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霖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催他，两人都静静地望着他。
    半晌后，他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要问我有没有作弊。
    邱老虎不自然地说：我有病啊，没事怀疑自己的学生干嘛，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你上台的时候问心无愧就行。
    韩霖抿了抿唇，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对他道：谢谢老师，我会准备的。
    好好加油，我以前就说过，你悟性很高，也很聪明，就是不爱学习。曹老师对他温柔道，我带过不少调皮捣蛋的学生，也有高二才幡然醒悟开始认真的，最后考上了985、211，什么时候努力都不算迟。
    韩霖点了点头，邱老虎挥了挥手说：行了，没什么事就回去上自习吧，不要懈怠。
    他转身走到门口，犹豫了片刻，又回头道：之前的事抱歉了，曹老师。
    曹老师对他笑了笑，没事，去吧。
    韩霖回到教室的时候，感觉气氛怪怪的，好几个位置都空着，陆选义也不在。
    于尧说：老大，邱老虎找你干嘛去了？
    让我家长会上去交流经验，韩霖说，老陆呢？
    于尧：刚才王小姐来找人帮忙，班长就带着他们去搬东西了。
    李潇燃凑过来道：老大，你不知道刚发生了什么，我的妈呀，陆哥好霸气！
    于尧捅了他一下，韩霖转过头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潇燃在于尧的眼神警告下，低下了头。
    你说，搞快点，别吞吞吐吐。韩霖皱着眉看向于尧道。
    于尧只得说：刚才姓孟的嚼你舌根，陆哥教训了他一顿。
    他说了什么？韩霖问。
    于尧支支吾吾地说：就、就说你考试作弊呗。
    韩霖冷哼了一声，将课本摔在桌上，惹得旁边的唐玉洁都看过来。
    等到我考进前一百的时候，他这张臭嘴就自然会堵上了。他冷冷道。
    于尧和李潇燃对视了一眼，用眼神疯狂交流。
    于尧：老大疯了吧？
    李潇燃：太可怕了，他居然没有去把孟骁桌子掀了，还想考前一百？？
    于尧：这不是我认识的老大，他一定是中了什么降头之类的
    第二天一早，下起了阵雨。
    学生们都打着伞去校门口等家长，把他们带进教室后，再出去等待。
    教室里还有几个学生在打电话，问父母到哪里了，外面雨水哗啦啦地敲击门窗，他们边捂着耳朵边对手机大喊大叫。
    陆选义拿着手机玩豆腐女孩，已经跳到三百多层了。
    韩霖拿起伞道：你不出去接你爸妈？
    今天我爸来，他认识路。陆选义头也不抬地说。
    韩霖这才想起来，好像听人说过他爸是校董，应该对学校很熟悉。
    我去下门口。他起身道。
    要我跟你一起吗？陆选义放下手机看向他。
    不用。韩霖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
    他怕韩忠军迷路，要对老吴发火，便提前去了学校外面的岔路口。
    雨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学校外面方圆几里都堵得不行，全是打着伞的行人和学生，开车的也不敢按喇叭，就那么慢悠悠地龟速挪动。
    韩霖伸着脖子望着长长的车队，水幕中完全看不清哪个是韩忠军的车。
    正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前方发出一声巨响，一辆车竟然冲上了绿化带。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避让散开，那辆车卡在绿化带上，上不去也下不来，还是辆宾利。
    韩霖看了一会儿，打着伞跑了过去，司机已经下来了，浑身淋得湿透。
    有千斤顶吗？韩霖用伞遮住他，大声问道。
    他的声音被吞没在大雨中，司机说了句什么，摇了摇头，示意只能把车推下来。
    正在这时，坐在后座的人也打着伞下车了。是个中年男人，个子很高，穿着铅灰色西装，看起来儒雅英俊。
    韩霖觉得他的面容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推不下来吗？那人走过来道，同时看了看手表。
    韩霖说：我帮他搭把手，叔叔，麻烦你帮忙撑着伞。
    他顺手把伞递给那人，司机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被男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旁边的路人也过来帮忙了，在大家的合力下，车子终于被推下了绿化带。
    谢谢你们。司机连声道谢，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韩霖接过男人手上的雨伞，正要离开，只听他道：你是一中的学生？我带你进去吧。
