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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困难症——一碗月光(11)

    醒来是半夜三点,洗了个澡,直接精神到了天亮。
    晨光熹微,陶令从书房的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泡咖啡。
    走到窗边,顺手拉开窗帘,不经意地一瞥,正好看到一线光亮切分开混沌的天际,下方灰蓝,上方已经泛白。
    书房是家里采光最好的一间屋,落地窗外有个小阳台,昨天早起见着要晴,陶令把月季搁到了阳台边。
    深秋的风从远处来,细软的花瓣摇摇晃晃。陶令走到阳台上,蹲下去观察这盆小小的花,试图找出它开得这样繁盛的原因。
    这一看就看到太阳跃出地平线,光从楼间洒过来,在花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好像面纱,却只衬托出加倍的美。
    陶令伸手,想去接住光,于是手心也有了一条白亮的缎带。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他猛地起身。
    蹲得太久头晕了片刻,忍过那阵目眩,陶令立即冲到了卫生间洗漱。
    出门的时候陶令觉得自己有病,上地铁的时候陶令觉得自己很有病,转公交的时候陶令觉得自己十分有病。
    进了陵园,陶令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
    踩着台阶往上,一步跨三阶,太阳高升,天空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陵园安静到了极点。
    陶令拉开外套拉链,心跳得急促如鼓。
    不是因为累。
    闻清映母亲的墓碑虽然在稍高处,但其实要靠近主路一些,陶令犹疑了一下,还是循着上回的记忆先到了侧柏丛后。
    扒开树丛之前陶令就有预料,不会这样凑巧,但是看到墓前空荡一片的时候,他的心依然狠坠了一下。
    长出一口气,心跳缓缓变平稳的同时,陶令觉得自己不仅病入膏肓,还可笑至极。
    闻清映已经来过,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色月季,花瓣鲜活。
    静了一会儿,陶令上前作了个揖。
    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他抄了近路,自树丛间穿行往下,准备去看陶君。踏过草丛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一棵鬼针草,裤脚上扎了一堆黑色芒刺。
    踩上横向的小路,他弯了腰去捡芒刺,刚刚收拾干净,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脚。
    陶令心里一滞,食中二指松开,最后一根芒刺轻飘飘地掉落。他起身,看到闻清映站在自己面前,眼神清亮。
    脑海里飞速地转了两圈,陶令确认了一下,下来的时候应该是没被看到的,面上一边带出个浅淡的笑来。
    看他在笑,闻清映走近了,也笑笑,拿着手机问:先生怎么突然来了?
    陶令按下心跳,掏出手机回答:昨晚上睡得比较迟,把事情做了,早上想想没什么事就来了。
    等闻清映看完话,他又写:好巧,你起得早,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闻清映露出小虎牙来,没接着跟他交流,而是侧了侧身,让他往里走。
    路窄,陶令颔首,从他身前过去,肩靠近胸膛,几乎能感受到一瞬的体温相撞。
    走了几步,陶令一眼看到陶君墓前也有一束花,也是白色月季,最外层的花瓣微微带了绿意,生生把深秋染出了夏季清晨的味道。
    他回头看,闻清映的表情坦然到了极点,似乎给陶君带一把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不值得陶令多说一句什么。
    在墓前默默站了一会儿,陶令蹲下去,轻轻摸了摸花瓣,又碰了一下墓碑。
    陶君,我该怎么办?
    他面无表情,心里却来回翻腾过几回,最后终于回归沉寂。
    但这就跟闻清映曾经说传统时一样,因为波涛汹涌过了,现下的平静虽然是平静,但也已经不是先前的平静。
    起身的时候日头正高,两个人一起往外走,风拂过,天气舒爽到让人想闭眼。
    闻清映没有跟上回一样提议去圣女乡,甚至没有多问一句陶令怎么打算,只是跟他一起走着,好像走哪儿都行。
    虽然陶令根本就不会带他去意外的某处。
    最后上了公交又转地铁,一路上陶令都在恍惚。到了花店门口,站到路边,陶令问:要开店吗?
    闻清映低头打字,回问:先生,要一起吃中饭吗?
    想了一会儿,陶令轻轻咬住后槽牙,问:不跟女朋友一起吃饭吗?
    看罢这话,闻清映有些诧异地眨眨眼。看了陶令一眼,他写:可是我没有女朋友啊。
    他回答得坦诚,陶令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不是没撒谎就是太习惯撒谎了。
    二者之间,几乎是立刻,陶令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前一个。
    但是转念就记起贴吧里看到过的照片,他想问一问却无从问起,等下要是真一问出口,自己倒成了偷窥狂似的。
    不等他再琢磨,闻清映的手机又过来了:先生?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先生,可以跟先生一起吃饭吗?
