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拾遗回神,嗯了声,稍稍往后退了退,一手抬起,按在孟鸣朝肩上,指背扬起,轻轻摩挲了下他的耳廓,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和:既是伤势,应当比顽疾要好医治些吧。先头一直没找着病因,难怪洛兄,鸣朝受的什么伤?伤着哪儿了?
我想再探探,不过洛知微含笑看了眼孟鸣朝,孟师弟看起来不太乐意。
方拾遗直接将人逮到他面前,不咸不淡地道:洛兄不必理他,尽管出手,他敢再出手,我给你敲晕了。
孟鸣朝:
孟鸣朝先头的懵劲儿没了,惴惴不安,不敢跟方拾遗叫板,只得委委屈屈地伸出了手,活像被逼良为娼的。
方拾遗简直给气笑了:怎么,我是要把你炼了还是将你卖了?委屈个什么劲儿!
孟鸣朝仰着张纯洁无辜的俏脸蛋,小声地编着鬼话:以前也有人这样握着我的手,然后我差点死掉了。
方拾遗神情一凝。
洛知微和声安慰:安心,在你大师兄眼皮子底下,我还没出手大概就先没了。
方拾遗没想到洛知微也会开他这种玩笑,哭笑不得之下,给这小祖宗激的怒气散了大半,叹了口气,安抚地顺了顺孟鸣朝的背,态度也柔和下来:无妨,师兄在呢。
乖乖听话,不治好你,师兄总得提心吊胆。
孟鸣朝长而密的睫毛垂下,盖住眼底情绪,静默几息,点了点头。
诊断结束,洛知微拉了下窗边垂下的细绳,外头便叮叮当当响了一片,两个药童进了屋:洛师兄,有什么吩咐?
洛知微提着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方子递去:带这位小师兄去按着方子抓药。
药童恭恭敬敬揖了一礼,冲孟鸣朝做出请的手势。
孟鸣朝目光凉凉,扫了眼这俩小药童,一个劲往方拾遗身上瞥。
方拾遗压根没看他,手伸到身后,随意挥了挥:去吧,我同洛师兄聊聊。
孟鸣朝沉着脸,不快地跟着走了出去。
待人走了,方拾遗才开口:洛兄的意思是无法治愈?
嗯,洛知微捧着手中热茶,点点头,孟师弟身上灵气稀薄,也是灵脉受损的缘故。我医术不精,暂时能做的,只有为孟师弟施一次金针,再辅之以药物,虽不能痊愈,总有些微效力。需等师父回来,我再请他老人家来看看。
短短半天,洛知微一言一行落在方拾遗眼中,已能令他肃然起敬,闻言起身,郑重地冲着洛知微躬了躬身:洛兄的大恩,方某记下了。
洛知微稍稍避开,摇头笑了笑:为医者,这些本来就是职责所在,方兄快别如此客气。方兄对令师弟的爱护实在难得,是有故吗?
算不得,方拾遗想了想,弯眼笑了,有修仙小报那个大嘴巴,全修仙界的道友大抵都知晓我的出身,小时候过得不太好,鸣朝与我经历相似,见着他就想到以前的自己,忍不住就上心了许多,将他当做亲弟弟,算不得什么。
洛知微不赞同:世人心肠如蛛丝,千缠百绕,即使是血脉相亲,也有疏离如陌路者,互相残杀、背弃的更是无数,待至亲尚且如此,又何况其他。待陌生人掏心掏肺,可谓难得。
哎。方拾遗额角隐隐发疼,我这才刚脱离课堂上的易先生不久,又遇到个洛先生。
说到这,方拾遗才想起,貌似洛知微出身四大世家的洛家。
哎,又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丝毫不介意他的寒酸过往,闻言眼底笑意愈盛:我们都是同辈人,还是直呼姓名吧。
方拾遗从善如流:知微。
拾遗。洛知微说完,腼腆似的,不由自主地用指腹抵了抵下唇,犹豫许久,我有个不情之请
方拾遗指尖按在望舒剑鞘上,回答:指谁砍谁。
大恩不言谢,以行动表明最佳。
洛知微啼笑皆非:不是你可不可以在这上头盖个章子,签个名若是不方便也无妨。
见他犹犹豫豫,方拾遗好奇地垂下视线,洛知微红了半边耳垂,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捂在怀里不好意思拿出的东西推到方拾遗面前,掩唇轻咳几声。
方拾遗纳闷地低头一看。
《方少侠衣装图集绝版订制》
???
方拾遗麻木地拨了下脑子里坏了的弦:这啥?
