漏了一拍,张清野脚下便踩空,直直摔下了楼梯。
    学生听见动静都跑出来,见这人摔得七扭八歪,顿时哄堂大笑,有手脚利索的扶他起来,小脚趾骨断裂,这点小伤对于张清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紧事,可那张向来平静的脸上却难得有了一丝波澜,是急切,也有其他的情绪,他看见许相臣也出来了,从层层人群里探出头惦着脚看他。
    即便是许相臣没有对他表明心意的时,没有跟着他,向他表白,在两人还是陌生人时,张清野也会偷偷地站在楼梯上,假装路过,往教室里看一眼,他每节课都要路过,许相臣有时候会抬头,有时候不会。
    二十年以来,他一直是不幸的人,可在千万人海之中彼此一见钟情,又是那么幸运的一件事。
    背对夕阳,张清野笑起来,没有算计,没有心机和狠厉,这笑容发自内心:我记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要进入高潮篇了,所以先放个小番外
    第32章 你是不是没睡醒
    秦恩好奇地用沾满血迹的匕首轻轻剃掉了尸体那抹胡子。
    除了黑色的塑胶手套看不出颜色,他整件白大褂都被血染红了,稚嫩的脸上也有着滴滴点点,身为一名合格的玩家猎人,秦恩比所有人都更加懂得如何快速夺取猎物的性命,他将313房里的两人捆牢牢的,眼睛嘴巴都用白布蒙上,刀刃没入,猎物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很快便断了气,他也并不着急离开,而是悠哉地观察起地上两人,很多玩家都有复活技能卡,即便是将人杀了一次,也并不能确保他们会被强制退出游戏,今天两位尸体的技能卡特殊的多,几次死亡过后,小胡子都重新活过来了。
    秦恩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像个小孩子似得,高兴跳动两下。
    本意是顺着病房的顺序猎杀玩家的秦恩,今天突然换了方向,是张清野提议他先来313的,秦恩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张清野给了小胡子多少张技能卡用来赔罪,但显然,在他一次一次的截杀下,张清野给的所有的技能卡果然都排上了用场。
    喜欢杀戮,喜欢权利,沉迷于一切欲/望秦恩知道自己不算正常,所以在他眼中,张清野也不正常。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秦恩就确定这人是和自己一样的,大概是一年以前,张清野偶然间发现了秦恩在跟踪许相臣,长相人畜无害的男孩手里,有三本关于许相臣的笔记,偷拍的照片也有厚厚的一摞随身带着,他甚至将许相臣一举一动都仔仔细细的画下来,描绘地栩栩传神。
    在许相臣刚刚展露头脚的几年里,秦恩几乎是疯狂地迷恋许相臣,他爱好权利,对于所有有关权利的事物,都有一种几乎病态的执着,所以在许相臣初露锋芒之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年,喜欢许相臣的决绝果断,更爱他的权利,那人在游戏中的一举一动都耀眼不已。
    玩家猎人为了能够在游戏中获得更高的奖励,无所不用其极,秦恩自然也不例外,虽然秦恩年纪不大,出手却极其狠厉,同时他也极聪明,善于揣度人心,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隐藏在人群里,等待时机让玩家不值钱的生命成为他获取奖励的肥料,或者潜伏在许相臣身边
    他的爱意与别人不同。
    他潜伏在许相臣身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亲手杀死许相臣一次,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中。
    在被张清野抓住的那个晚上,秦恩也是突然出现在许相臣的房门外,被张清野设下的陷阱牢牢困住,月光透过半开的门,将一切都显现的敞亮,张清野正安静趴在许相臣的床边,没有感情和波澜,安静地看了秦恩一眼。秦恩发现了张清野的秘密,男孩歪头回望张清野,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危险似得,他对张清野笑:
    被我发现了,你在偷窥他,像个变/态似得。
    张清野一挑眉头,竟然没有生气,他将他放开了,秦恩便也靠近床边,甚至抚摸了许相臣的面颊,顺着面部的轮廓,手按在张清野放在哪里许相臣枕边的手上:
    忍不了吗?你想杀我?
    一双黑曜石似得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秦恩,对于秦恩的挑衅,张清野没有丝毫反应,他沉默将人带出许相臣房门外,收起了秦恩手中关于许相臣所有隐秘的照片和绘画。
    秦恩眼光准确。
    第一眼看见张清野时,他就知道,他是和他是相像的,他们有这一样疯狂的灵魂,一样的不择手段,可这么久以来,后者却永远存在一点压抑,不知缘由,张清野很少亲手杀人,也很少像他一样享受在游戏的过程中,他冷静睿智,却似乎总是有所顾忌,秦恩不是张清野的朋友,也不算伙伴,他们偶尔混在一起,张清野很少会利用他,也从来不去管他的事和他恶劣的脾性,他从不知道张清野在想什么。
    他倒是问过对方为什么不想杀死自己。
    张清野难得解释了一句,他口中倒是没有半分多余的鄙夷和厌恶:许相臣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我也不喜欢做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
    秦恩猛地一甩短刀,黑暗之中一双浅棕色的瞳孔,像是丛林中的猛兽,溅出的血液已经流到张清野脚底,他抬脸看向距离自己不远的那人: 取消小丑面具的易容,也脱下一身女装,张清野换上了纯黑短袖,半长短靴,十分干净明亮,也衬得一张脸越发地苍白,他手上青筋骨架脉络清晰,从这场屠杀开始的一刻,便紧紧握住尸体冰冰凉凉的手掌,对面前血腥的场景没有一点情绪,昏暗的病房里,切割血肉的声音停下了,周遭便出奇安静。
    秦恩垂着眼笑了:要动手吗?
    张清野没说话,只是将被尸体牢牢握着的手抽出来,仔细擦了擦。
    许相臣有点头疼。
    自从昨天早上那一场事故过后,他算是彻底暴露了位置,也终于遇见了张兮兮口中那个姓陆的,即便是已经做好了乔装易容的准备,相逢的场景却还是彻底超出了许相臣的想象,他不知道陆丰理是怎么在层层人群中间,准确把已经带上小丑面具后的自己认出来的,想来他应该也有什么技能卡,专门来对付小丑面具。
    这场游戏结束以后,你跟我回去。
    陆丰理还是没怎么变化,一张脸上全是傲气,昂着头讲话:我这几天冷静了一下,想清楚了,之前很多话没有告诉你,你不信任我也有情可原,所以我也不介意你和别人混在一起,毕竟很多事情我从来都没和你说过,不管是金玉印的事,还是张清野,我从来都没有给过你一个像样的解释,这也不怪你。
    你也应该很想知道原因吧?只要你和我回去陆丰理皱了皱眉头,挺纠结似得: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许相臣被陆丰理的一番发言搞得头大,被人抓着手说了半天,他早已经满心烦躁,时至今日这人才想起来解释,还是这样一副趾高气扬,想要自己回他家去,还得自己上赶着,许相臣觉得,自己从前确实把陆丰理惯坏了,近乎崩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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