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难过极了,嘴里的糖果都尝不出甜味。他仰头望着天花板,独自泪眼迷蒙。
这场试镜很成功,结束之后,全程陷入长久的寂静无声之中。
许如风对他的表现大为赞赏,可以说是被惊艳到万万没想到,一个非科班出声的业余演员,能做到媲美专业戏骨的程度。
最后,是林泽率先鼓掌打破寂静,走到轮椅跟前,朝萧弋云伸出手:你真令我感到惊喜。
萧弋云终于缓过一口气,没有接受林泽的搀扶,兀自撑着轮椅把手起身。
林泽一手半搂近乎脱力的萧弋云,一边与许如风说:他是我手中最完美的艺术品。
哪有人这么介绍订婚对象的?不仅过分强调所属关系,还物化人格,实在谈不上尊重。
许如看不懂林泽对萧弋云的态度,满腹狐疑,心里吐槽了好几轮他的古怪。
不过,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许如风表示:萧老师是最能胜任该角色的演员,谢谢林总割爱。
割爱?我怎么舍得放手呢?林泽不太喜欢这个字眼,纠正道,是许老师慧眼识珠,懂得欣赏珍宝。
许如风皱了皱眉头,越品这话越觉得不对味。好像在林泽的眼中,萧弋云不是活生生的人似的。
直到林泽一行人驱车离开,许如风的眉头也没舒展过。
林泽对萧弋云的态度,实在太古怪了。
回程的路上,萧弋云倚在后座,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一副脱力的模样。
林泽引导他靠向自己的肩头,轻声说:外面在下雪,玻璃很凉。
萧弋云依旧十分抗拒与他亲近:我很累。
林泽看得出来,刚才的试镜时,他不是在演戏,而是在宣泄自我:从前自丿杀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纠结挣扎的吗?
萧弋云没有回答,但沉默是最好的答案,无异于默认。
林泽什么都不怕,只怕萧弋云寻死。
他可以用精神诊断书控制萧弋云,可以用李乐的前途及利益威胁萧弋云,却无法掌控萧弋云的生死。
一切超脱掌控的事情,都会让林泽陷入疯狂。
不要再想着死了。林泽把他拢在怀里,贪心地箍住肌理紧绷的身体,如果你敢离开我,我会让李乐家破人亡,或者干脆送他去坐牢。
萧弋云的软肋被戳中,绝望地闭上双眼,颤声说着:不要这样,我会留在你的身边,哪里都不去。
第76章 作死
两天后, 萧弋云正式进组。
林泽不可能总亲自看着, 便为他雇了专职司机与助理, 说是帮忙照应, 实际上无异于看管。
按照林先生的要求,萧弋云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
雇员都知道,林先生的爱人精神状态不稳定, 去剧组拍戏冒着很大风险。但考虑到乔医生建议,病患不能脱离社会太久, 最终还是让他出门做些轻松的工作放松心情。
因而,他们分外尽职尽责,一场戏结束,立刻跟上去照顾, 一分钟都不敢松懈。
许如风看见此情此景,忍不住直皱眉, 越发怀疑起林泽与萧弋云的关系来。
至于其他工作人员与演员,不懂这个小配角究竟有什么来头。大家不约而同地想着, 既然这么金贵, 还来拍什么戏, 在家颐养天年不舒服吗?
这人什么来头?
不知道, 从前没在圈里见过。
我看啊,大有来头。许老师从来不惯着他们耍大牌的毛病, 这次居然也不说话。
这还用说,你看他那副对谁都爱答不理样子。
我看这人也不像年轻小演员,空降来客串还是怎么着?
虽然看不出年纪, 但绝对不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不像带资金去的那种。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老半天,也没猜出萧弋云的身份。
大家辛苦啦!
就在这时候,许如湳现身剧组,身后还跟着个拎包小弟。
拎包小弟手里捧者一垒披萨盒,几乎堆到了脑门儿上,臂弯挂着的塑料袋里,还装有几盒鸡胸肉沙拉,以及□□大鸡腿。
哟呵,许总来犒劳我们啦!
