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梵眨眨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还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温梵缓了一会儿才微微点点头，绸缎衬衫上的繁复花纹顺着他的动作轻微波动，荡出一层光晕。
    他看着娄危那双手，呐呐半天吐出来一句：那...你别忘了放泡菜。
    娄危听着他的话，嘴角微勾，低声开口说：好。
    娄危说完，就看着温梵头顶上的阴云迅速收拢，狂风骤停，被刮到半空中的企鹅砰地一下摔到地上，揉着自己的屁股艰难坐起身。而温梵头上原本的雨滴，也逐渐融化在虚空中，幻化成了一道跨越整个屏幕的彩虹。
    娄危忽然察觉到了温梵变成手机系统的益处，那就是
    心情变得和小孩子一样好猜。
    但唯一不好的就是。
    如果温梵能够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就更好了。
    娄危听着旁边温梵小老师对他做饭步骤的敦敦教诲，心里默默想着。
    接下来的几天，娄危他们并没有因为游戏已经正式发布而放松，与之相反，他们甚至更忙了。无论是玩家还是远程科技的成员，都在紧锣密鼓寻求着Compagnon的更多玩法，和需要升级的地方。
    有不少玩家提出建议，希望能够给他们扫描呈相的人物角色都赋予声音。仅仅依靠语音泡交流，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个建议确实是非常显示的问题，不过工程量很大。
    远程科技的小组成员因此愁眉不展，合成音源，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多少电子歌姬出了这么多年了，都不能做到完全消除电音。他们不仅仅是要给一个人的声音绝对拟人化，而是要给所有玩家想要的虚拟角色合成声源，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从第一步给玩家合成绝对逼真的声源，就被拦住了。
    但远程科技的成员们，没有听过娄危手机里的温梵开口说话，所以不知道自家老板已经能够轻松合成声源，他唯一缺少的，就是能够让Compagnon游戏系统能自我合成声源的算法。
    但因为娄危有上次为温梵合成声源的经历，他将包含了汉字发音的所有读音，组成了一段话。玩家只要清晰读出这段话的内容，Compagnon上的收音系统，就能自动整合并且合成声源。
    娄危仅仅花了三天时间，就将全部的声源合成算法都设计完毕，加入到Compagnon中。全网的Compagnon统一进行更新，新出的声源和合成法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好评。
    能够说出和真人差不多声音的虚拟角色，就更加深了玩家的代入感。尤其一些现实明星或者二次元明星的粉丝，更是沉醉在自己爱豆的声音中不能自拔，拼命加深着和爱豆虚拟形象的好感度，就是为了听一句爱豆的表白。
    不过Compagnon多了语音系统，收益最大的还是温梵。每个人Compagnon上的虚拟角色都能够正常说话，就意味着温梵彻底能在人前出现。
    每个人都以为他是真真正正的手机系统，只要不是温梵自己说一些令人觉得奇怪的言论，绝对不会有人发觉他的不对劲。
    而在语音系统更新完毕后的第二天下午，娄危正批文件，赵梦珂和林霄就敲门走了进来。
    提醒娄危该开公司例会了。
    娄危低头看向温梵，温梵此时正扒着哔哩哔哩看动漫，旁边的企鹅和袋鼠也在聚精会神地瞅着屏幕。
    一人两只动物都没有注意到娄危的目光。
    娄危正想开口和温梵说一声，旁边的赵梦珂忽然从他身后窜了过来，动作迅速地让娄危根本来不及遮挡。
    导致赵梦珂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温梵......以及，温梵身旁的两只动物。
    金毛青年登时睁大眼睛。
    娄危眉头一蹙，正要开始寻思，如何让赵梦珂忘记自己看到的APP成真的画面，就听到赵梦珂充满疑惑的声音：危哥，不是我说你，人家用Compagnon，不是扫、扫描女主播，就是呈相个、个女明星。你倒好，你扫描个温梵设计师就算了，还左边扫个企鹅，右边扫个袋鼠......
    他语罢，一脸悲悯地看向娄危：危哥，你是不、是不是没有逛过动物园？
    娄危：......
