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两个绷直的身体不约而同地暴动起来。
两个人的速度非常之快,即便是中庭十三团的高级哨兵向导,也只有拼命调动五感,才能捕捉到一点他们的身影。
几乎是眨眼间,这两个人就已经闪到了高能机甲的面前,同时抬脚踹开了舱门。
陈俞迅速身后将南星捞了过来:不太好意思,我抢先了。
秦燃举起双手投降表示愿赌服输,然后不情不愿地转向莱安,懒懒散散道:喂,别愣着了,快走吧。
很快,砰地一声,高能机甲一侧机翼触地,彻底爆炸,碎片四处飞溅。火光大耀,浓烟滚滚。
而陈俞和秦燃,就像掐着表似的,在机甲爆炸的前一个瞬间,正正好好从容不迫地从那里走了出来。
伊文和夏曼目瞪口呆地把这一串操作看了下来,忍不住对视一眼。
我天,这也太秀了吧?
不过,这波胜利却并没有让中庭十三团的进攻停止。
此时,五秒早已结束,他们迅速反应过来,立马就给陈俞和秦燃回击了更为猛烈的炮火。
好在,这时陈俞先前调派的联邦军援军也已经到了。
不远处,一艘小型星舰放下了攀登和营救用的绳梯,正飞速掠过地面,向着陈俞的方向赶来。
他看准机会,一手宝珠南星,另一只手迅速抓稳了绳梯,整个人就那么靠着一只手和一只脚的支点挂在半空中。
秦燃和莱安也是如此。
驾驶星舰的学员们从舱门后面探出头来,也不顾拼命灌向嘴里的风,扯着嗓子大喊道:教官!抓牢了!我们!要飞上去了!
话音刚落,他们突然变了腔调:啊啊啊啊啊啊,不能飞了!怎么有星舰朝着这边过来了,怎么办啊啊啊啊!
陈俞被吵的头疼,微微蹙眉。
接着,他将南星放在肩膀上扶稳,腾出一只手摸上了先前挂在腰间的手持式榴弹炮,对准袭来的星舰直接射出一枪!
榴弹炮正中燃料舱,那艘星舰直接在半空中炸开了花。
当然,他选的射击位置十分巧妙,只伤到了星舰的后半部分,驾驶员则直接跳舱逃生。
凌厉无比的一枪。
学员们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情绪复杂。
他们后知后觉地认识到,陈俞就算已经两年未接触过一线,也仍然还是一个常人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顶尖战士,如果继续留在战场上,必定一路青云直上。
奇怪的是,既然如此,当初他为什么又要退下来?
不过,就算是陈俞,在现在这种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也渐渐感觉有点吃力。
尤其是,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觉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南星非常不老实。
于是,他皱了皱眉,望向南星:不要乱动。
南星将手中的樱花雨伞往下压了压,遮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听上去有点沉闷:哥哥,你其实不用救我的。
陈俞还没说话,抓着绳梯挂在他旁边的秦燃就先替他嗤笑一声,笑眯眯地说道:小鬼,你难不成还没睡醒?看到下面那些拿着枪的傻x了吗,他们可不是在和你玩过家家,而是真的想杀你。
南星垂了垂头:嗯,我知道。但是这没关系的,我说过了
她停顿了一下:我会死,但是也不会死。
秦燃沉默了一下,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喂,莱安,听见了吗,你女儿开始说梦话了。
话音刚落,他们手中抓着的舷梯就猛地摇晃了一下。
学员们的高声尖叫从头顶上传下来:啊啊啊,不好了,中弹了中弹了!
这下子,不仅是绳梯了,就连星舰自身飞行的轨迹都开始乱了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
而在这样的颠簸中,南星却突然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陈俞衣领的手。
感觉到肩上一轻,陈俞顿时警觉,立即伸出手想要拽住南星。
但是,下一刻,一只足足有一人大小的黑色乌鸦就突然毫无预兆地从南星的樱花雨伞之下飞了出来,硬生生地将他们阻隔了开来。
于此同时,另一只黑色乌鸦也从伞下飞出。
半空中,南星艰难地转身,抱住那只乌鸦的脖子侧坐在了它的背上。
地面的祭台和火刑架上,熊熊烈火越烧越旺。
乌鸦悲鸣一声,随即扇动翅膀,带着南星直往火光中俯冲而去。
伴随着呼呼风声,陈俞看见她似乎转过了头来,用稚嫩清澈的声音轻轻说:对不起,不能告诉你们真相。但是,也谢谢你们来救我。
两行热泪从莱安眼角夺眶而出,他高声喊道:南星!!!