他谨慎地又看了眼封面那几个簪花小篆,满目复杂,翻开的同时,洛知微尴尬地解释:修仙小报也有卖些别的,若是花的灵石够多,可以拿到这个
方拾遗心想:哦。
明天就去烧了那天杀的修仙小报。
翻开两页,果不其然,上头是方拾遗穿着不同衣物的画像,笔触精妙,栩栩如生,不知用的是什么材料什么画笔什么画法,极为精致,还是彩色。
方拾遗翻得心里更乱了。
他啪地合上这册子,手抖了会儿,抬眸见洛知微尴尬得要钻进地缝了,嘴张了张,还是没把你为啥会有这玩意儿这句话问出口。
方拾遗学着师父的风度,从容不迫了二十来年,头一次直面这么大的冲击,拿起笔时手都有点抖。
洛知微尴尬完了,觑到他神色不对,愣了一下,赶紧再次解释:是一个小姑娘听星右说你要来药谷,托我办的,她小我们几岁,听着你的事迹长大,很崇拜你。
方拾遗:
姑娘,你被修仙小报祸害了。
他什么也没说,手也不抖了,沾了墨的细软笔尖在图册空白处行云流水地勾勒出个人像,又大笔一挥,笔走龙蛇地甩下方拾遗三个大字,吹干了墨,将册子递回去。
洛知微瞧着就不是喜欢求人的性子,被嘱咐干这事,倒也没什么埋怨的恼意,眼底融融倒映出片温柔的光泽:小丫头要乐疯了。
方拾遗瞧他这样,似笑非笑地扬扬眉。
洛知微被他盯了会儿,咳了咳:是我的未婚妻。
方拾遗意味深长:看来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可爱不可爱难说,洛知微摇摇头,唇角却明明含着笑,泼辣得很。
正说着,脚步声渐渐靠近,一个药童领着孟鸣朝回来了,另一个拿着药去旁边的药庐煎。天色已经偏暗,洛知微不常住在这竹屋里,正好给两位客人暂住。
听到洛知微起身离开前说了句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孟鸣朝微微皱了皱眉。
药童也随着洛知微离开,竹屋内只剩两人,外头徐徐清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不显吵闹,倒更显得幽静。
方拾遗梳理了下来到药谷这几个时辰孟鸣朝反常的表现,没急着凶他,琢磨了片刻,见孟鸣朝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垂着头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儿,心里登时软了几分,俯身用扇子挑起他的下颔:哟,小美人怎么眼圈都红了,谁敢欺负你呐?
孟鸣朝对洛知微诊出的结果耿耿于怀,抿着唇没吭声。
方拾遗顺手摸了把他的头: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拒答、糊弄、欺瞒,如被发现,一律打手板。
孟鸣朝:
方拾遗牵着他一只手,合上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那白皙的手心,问:什么时候受的伤?打伤你的是谁?
孟鸣朝已经做好了方拾遗问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要骗我你是生病而不是受伤的准备,未料方拾遗满头雾水、茫然地想了那么久,最紧要问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故意憋出的红眼眶此时是真的微微红了:师兄
还没回答问题,禁止撒娇。方拾遗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他的手心。
孟鸣朝恍惚了一下,咬着唇细细思索了会儿。
其实他也不全是鬼话。
过往记忆烟消云散,模模糊糊,梦境里不是个黑魆魆的冰冷地方,就是一个人朝他袭来,逆着光,他看不清那人模样。
于是孟鸣朝回答:遇到师兄前被打伤的,打伤我的是那个黑袍人。
与方拾遗的猜测基本吻合。
方拾遗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扇骨,眉间杀意一掠而过。
又是那个黑袍人。
师父中毒是因为他,虞星右和他也在他手中受过伤,更是三番两次地想对孟鸣朝下手。
他究竟是什么人?
能让群妖膜拜,莫非是大妖之子?
方拾遗不得不正视一件事。
被拉进妖族大阵里那次,那个黑袍人对他招招手下留情,若不是被激怒,恐怕根本不会对他出手。
这是为何?
若他当真是大妖之子,山海门是当年诛杀大妖的主力,算弑父之仇了吧,背着那个血海深仇,对着他这个山海门或许是下代掌门的门主首徒手下留情,莫非大妖之子跟孟鸣朝一样吃错药了,百年来啥事不干,净在万里冰层之下修身养性、养出一身以德报怨的好品格啦?
骗鬼呢。
他心中疑窦越来越多,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乌黑澄净的瞳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孟鸣朝。
孟鸣朝被盯得心里阵阵发虚。
然后他听到方拾遗问:还疼吗?