    不用了，我出来接我家长的。韩霖说。
    男人点了点头，问：你们也是今天开家长会？你是高二的吗？
    对。韩霖有点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么多问题。
    男人笑了一下，说：我儿子也读高二，我今天就是来开家长会的，你是几班的，小同学。
    我还有事，先走了。韩霖有点防备，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他顺着道路往前，一直走到岔路口，都没在堵在路上的车辆里找到韩忠军的车。
    他心想妈的，这老头该不会真迷路了吧，但老吴对他的学校很熟悉，没道理啊。
    忽然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韩忠军打了过来。
    喂，你在哪儿呢？韩霖接起电话道。
    我在你们教室啊，还能在哪，你人呢？韩忠军说。
    我韩霖差点说脏话，你让我出来接你，现在又自己跑进去，你有毒吧。
    韩忠军声音一沉道：怎么和你爹说话呢，我让你来教学楼下面接我，等了你半天看不见人，我当然自己上去了。
    韩霖简直跟他无法沟通，说了句马上来就挂了电话。
    韩忠军放下电话，对旁边的陆选义道：这个兔崽子，从小野惯了，不好意思啊同学，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包含他。
    陆选义点了点头，两人都有点沉默，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这臭小子平时表现怎么样？有没有给你添麻烦？韩忠军没话找话地问道。
    陆选义被这两句灵魂拷问直击心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十一点继续掉落万字章，本章下面评论有红包~mua！
    朋友调侃我主角的名字：陆选义（1）和韩霖（0），下一本也是，易（1）枭和顾灵（0）均，1和0都十分好辨认哈哈哈哈。
    第30章
    韩忠军望着他，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陆选义想了片刻，说：他平时上课挺认真的，和老师同学处的也不错。
    上课认真睡觉，是让班主任都头疼的刺儿头，和女生相处的勉强算不错。
    末了，他又中肯地补充道：他是个好人。
    韩忠军：
    他满脸荒唐，一副你确定你说的是我儿子而不是什么外星生物吗的表情，好半天才道：是吗，这臭小子居然这么乖，不像他啊。
    邱老师还让他一会儿上台分享经验，他这次月考进步很大。陆选义点头道。
    老师真的让他上台讲话？韩忠军诧异道。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家长会不点名批评韩霖，都算是一次不错的家长会。
    以前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韩忠军一次都没去过家长会，直到后来罗美楠不在了，他才不得不腆着脸来开会。
    没想到这次不仅没有看他作检讨，还要上台发言，韩忠军的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儿子的好话，的确让他非常受用。
    韩霖的声音忽然从天而降，爸，你也是够悠闲的，都坐这儿跟我同桌聊起来了。
    两人同时看向他，他的肩膀和头发淋到了雨，神情充斥着不满和烦躁。
    你自己磨磨唧唧的，还怪别人，别以为你这次考得好了一点，尾巴就翘上天了。韩忠军沉下脸道。
    这父子俩一说话，就一副要吵起来的架势。
    于尧也带着他妈妈进来了，见状赶紧上前道：老、韩韩霖，我们先出去吧，邱老师让学生都去外面等着。
    陆选义也站了起来，说：叔叔，那我们出去了。
    韩忠军瞪着韩霖，这时有个男人从后门进来了，他看见那人的时候愣住了。
    穿着正装的男人走过来道：阿义，久等了。
    爸，你坐这儿。陆选义指了指自己的位置道。
    韩霖看向男人，居然是他刚才帮忙推车的车主，那个帅大叔，没想到他是陆选义的父亲。
    咦，是你啊，小同学。男人也认出了他，对他笑了笑。
    韩忠军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道：陆鼎文？
    陆鼎文这才看见坐在韩霖位置上的人，两人的视线一交汇，空气立刻静默了。
    老韩。陆鼎文皱了皱眉道。
    韩霖感觉两人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们应该是因为小时候他和陆选义打架的事认识的，所以一见面也都彼此冷着脸。
    韩霖对陆选义指了指门口，趁他爸不注意从后门溜走了，陆选义也跟了过去。
    走廊上，一群学生站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