    头顶的梧桐树枯了叶,萧索得很,但是灿烂的阳光一照,忽然显示出一种英朗的温柔来。
    像闻清映一样。
    陶令在漫长又短暂的一瞬犹疑之后,写了一句话:我整个周末都没事了。
    上节课讲到了中古道教的灵媒集团,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回到花店,闻清映掩了卷帘门开灯,拿出笔记本来,上面列了几个很有针对性的问题。
    看罢他的想法,陶令开始在手机记事本上打字:个人宗教这一概念,和宗教团体性之前其实是没有矛盾的,道教流派内部惯于使用同一种表达手法,而且修道者在形成团体的时候,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宗教体验。
    写到这里,他侧头看闻清映,闻清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靠近了一点,拿自己的手机接话道:我明白了,宗教体验将修道者们团结在一起,集团存在一个核心,就是灵媒,灵媒是创派过程中的宗教体验的承受者。
    陶令笑了:对,这就是宗教经验中的接受问题。
    马丁布伯的研究表明,宗教和巫术最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宗教试图在人和神之间建立一个我你的关系,关系的核心是人格相遇。
    再次抬头,正好发现闻清映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陶令心狠狠一跳,问:怎么?
    这句是说出来的,但是闻清映毫无阻碍地接收到了他的意思。
    闻清映抿了一下唇,打了几行字:先生,如果一个人想跟另一个人建立这种人格关系,这算是在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个宗教吗?
    第22章 不舍
    陶令愣了一下,看闻清映是认真在问,想了想,他暂时撇开这个问题,写:人和神之间的这种联系,简单来说就是人信仰并为神奉献,神从而庇佑人。所谓个人宗教,跟我们所说宗教为了生活是相似的,道教上清集团信仰仙真,通过灵媒接受仙真话语,为的是解决生存问题,种种现象都落脚在个人宗教上。
    闻清映看着他的手,见他停下,侧过头来。
    视线在近处交缠一下,陶令心跳得快要失速,他不露痕迹地撇开目光,接着写:某些团体是否能被称为宗教是有判断条件的,很多学者有过研究下过定义,但是你这样问,其实可能两个人之间会产生类宗教体验的感受,只能说是类似体验,因为形成宗教的必备条件不足。
    以上是比较理性的解释。宗教的人格相遇只能在人和神之间,是力量决定的,这放在邪/教里面就很好理解,邪/教在形成团体的时候总要先塑造一种超脱人世的力量,哪怕是供奉某个人,也要把这个人身上的某种特质神化。
    因为人无法真正把自己完整地交托给另一个人,人也不可能真正庇护另一个人。
    陶令一口气打完这些,最后说:宗教形成的客观条件缺失是答案,剩下的都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闻清映静静看着他的手机记事本,过了很久才抬眼,笑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这一笑看似一如往常,陶令却觉得闻清映有话要说,或者说他有不一样的想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决定在当下开口。
    陶令决心控制住自己多余的思绪,不再观察他,自顾自地看向下一个问题。
    这一句很简短,神的面貌四个字,但是已经被划掉了。陶令笑笑,问:这问题已经弄清楚了?