场务大哥一声吼,笑得爽朗极了。
是了,今天午饭我请客,大家辛都苦了。
许如湳向来出手大方,又对拎包小弟说:去车上把咖啡搬过来。
拎包小弟放下食物就走出去,路过拍戏现场时,有意无意地压了压头上鸭舌帽。
萧弋云原本在对戏,鬼使神差地看见了拎包小弟。看清鸭舌帽的瞬间,他惊愕地愣在摄像镜头前。
对手戏演员正在等他说台词,可是好几秒过去,都等不到萧弋云开口。
看见这场面,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萧弋云的对手戏演员是许如风,对拍戏要求苛刻到近乎恐怖的实力派。这次又是许如风自己做导演的戏,敢走神保准挨骂。
果然,许如风发话了:你走神了。
萧弋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许如风要骂人的时候,只听他说: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先休息吧。
萧弋云感谢许如风的宽和:谢谢许老师。
拍戏人员相继散场,走向许如湳带来的犒劳午餐。只有萧弋云走向别处,因为他的午餐都由林泽远程安排。
助理赶忙来送饭:萧老师,这是林总安排的午饭。
萧弋云没有接,急匆匆往外走,走向记忆中拎包小弟离开的方向。
助理生怕萧弋云在拒绝发病,暗示司机大哥一起跟上:萧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萧弋云驻足,脸色很不好看:我去洗手间,怎么,你们也要跟上?
这句话问的那两人同时面露尴尬:我们当然不会打扰到您的隐私。
萧弋云无视他们,径直走出去,张望半天,再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眼花了?
萧弋云失望地垂下眼帘,忽然又产生难以言喻的惊惧感如果是幻觉,岂不是证明病情又加重了?
就在萧弋云惶惑无比的时候,忽然被人拽住手臂,拽进了不远处的洗手间。
萧弋云惊呼:你是谁?
嘘直到那人关上隔间小门,才摘下鸭舌帽,是我。
萧弋云终于松一口气,又随即一圈揍在李乐肩头:你怎么总是做危险的事情?
李乐逼近他,单手撑在隔板上:为爱走钢丝,听没听过?
萧弋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别闹,你大摇大摆地走进剧组,很容易被同行们认出来。
李乐非但没被他推开,还逼近了一步:那你知不知道,你能出来拍戏,是我求了湳姐姐?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听到这话,萧弋云恍然大悟。直到刚刚,他都很好奇,许如风怎么会找上自己。
原来,这里面也有李乐出的一份力。
萧弋云忽然红了眼睛,低声说:谢谢你。
李乐最怕看见萧弋云难过的样子,心里像淋了一层迷蒙雨雾,湿哒哒的不是滋味: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尽力帮你走出来,不能让林泽继续困住你了,非得憋出大病。
比起难过,萧弋云此刻的情感中,更多的是感动与爱意。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是反复地告诉李乐:能遇到你,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李乐心里堵的慌,这些时日以来,所受的煎熬不比萧弋云少。
可他就是见不得萧弋云的眼尾红: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就亲你
话还没说完,萧弋云主吻了吻李乐唇角。
面对这么主动的萧弋云,李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眨巴眨巴狗狗眼。
下一瞬,他捏住萧弋云下颔,奉上一记深吻。良久以后,他分开时,唇间还有暧昧的水声。
李乐对萧弋云说:这才是亲吻,你怎么总学不会呢?
萧弋云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想了想,再次主动亲吻李乐。不同的是,这一回来的是真正的深吻。
在他想要分开时,被李乐托住后脑,短暂地喘过一口气,又一次出唇齿相依。
李乐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小男孩,怎么样索丿取都嫌不够。
最终,萧弋云败下阵来,别开脸说:够了。
李乐用拇指摩挲他润湿的唇角,一笑就露出虎牙:如果你不投降,我能把你吻缺氧。
萧弋云又推他一把,又不禁笑出声:油嘴滑舌的,一直都没变过。
李乐抱着萧弋云不松手,像一只大型犬般轻嗅他的脖颈: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在车后面追了很久。
萧弋云轻拍李乐后背:我知道,下一次不要那么傻了。那天晚上那么冷,后半夜还飘起了小雪。
李乐却说:下一次,我不会让你跟他走。
短暂的沉默后,李乐又说: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李苔和乔语成了。
成了?萧弋云疑惑地微瞪双眼,是我理解的那种成了吗?