    这时一直在看小电视的温梵也听到了赵梦珂的声音，他回过头，正对上金毛青年望过来的视线，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温梵全身，话说，我们温大设计师，长得是真zun（四声）啊！
    温梵脸色微红，客客气气回了一句：谢谢，你也很帅。
    赵梦珂第一次听到温梵的声音，激动的话更说不囫囵了，结巴了半天，就在娄危和林霄已经起身去开会时，才勉强憋完整了一句话：你、你声音，好听！
    温梵抿嘴冲他笑了笑。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赵梦珂最后一句话了，谁知道他刚说完，接着又是一句：小兄弟，你告雾、呸，告诉哥哥，你长这么可爱，危哥他是不是没事就跟你表白？
    林霄和赵梦珂是知道娄危的性向的，所以开玩笑也没什么隐瞒。
    温梵却被他八卦的灵魂堵得瞬间说不出话。
    赵梦珂身旁的娄危眉角一抽，抬手将装着温梵的手机小心放进衣兜，然后提着赵梦珂的后衣领，将比他低了半头的青年直接提离了办公室。
    后面的林霄无奈地摇摇头。
    但就在温梵被娄危装进口袋的瞬间，忽然发现面前多了架白色的对话框。
    那对话框的字体是正向朝着屏幕外，所以温梵在温梵看来是反着的。
    而且对话框的字体极大，温梵走了好几步，才绕到了对话框前，仰头看清楚上面的字：
    现在是2020年3月31日，您的手机当前版本为9.5.6.246（C00B250R8Y7），因您手机的更新模式设定为：在WIFI情况下自动更新，所以您的手机即将在十秒钟后，开始自动更新至新版本10.0.0.000（C00B250R8Y7）。
    第30章
    温梵刚看到那个十秒钟，就瞬间反应过来，赶紧切断和WIFI的连接，但已经无济于事。
    手机屏幕桌面瞬间变成了更新状态的字母提示，而温梵作为一个手机系统，他的面前就忽然变得一片漆黑，看不到周围的程序面板，也就再也控制不了手机。
    QQ企鹅、美团袋鼠、打麻将斗地主的众位游戏APP，也全都消失不见。
    温梵开口大喊着娄危的名字，但他自己都听不到出口的声音。
    他像是被封进了一个完全漆黑的密闭空间，温梵低下头，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到。
    就这样过去不到十秒钟，温梵忽然觉得自己被一团软乎乎的薄膜包裹住，被迫蜷缩在薄膜里，大概只有两米见方的空间。
    那薄膜摸起来柔软而没有攻击性，可温梵不管怎么折腾，都不能扯开它，只能放任自己被它牢牢包裹住，像是被人塞进了容器里，即将进入封存状态。
    这种幽暗且密闭的环境，无疑是让人恐惧的。
    温梵感觉现在的环境远比之前他被林秀带走的那次更加令人恐惧，这种完全无力，甚至连怎么自我拯救都没有办法的境况，每一秒都让人知悉。
    他大力拍动着周围的薄膜，可那东西居然比钢化玻璃还稳固，被他拼尽全力的击打依旧纹丝不动。
    他该怎么办......
    温梵想要精心思考自救方法，但周围这种令人压抑的氛围，让他根本静不下心。
    而且
    也没有什么能让他逃出去的方法，他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温梵甚至隐约有种感觉，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娄危的手机屏幕里了。
    娄危开会前，总是习惯性的看一眼手机。
    但今天他进到会议室，翻出手机看屏幕的时候，发现手机居然是黑屏状态。
    娄危一开始还以为温梵又睡觉了，但他点了一下屏幕，并没有看到手机上的锁屏屏幕，看到的反而是更新界面。
    娄危在更新页面上点了点，根本返回不了桌面。
    他登时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结果也如他所料。
    娄危刚拿着手机在会议室的桌子前坐下，手机立刻开始更新后的自动重启。
    重启的过程艰难且缓慢，足足需要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内，整个会议室的公司成员如往常一样交流着公司近况的感慨，而坐在最前方的娄危，却面露沉凝神色难看。
    公司成员们互相对视一眼，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说话的声音渐渐停息。
    而就在半个小时的时间刚刚过去，娄危看到了他重启后的桌面
    空空如也。
    所有的APP都恢复了往昔的正常状态，安安静静地放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而且......
