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问道“模具是什么?”
乌罗沉思片刻,说“就是模具,拿来做东西的,等做好了我再告诉你。”
琥珀乖乖点头,她其实还蛮习惯见到实物之后再询问的情况了,不是每一次乌罗都有空解答,她还记得现在都没有诞生的历。最开始时她并不懂那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要做,可等乌罗说了之后,她慢慢地发现那个东西的确有用,只是还不明朗。
不过到现在为止,历都还没出来。
“快吗?”琥珀看着模具又问道。
“快,最迟明天就有成品。”乌罗回答她。
琥珀点点头,她抬头看见了门上粗浅的插销,那东西挂得很明显,令她不由得站起身来轻轻摸索了下。
轻轻的,寂寥无声,琥珀将木条没入缺口时,门便静止不动了,它被彻底关闭,不能以蛮力打开了。
“乌。”琥珀站在门口,忽然回头道,“这个,为什么要做?”
“什么?”乌罗抬眸看了眼,见是门栓,便没怎么在意地说道,“那是拿来关门的。”
这是木墙。
琥珀想起冬天里,乌罗为了阻碍野兽们的袭击,教导他们拉起了墙,只开了一个小门供以出入,门平日是关住的,他们也拿东西挡住,跟这个长得不太一样,可是本质是一样的。
他们关上门,是为了阻碍野兽跟敌人。
可是乌为什么要关上门。
琥珀有些茫然“乌,你为什么要关门?”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意味着什么,那个念头几乎就要破土而出了,可是一下子又卡在那里,萌生不出来。她觉得那是跟陶器,跟工具,跟很多东西有关的,只是没办法用言语讲出来让乌罗了解。
“挡风啊——”乌罗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觉得屋子很冷吗?风再吹来吹去的,就更冷了。”
噢,是为了阻碍风。
琥珀脑海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在得到答案之后迅速消退,安稳地龟缩在某个角落,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喊上漆枯一块儿出去了。
乌罗等到他们离开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想道我是不是避开了什么索命题?
这个念头令乌罗很快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脸色略显得慎重起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乌罗有个长处,就是他很愿意为对方去想一想,易地而处这个成语学起来简单,提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人不可能永远不犯错,因此一旦生意陷入僵持,胡乱指责对方毫无意义,倒不如平心想想换过位置来,对方会怎么想,又怎么做,是如何看待刚刚发生的一切。
毕竟人永远看不到的,是自己的过错。
这比任何事都更致命。
就好比跟部落相处的这大半年来,如果乌罗全程都以现代人的思维去蛮横地要求其他人,那他大概早被吃掉千八百回了。
乌罗若有所思地抚平被子,看向窗外的玻璃,忽然就明白过来琥珀的忧虑跟猜测。
人们对许多事物的认知需要依靠其他东西来建立,他们选择山洞居住,理解房子用木头搭建,是因为山洞只有一个出口,其他都是泥壁,而木头可以变成墙壁。
可是门……
乌罗看着窗外的木墙,微微皱起了眉头。
门是阻挡,是拒绝,就如同那一排排木墙一样,将任何不喜欢的东西抗拒在外。
对现代人来讲,安全感跟防人之心不可无都属于正常认知,夜不闭户只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历史书上。可对于部落里的人而言,他们还没有到能够理解防盗的地步,在已经足够安全的木墙之内再度封上门,尤其是插销这样极为明显的存在,无疑是一种抵抗。
那么乌罗所防备的敌人是谁?
在这个时代,人类根本无法独自生活——即便是阎,同样不会断绝跟其他部落的来往,而他们这样的凡人就更加依赖紧密团结的部落,这不是可选择的情况,而是必须如此。
因此,对于一个抱团的集体而言,不信任感是很致命的。
正如同阎所说,文明会带着恶意一同前来,无论乌罗是否愿意承认,它都会气势汹汹地一同席卷。
除开这种无声的抗拒之外,欺骗也很致命,谎言有很多种理由,获得乐趣或者获得利益,伤害有大有小,本质是相同的。现代的人能将谎话包装成幽默感与玩笑话,那是因为大家已经有足够多的认知去了解这个世界了,可对于这个世界却行不通。
这个世界纯粹到只容得下黑与白,食物就是朋友,长矛就是敌人。
乌罗同那些孩子们开玩笑,偶尔胡说八道某些事情,那是因为他们听不懂,而不是意味着他们能理解这种玩笑。
这果然是一道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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