陈俞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当即就打算直接跳下去劫个星舰跟着看看。
然而,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拦住了他。
秦燃微微蹙眉:别急,教官。我好想想明白了一点,那小鬼,八成真的死不了。
陈俞:什么意思?
秦燃在陈俞的肩扣上捻了捻手指,眯起眼睛道:现在还不能说讲给你听,教官,因为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我还需要验证一下。
陈俞无意识握紧了拳:怎么验证?
秦燃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轻声道:嘘教官,你听到了吗,我猜到的那个东西,好像来了。
陈俞微微蹙眉,同时安静下来仔细听了听。
半空中,传来了一声清脆而嘹亮的鸟鸣。
陈俞循着鸣声抬头望去。
只见一只巨大的游隼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飞来。
它的身形在夜幕中划出道道残影,直到它收起翅膀停在了他们头顶的星舰上,陈俞才能勉强借着月光看清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它的躯体看上去优美而有力量,周身更是散发出点点属于精神力的淡金色光芒。
然而,就算它只是一个精神体,低头看向陈俞他们的眼神中,也还是流露出了一种十分疏离的冷淡来。
这似乎是一只非常,非常高傲的精神体。
这时,陈俞有些惊讶地看见莱安朝着那只游隼伸出了手,眼神坚定:再帮我一次。
游隼无动于衷。
莱安狼狈地挂在绳梯上,语气有点颤抖:你不愿意,是因为精神力不够吗?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现在没问题了,一定能行的。
地面的街道上,一波又一波解脱和释然的狂欢声在翻涌。
不知何时,南星已经义无反顾地踏进了火海,烈火焚身。
莱安紧紧咬着牙,像是在宽慰自己那样,不住地自言自语。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细细的白色针管,狠狠往自己手臂上一闪。
陈俞目光微闪,激化剂?
随着淡金色液体自针管中流入身体,莱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南星,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爸爸能救你一次,自然就能救你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再多一点也没关系,爸爸永远也不会烦你,永远也不会放弃的。
第23章
虚弱话音落地,淡金色的液体也全部被莱安推入了体内,只有空空荡荡的针管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样,莱安的脸色突然涨红,然后身体猛地前倾,吐出了一口鲜血。
接着,他抬起头,看向那只游隼,神色充满居高临下的威严,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去救出南星。这是命令,你只能服从。
游隼张开喙,仰天悲鸣一声,斜睨向莱安的高傲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游隼似乎屈服了。
它展开双翅,急速向下方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俯冲。
然而,就在陈俞以为它就要这样飞进火海,救出南星的时候,游隼飞行的轨迹却突然一变,直接调转过头向着远处的地平线翱翔而去。
那里,桃源三十三号星环绕的恒星正在悄悄升起,通天的大厦,平静的海面,都洒上了点点闪烁的微光。
而那只游隼,虽然正在渐渐远去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但展开翅膀不畏不惧的姿态,却仍像是要牢牢将这颗恒星握在爪下。
砰地一声,莱安的身体颤抖了两下,紧接着像是再也支持不住了一样,他松开了抓住绳梯的双手,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距离那一次篝火晚会,已经过去整整八天了。
这八天里,维斯特公司内的氛围有点沉重。
根据陈俞的猜测,虽然看上去彼此之间的关系很不和睦,但在那一天最后出现的游隼,应该就是莱安的精神体。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就算莱安最后咬着牙给自己打了一针激化剂,似乎也还是没能成功让原本应该对他言听计从的精神体去救下自己的女儿。
那一天,他们亲眼看见南星消失在了火刑架上。
留存下来的,只有她手上一直撑着的那把樱花色雨伞的伞骨。
于此同时,莱安也因为激化剂的副作用陷入了昏迷,整整八天内都没有醒过来。
长久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员们从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残酷,对于生离死别更是基本没有概念,这次亲眼看见一个生命消逝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几乎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消沉。
这就直接导致原本应该由他们承担的编写事件记录,向学院内和军内打报告等任务全都落在了陈俞的头上。