    我这次倒退了两名，我妈肯定要鲨了我了。秦亚兰哀嚎道。
    于尧说：你才退了两名，我踏马地理都没及格，我已经准备好回去被混合双打了。
    鞠浩伟：我也是，我数学这次考砸了，感觉要被老师点名批评。
    旁边，韩霖站在围栏的台子上，双手抓着栏杆，微微踮起脚，几乎和旁边的人差不多高。
    陆选义背靠着栏杆，转头看向他道：你和我爸认识？
    雨水被风刮了进来，韩霖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简单概括了一下：刚才叔叔的车卡在绿岛上了，我帮他推了下来。
    没看出来，你这副样子，还是个热心市民。陆选义笑了一声道。
    我怎么就不能是热心市民了，你对我有偏见。韩霖忍不住道，看你爸挺温文尔雅的，你怎么就长偏了呢，会不会好好说话？
    雨丝飘进来的越来越多，陆选义扯了他一下，让他站到里面来一点。他的校服衣领和头发都湿了，再这么待下去估计会感冒。
    韩霖不领情地推搡他的手，喂，问你话呢。
    陆选义被他抗拒的动作给激到了，眯起眼睛道：你真想知道？
    不想知道我问干嘛。韩霖直视着他的眼睛，挑衅道。是他先招自己的。
    陆选义看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说：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说好话，除非是对喜欢的人。你要是我男朋友，什么好话都说给你听，作业不会的都教你，比赛都让着你，再也不打压你。
    韩霖顿时噎住了，从听见男朋友这三个字开始，他就整个人当机，满脑子都是：什么鬼，他在说什么疯话？
    你他妈有毒吧。他感觉自己的脸有烧起来的趋势，狠狠地骂了一句，在陆选义看见他脸红之前，迅速转身跑走了。
    少年人总是这样，用最狠厉的语气，最不屑的口吻，骂出最口是心非的话，只有他自己以为是肺腑之言。
    陆选义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雨丝拂在他脸上，痒痒的，像一个小钩子，轻轻地拨弄着他的心口。
    邱老虎在里面开完会后，便出来叫韩霖进去。
    韩霖不是第一次上台，却是第一次上台做正面讲话，很是难得的感到有点紧张，尤其是看见他们班同学一个个跟猴儿似的扒在玻璃窗上后。
    邱老虎出去赶了一波人，但没一会儿他们又围了过来，于尧还拿着手机录像，底下的家长纷纷笑了起来。
    韩霖也笑了，说：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上台分享经验，是多么让人跌破眼镜的事情。就在一个月前，我也觉得如果有一天我能和大家分享学习，那一中基本人人都能闭着眼睛考清北了。
    家长们渐渐安静了下来，开始聆听他说话。
    韩霖本来还准备了稿子，但现在半点也不想读稿子了，便索性自由发挥道：就是这样一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我同桌把它变成了事实。虽然有时候我挺烦他的，但有一说一，如果不是他督促我学习，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哦，不，可能会站在这里念检讨。
    家长又笑了起来，韩忠军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韩霖，明明是他见了十几年的儿子，这一刻却陌生的仿佛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一样。
    陆鼎文带着微笑看着台上的韩霖，时不时点头赞同他的话语。
    其实也没什么捷径，这两周的突击学习让我认识到，或许勤奋才是唯一的捷径。韩霖说，这次进步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我起点低，我自己心里还是很有ACD数的，希望大家的孩子不要学我，这么迟才开始学习。啊，怎么说着说着又像是在作检讨了
    底下的家长都被他的自嘲逗得大笑，爆发出一阵掌声。
    邱老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真实不做作的经验分享，靠在门边听得津津有味。等韩霖下来之后，他甚至还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以前居然没发现，你小子是个人才啊，要是以后没出路了，完全可以去讲相声。
    韩霖从教室出来后，被同学们一拥而上围住。
    老大，你讲得真好，难得上台，请客请客！于尧带头坑他道。
    请请请，开完会请好吧。韩霖快被他烦死了。
    大家都哄笑起来，秦亚兰说：霖哥，我要吃炸鸡，呜呜呜赶在我妈骂我之前吃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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