    闻清映点头。
    陶令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闻清映知道他想听自己的解决过程,笑了笑低头打字:我在看宗教经验学的时候看到的,可以用批判实在论原则来解释,在有信仰的人那里,神是人之外的实在。道教的灵媒能感知到仙真,但灵媒终究只是人,人是无法真正以原本面貌看到身外的实在的。受到人的心理和潜在欲望影响,仙真向灵媒所展现的面貌产生于灵媒的认知机制之下。
    当初念书的时候主攻不是西方宗教,陶令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很晚,十分巧,也是在看宗教经验学的时候。
    两只手机摆在一起,互相一问一答。
    想了片刻,陶令写:你看,人是不可能完全认知神的,人也不可能完全认知人,总有距离,总有幻想,总有潜在的指向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提这一句,闻清映也没多问,只是回应道:我不能完全地认知先生,先生也不能完全地认知我,但是这一点并不妨碍我们现在坐在一起,肩并肩。
    闻清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陶令心里狐疑,然而每次转头看他,他的双眼都那么真诚平和。
    在这一瞬间,陶令忽然觉得闻清映说不定是个中央空调。
    他总能用很自然的姿态表达出那些温柔的话,可是因为他的真诚坦然,因为他的彬彬有礼,因为他跟人世隔着声音,这些接近暧昧的话也变得坦坦荡荡,这种体贴就变得不招人腻烦,结果甚至是相反的
    这太过引人沉沦。
    哪怕不过是揣测,理智上陶令觉得这不可能,心里却顿时又苦又涩。
    在试图继续深究的时候,他垂下来的那只手掐了自己一下,生生止住了脑海里的信马由缰。
    交流方式决定了两个人的讨论会慢,但正是因为这种慢,让陶令能在讲述的同时细想,明明只是些早了解的东西,被闻清映一追究更显得通透了些。
    几个问题说下来已经到了下午。
    看闻清映低头在看刚才的话,陶令起身,站在花盆中间的小道上伸懒腰。动了几下,目光突然落在了闻清映身上。
    闻清映侧对着他,正认真地低头看他的手机,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一下。
    他双腿太长,曲起搁着桌边有些无处安放的意思,低头时背微微倾出弧度,看上去很好倚靠的样子。
    兴许是聋哑人天生带着安静的气场,闻清映只是坐在那里,那里就自成了一个国度。
    看得久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发涩,陶令强忍着越来越明晰的不舍,别过头,心下生出一丝撕扯的痛麻感。
    半晌,他蹲下去看面前的一盆多肉。
    没一会儿闻清映走到了旁边,陶令仰头看,闻清映弯腰把手机递过来。
    接过来一看,是有消息进来。
    很久没联系过的夏朝阳说:陶师弟,我明天要来一趟梧市,可以跟你一起吃个饭吗?
    陶令微微皱眉,问:夏老师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回着消息起身,看到闻清映站在旁边,正好是最近的,但是刚好不能看到自己手机的距离。
    未读消息会在顶部显示内容,闻清映刚才多半已经看到了。
    那头说:没什么事情,就是正好路过。你有空吗?
    陶令低头,余光能看到闻清映还立在不远处,鬼使神差地,他回复:好。什么时候?
    跟夏朝阳约好了第二天中午吃饭,再次转头,闻清映已经坐回桌边,又开始在卡片上画画。
    陶令走过去坐下,双手打直了压在桌上,远远地拿着手机写:我回家了。
    闻清映看完这话点点头,起身,顺势在他肩上以按的姿势轻轻碰了一下,示意他稍微等一等。
    陶令于是坐在原处,看着闻清映从花桶里抽出一把杨梅红的花来。他笑了笑,垂下眼看着手机屏幕。
    过了几分钟,闻清映捧着花递过来,陶令起身接了,颔首。
    闻清映走到门口,把卷帘门顶上去,又拉开玻璃门,陶令才发现天色已近傍晚。
    他知道闻清映还要在花店待一会儿,于是拿着花跟他道别。
    走到街尾,陶令从花茎处捡起一张小卡片展开。上面写着:
    先生,这是千日红,苋科。生命力很顽强。插水前根部平剪,如果有干枯的花朵记得摘掉。
    闻清映三个字依然藏在右下角的花束图案里。
    到了路口,陶令心里越来越难受,他说不清那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其实不想走。
    在路边站了太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骤然黯淡了,对面绿灯正在闪烁,斑马线上行人匆匆。
    两秒过后陶令转身,朝着花店大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闻清映险些送了陶令一束相思梅,考虑到某些因素,最后换成了千日红。真料bot
    第23章 平静
    走到一半陶令慢下来,垂眼看路,暗自琢磨着自己为什么要回头,最后终于想到,接了这么多花,得请闻清映吃个饭。
    由头在心里落实,刚好到了先前去过的牛肉面馆前,陶令抬头,一眼看到闻清映的背影,是朝街那头走的。
    他想喊一声,一张嘴想起来闻清映听不见,抬步想跟上去,才踩出一步,一个短发女生突然从路边跑过来,蹦跳着上前,一把挽住了闻清映的手肘。
    看样子是在路口等了他一会儿的。
    闻清映姿态自然,像是被依赖惯了,另一只手还从身前绕过去,拍了拍女生的头。女生笑着甩甩头发。
    一男一女两个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捏着花束的手收紧,陶令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回家。
    白天分明是个晴天,入了夜却黑得密不透光,星子和月亮都不出没。
    千日红被扔在茶几上的脸盆里,陶令洗完澡站在书房的阳台上,闲看对面楼里的光,猜测别人的家庭是什么模样。
    天凉得太快,风衣穿不了几天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他摸出手机打开学校贴吧。
    先前那说闻清映是渣男的贴子已经沉了下去。
    学校那么大,身边人那么多,每天都有新鲜事,花店老板再渣也只是在某颗敏感的心里掀起过波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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