偏偏联邦军高层还因为神之遗产的关系对这次任务的内容十分感兴趣,陈俞几乎是每十几分钟就能接到一个通讯请求,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桃源三十三号星上的最新情况。
公务压身,陈俞常常需要忙到深夜才能入睡。
不过,出于私心,无论是在正式的报告中还是在和高层的私人联系中,陈俞都对南星的预言能力和莱安那只神秘的游隼只字未提。
说实话,消沉的学员们有时候看到陈俞这种疯狂工作,丝毫不受南星死亡影响的状态,会不自觉地从眼神里流露出来一种教官怎么这么冷血的意思。
这种时候,除了秦燃会从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一个把他们赶走,并且讥讽两句小孩不懂,靠边站之外,陈俞一般情况下是什么话也不说的。
其实,倒不是他真的就对这件事一点触动都没有,而是他从潜意识里就一直相信了秦燃那一天的判断:那小鬼八成真的死不了。
因为篝火晚会的狂欢迷乱之后,陈俞曾不止一次,在维斯特公司的窗边,看到过两只流连的黑色乌鸦,和匆匆闪过一角的红色裙摆。
这样的生活在这三天内一直平稳地持续着,仿佛再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直到瓦尔海拉研究院医院部的人告诉他:莱安醒了,而且逃走了。
说是逃走,其实也算不上。
因为,莱安其实留下了字条,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桃源三十三号星首都的X星系星河观景摩天轮。
根据维斯特家族里其他人的说法,莱安的妻子就是在那里去世的。
他的妻子名为苏亦,出身在伽罗星的贵族家庭,和莱安门当户对,同时也真心相爱,算是当时人人都看好的一对神仙眷侣。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苏亦的身体不太好,见不了强烈的恒星光耀。
这在医学上,叫做日光过敏症。
超大恒星爆炸前还好,苏亦只要打好遮阳伞,出门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超大恒星爆炸后,也许是因为换了一种居住环境不适应,苏亦的日光过敏症越来越严重,几乎是见光就会晕倒休克,她的身体也因此在一次又一次的治疗和抢救中越来越虚弱,各个器官严重萎缩,免疫机能越来越差,各种疾病都缠上了她。
偏偏苏亦还是个不愿闷在家里的,只能选择晚上出门,而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X星系星河观景摩天轮。
就算夜色一片漆黑,从那里,也能看到曾经遥远的家园。
苏亦就是这样,一边从摩天轮的望远镜中凝望着原本碧蓝优美,如今却昏暗一片的母星,一边死去的。
因为激化剂的原因,莱安现在算是联邦军高层的重点监视对象,陈俞和秦燃自然也不能放他在没有一个人跟着的情况下到处乱跑。
所以,他们两个人干脆也买了张观景摩天轮的票追着莱安去了,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伊文他们盯紧希勒荒原和维斯特公司那边的情况。
聚集在星河观景摩天轮处的游客很多,人山人海,每一个座舱外的检票口外都排出了一条长龙。
陈俞他们赶到的时候,莱安也不过是刚刚才开始排队而已。
看到他们跟过来,莱安也不意外,还有些抱歉地点头跟他们打招呼:麻烦二位了。
算起来不过才三日没见,莱安就仿佛已经苍老了许多,原来他身上那种独属于成功人士的胸有成竹和意气风发早已不见,留下来的,只有眼角眉梢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疲惫神态。
气氛有点沉默,打完招呼后,两方都找不到什么话来客套。
陈俞看见莱安手里一直攥着一个白色相框,随口问道:这是?
莱安愣了一下,然后主动把相框正面朝上拿给他们看,脸上露出一种怀念的神情:也没什么,就是我妻女的合照罢了。她们生前都很喜欢这里,最后也都在这里离开了,所以现在想带着她们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莱安就又啊了一声,补充道:抱歉,这几天在床上睡得都有点糊涂了。南星虽然很喜欢这里,却没能在这里跟世界告别离开那时候明明还说好了第二天就带着她到摩天轮上玩,结果却我真是个没用的爸爸,不仅救不了她,连这几天做的梦和现实都快分不清了。
陈俞低低回了一句:节哀顺变,然后垂着眸子看了一眼相框里夹着的照片。
相片的左侧,年轻而美丽的女人撑着深蓝色阳伞,笑得温柔而快乐,而相片的右侧,南星撑着樱花色的雨伞,将小手放进了妈妈的大手里,笑得俏皮而活泼。
画面一脉温馨,陈俞却莫名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同样打着伞,而且南星的伞也从不离手,难道她也患上了日光过敏症?
陈先生,秦先生,前面已经快要排到我了,两位也去玩一会吧,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这里不会再给两位添麻烦了。莱安打断了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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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我可以标记你吗——想发光的鱼w(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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