    桌面上没有温梵。
    娄危眼皮一跳，剧烈的恐慌让他噌的一下站起身，周围的公司成员立刻紧张地看向他。
    今天的例会大家说的都很好，先到这里，散会！
    娄危说完起身就走，脚下生风，刚出了会议室的房门，就对着屏幕低声喊叫温梵的名字，周围的员工跟见鬼似的瞧着娄危。
    感觉到不对劲，跟着娄危从办公室门口出来的赵梦珂和林霄两人对视一眼，小跑着跟在娄危身后。
    就见娄危急步走回办公室，而后回眸瞥了他们一眼，当着两人的面，啪的一下关上门。
    被关在外面的赵梦珂愣了愣，抬起胳膊撞了撞林霄：我刚才没看错吧？危哥的眼睛是不是......有点红？
    林霄也处于震惊中，眨眨眼才回过味，......好像是。
    进了门的娄危翻遍了所有的APP架子，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瞬间笼罩住娄危，等他重新坐回办公室的座位，小心翼翼地将手机连上网，当指尖碰到办公桌的桌面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手脚冰凉。
    可这完全比不上他的内心的惊慌。
    娄危从小到大，哪怕父母离异，哪怕一个人从小跟养女儿一样照顾妹妹，都没有觉得有多困难，只有这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包裹全身。
    他赶紧拨通之前定制手机的公司，询问相关的手机更新信息，说话间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你们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更新之后，桌面程序全消？？！娄危差点就要问出自己手机拟人系统消失是怎么回事。
    手机公司的负责人一脸懵，现在很多老板的手机，都是从手机厂家私人定制，加注了特殊的私密程序保护系统。
    而每个特殊定制过手机的老板，在手机公司这里都有备注，所以客服人员看着来电显示，就知道是娄危，而娄危这个名字，现在几乎已经无人不知。
    娄先生，您说的是指......您桌面上的Compagnon的人物消失了吗？男客服小声开口：如果是Compagnon的虚拟角色人物，重启打开Compagnon系统之后，就能再次显示。
    娄危：......
    这工作人员的建议并不是很有建设性，他道了谢立刻挂断电话。
    但对方的的建议却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思路，娄危重新点开系统的设置按钮，进入到了悬浮球系统界面，果然看到开关界面显示的是关闭状态。
    娄危深吸口气，按着屏幕的指尖忍不住发抖，他不敢想像如果打开之后，温梵还是没有出来该怎么办。
    只能告诉自己，他还没有找到温梵，他必须要冷静。
    娄危这么想着，伸手点开了开关
    紧接着就看到屏幕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下一秒，幽深乌黑的屏幕中央，忽然出现一个乳白色的光球。
    他心心念念的小少年就蜷缩在光球中央。
    当看清楚温梵的状态时，娄危感觉心跳都空了一拍。
    青年四肢都委屈地紧缩在一起，以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双手交叉在胸前，屈膝侧躺在光球中。
    看起来就像是被迫陷入沉睡的精灵。
    娄危出口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梵梵。
    娄危轻轻点了点屏幕上的光球。
    下一刻，光球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沉睡的少年听见他的声音猛地睁开眼，透过缝隙对上娄危的视线。
    当看清楚娄危身影的瞬间，温梵几乎是手脚并用，拼尽全力爬出了光球。
    被人封印在密闭的黑暗空间简直度日如年，他一开始还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到了后来已经彻底分不清楚已经度过了多长时间。
    当他终于听到娄危的声音，看到娄危的身影时，简直就像是无底深渊中窥探到了缝隙间的霞光。
    而当他终于囚禁他的地方出来时候，温梵周围漆黑的空间瞬间变回了之前的桌面。
    四周的APP再次活跃起来，QQ企鹅撅着屁股从旁边的APP架子上爬出来，一脸惨样的蹭到温梵身旁抱住他的大腿。
    温梵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看向屏幕外面的娄危，原本发凉的全身终于开始慢慢回暖。
    他张嘴半天，都说不出话，回想起之前被像存放物品一样关押在球内的情景，还心有余悸。
    没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是不知道那种被活着囚禁在狭小密闭空间的感受的，短暂的时间也会被拉长，每分每秒都是被逼等死的恐惧。
    娄危俯下身，从温梵晶亮的狗狗眼中看到了对方心中的恐慌。
    青年面色惨白，发丝凌乱。
    难以言喻的自责感与无力感让娄危难以接受，他曾经说过再也不会让温梵遇到危险，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
    男人放在腿上的左手已经攥出血痕，处碰屏幕的右手却依旧轻柔。
    他揉了揉温梵的脑袋，帮对方整了整乱发，然后立刻将更新模式换成了永不更新。
    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保护温梵。
    林秀的事情，包括这次的更新事件，虽然都没有对温梵造成实质性损伤，但难保下此不会。
    而且这两个事件，都是因为梵梵不能离开手机造成的。
    那反推一下，如果梵梵知道了自己的数据代码，是不是就能通过自我数据的传输，不受控制地在不同电子产品中来回穿越？那岂不是就能更加安全？
    娄危想到此，开口问温梵：你能感受到自己的程序代码吗？
    温梵摇摇头。
    他之前在接收娄危给他合成的声源时就发现了，他是离开不了娄危的手机的，并且感受不到自己内部的数据。
    所以也不能像传播数据一样，将自己通过数据复制移动到别的电子产品上。
    娄危想了想，直接拨通了他这款手机公司的本家枫叶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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