李乐点头:是,虽然他们嘴上都不肯承认,事实上,已经□□不离十了。
萧弋云会心一笑:这可真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如果李苔搞定了乔语,那么萧弋云就有希望拿到证明精神疾病痊愈的诊断书。
乔语或许不会良心发现,但或许可以为爱走钢丝。
李乐对萧弋云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们都没有放弃你。就算眼前的生活是噩梦,但迟早有一天能醒过来。
萧弋云紧紧拥抱李乐,眼帘微颤间,眼中就泛起削微的波光:也正是因为你,我才坚持到了今天。
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办法的。李乐与他耳语,你曾经说过,只要活着,总会看见希望。
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如果你不在了,我大概会选择和林泽同归于尽吧。
李乐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萧弋云再割一次腕,或者再吞一次安眠药。如果萧弋云失去生命,他也会疯。
他们正在相拥着说话,突然之间,有人脚步声回荡在洗手间。慢慢地,脚步越走越近
谁在里面?
说话的人声音很年轻,听起来耳生,应该是个陌生人。
萧弋云和李乐挤在一个隔间里,不敢轻易出声。
那人越走越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门一扇接一扇推开:见鬼了,明明听到说话声难道大白天闹鬼?
隔板间里,李乐对萧弋云指指坐便器,示意他站上去。
一个隔间只能出现一双脚,他们两个人四条腿,任谁见了都要以为有PY交易。
萧弋云心领神会,本着做人要有公德心的原则,站上去前还垫了一层抽纸。
一切准备就绪,李乐开始了他的表演:喂,老张啊,你怎么还没把厕纸送过来?
萧弋云捂住嘴,差点笑出声。
李乐冲他挑挑眉,继续自说自话:什么?你先吃饭去了?快给老子滚过来!
这就是戏剧学院的无实物表演吗?
萧弋云扶额,看着李乐继续尬演。
下一刻,门外的小青年敲响隔板间的门:没带纸巾吗?
李乐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听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嗯那个,如果你有的话,可不可以借我一张?
万万没想到,外面的还是一位热心青年,二话不说就把纸巾从下面递进去。
李乐演戏向来演全套:多谢了。
就此,小青年终于停止了作死的步伐,转身去往小便池。
萧弋云站在马桶盖上,和李乐面面相觑。
等到外面的人走了,萧弋云才敢出声:我先出去,你再等几分钟。
李乐拽住他,又讨来一记吻:下个月就是新年了,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在泰国旅游。
再次回想从前,萧弋云只觉得恍如隔世:如果你不说,我几乎要以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原来,才过去一年吗?
气氛再度降到冰点,李乐懊恼极了:我不该提这些事情的我只是想说,下个月就是新年了,湳姐姐会组织剧组聚餐。到时候,他们会想办法带上你。
真的?对萧弋云来说,只要能走出那间房子,都是值得兴奋的事情。
李乐认真地点点头:真的,到时候我们再找机会见面。
萧弋云再度露出笑容:如果能行,真是太好了。
说完话,萧弋云便飞速离开隔板间,走出厕所。谁知,迎面有小青年撞上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萧弋云赶忙道歉:对不起。
小青年头一抬,顿时惊呼:萧老师!
萧弋云仔细打量他的脸,不记得曾经见过:请问你是
小青年回答:我是舒旭明,当初在剧院跟你合过影的舞蹈演员。
这话一说出来,萧弋云终归记起来。
当初在剧院,这个大男孩画着舞台妆,不太看得清楚真容。萧弋云只是依稀记得,林泽曾说过,他与自己有些相像。
想到这里,他不禁仔细打量卸妆后的舒旭明,果真看出一些相似感来。不过,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他不禁在想,幸好这名年轻人与自己不太像,逃过了林泽这一劫。
舒旭明热情地问:萧老师也来拍戏吗?在哪个剧组?
萧弋云回过神,冲他笑了笑:客串而已,在《夜巡者》剧组。
那可真是巧了。舒旭明说,我在《夜巡者》做特约群演,还有一两句台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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