※※※
四舍五入我双更了
520快落
第30章
孟鸣朝怔愕片刻,心底陡然被什么填满了。
暖暖的,温软的,像大猫的尾巴轻柔地扫过指尖,带着一丝细痒。指尖不由陷进手心,他沉沉地吸了口气,合上眼睫,撞进了方拾遗怀里,紧搂着他的腰。
脑子里一时有些乱,孟鸣朝好像模模糊糊好像看到许多人匍匐在自己脚下,那些人长得奇形怪状,不断跪拜磕头,乞求着什么。
他坐在高座,身上是不知谁留下的伤,还在淌着血,居高临下、沉默冷淡地望着那些人。
没有人问他疼不疼。
怀里猝不及防扑来这么一只大的,差点把窝在方拾遗胸前的胖鸟挤瘪。方拾遗被撞得一个趔趄,赶紧两指一夹,把去了半条命的傻鸟捻着扔出去,给蛋蛋叼着,反手撑着桌子稳住身形,啧了声:刚刚怎么说的?不准撒娇,怎么说黏糊就黏糊上来了回答我,还疼不疼?
那么多年的暗伤了,他和岑先生乱投医,孟鸣朝恐怕不好受吧。
疼的。
当然疼。
疼的时候钻心钻骨,不仅是身体骨子里发疼,像是灵魂也在受那股撕扯剧痛。
然而那股伤痛其实从有意识起就缠了身,不知多少年了,身体与疼痛为伍多年,忘了那是惨烈的痛感。
孟鸣朝很能忍。
他装着是病毕竟得扮演个正常孩子。有时钻心地疼起来,他还能慢条斯理地朝着方拾遗笑,被发现身体不适就撒撒娇,从来没露出端倪。
他都忘了那是常人不能忍受的。
可是方拾遗一问,那些疼又开始无孔不入地钻来,他麻痹了的痛感又鲜活起来,让他浑身颤抖,喘不过气来。
孟鸣朝苍白的嘴唇颤了颤,竭力忍下了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片刻,嗓音微哑:师兄抱着,就不疼了。
他既想让方拾遗心疼,又不想让方拾遗心疼,两相矛盾,后者占上风,掩饰极佳,语气像往常在撒娇。方拾遗没当回事,朝后扬了扬,伸指弹了下他的额头:那劳驾,再疼会儿吧。
孟鸣朝被他推开,不悦地抿直了唇。
方拾遗语气凉凉:小祖宗要是忘了自个儿今天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我可以代您清算清算。
孟鸣朝没料他还恶人先告状,委屈死了,还不是因为师兄又想将我丢下自个儿出去!
方拾遗拐着孟鸣朝来药宗就是为了将孟鸣朝寄存在此,托虞星右和洛知微照料着,被一言戳中,当即气焰短了一截,眼观鼻鼻观心,心虚得很:
孟鸣朝自个儿小秘密一箩筐,偷偷摸摸瞧了方拾遗好一会儿,没敢乘胜追击。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会儿,方拾遗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孟鸣朝慌忙拽他:师兄!别走,我去向洛师兄道歉,我错了,别走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有点控制不住体内的力量他的灵力是微弱不错,但还蕴藏着另一股力量,虽然他只能动用小部分,剩余的似乎被什么封住了,但若是要留方拾遗,那也是留得下的。
也是因为这个,怕被洛知微发觉,他才不肯配合。
好歹是瞒过去了。
方拾遗垂下眼,要把那纤纤玉爪给掰下去,掰了两下没掰动。
方拾遗:
身娇体弱的小师弟还在慌张叫他。
方拾遗又掰了下,还是没掰动,无语凝噎,扭头对上他泪蒙蒙的眼:
阁下,你老当真有那么娇弱吗?
他默了默,干脆一合扇子,抽了下那只修长苍白、骨节清晰,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力气的爪子:劳烦高抬贵爪,我去给你端药。瞎嚷嚷什么?我都闻到焦糊味儿了。
孟鸣朝犹犹豫豫,仍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手,跟个被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往药庐走。
方拾遗没把这事往心里去,琢磨着一件事,虚虚瞥了眼孟鸣朝。
他想起温修越说,孟鸣朝和那个黑袍人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
多深的仇,才会令那黑袍人犹犹豫豫、三番两次地想对个孩子下死手?
方拾遗很自然地忽略了不是仇家的可能,拖着身后的小尾巴,眯着眼走在松软的地上,抬头是一片被纷纷竹叶割碎的天幕,月影斑驳。他忽然想起了在绿水镇初见黑袍人的场景。
想来若不是他出现,提前一步将孟鸣朝从棺材里抱出来,一直带在身边,那次黑袍人也会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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