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座茶楼，同样靠窗的那个位置。
    黄泽宇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和易风已经在这里坐了十几分钟，却是一句话都还没交谈上。
    倒不是相对无语，而是黄泽宇现在的心情比较复杂。这一次因为易风留给他两个天字辈杀手，让他立了大功。
    上头已经发话了，说择日就让他恢复队长的职位。正好那龚俊受了重伤，没个把月，伤是好不了了。
    而队长的位置，又不能有空缺，所以还得黄泽宇顶上。就算日后龚俊再回来，也只能当副队长。
    毕竟黄泽宇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上头再怎么，也要考虑这一层关系。
    所以这一次能恢复队长的位置，全是易风的功劳。
    但易风，也借那两名杀手的刀，意在杀死龚俊。只是龚俊命大，听吴科说，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所以黄泽宇现在的心情，极度复杂，想责怪易风，但人家这次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已经是喝下第五杯茶了，易风见黄泽宇只顾着抽烟，不跟他说话。顿时先憋不住了，看向黄泽宇道：
    “黄警官，吸烟有害健康，你不怕英年早逝吗？”
    黄泽宇吐出烟雾，深吸了口气，终于说话了：
    “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不然总有一天，你会玩火自焚的。”
    他望着易风，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几句话，黄泽宇已经表明了，如果易风收手，他就放弃抓捕审判者。
    易风闻言，微微摇了摇脑袋，轻笑道：
    “怎么收手，这一次洪门的人，不知道是要抓我还是要杀我。龚俊也要逮捕我，他急于立功的样子，可是什么都不顾。”
    “这一次我是自保，他们要对付我，我自然要还击。”
    易风现在，也不跟黄泽宇装模作样了。但他说话还是刻意在保护自己，不让黄泽宇抓到什么把柄。
    谁知道这黄泽宇哪次就偷偷带了录音设备，给他说的话录下来了。
    黄泽宇想了想，又道：
    “这次就算了，我说的是以后，就不要让审判者再出现了。这样，对你，对其他人，对大家都好。”
    “你要相信，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易风闻言，不由得哈哈笑了两声。
    这两声笑，显得极为不屑。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这应该是你们的座右铭吧。黄警官，我知道你是个好警察，但是这句话，你们全都理解错了。”
    易风摇了摇头，笑容消失，正色道：
    “这句话是国外一位大法官的名言，原句是‘正义从来不会缺席，只会迟到’。其本来的意思，是对‘迟到的正义’的批评，对低效率的审判的不满。”
    “表示迟到的正义，对于每个人，尤其是受害者来说，都不是真正的正义。”
    “你明白吗？”
    黄泽宇闻言，勐地怔在了当场，眼神似乎不再正视着易风，有些飘忽。
    因为他无法反驳易风的这几句话，他的内心，也是赞同易风这几句话的。只是他所处的社会地位和易风不同，他必须维护法律的尊严。
    “黄警官，你应该明白，有的正义，不仅是迟到了，而且永远地缺席了。如果正义不会缺席，就不会有审判者的出现，被审判者杀死的那些人，如果没有审判者出现。你觉得，你所谓的‘正义’，最后真的能审判他们吗？”
    易风望着黄泽宇，语气仿佛在逼问一般，说得黄泽宇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黄泽宇是来劝易风的，结果反倒被易风劝得哑口无言了。
    “就算你说得是对的，这是个规则社会，人人都要遵守规则。”黄泽宇叹了口气，终于说话了：“审判者的出现，是在与许多人为敌，更是与整个社会的规则为敌。”
    “他很高明，能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他甚至很厉害，没有杀不了的人。”
    “可他不是神，更不是万能的，总有一天，他得罪的人越多，就会越危险。”
    “到时候，诸如洪门这样的势力，还有国内许多的大家族，都会找他算账。他会玩火自焚的。”
    黄泽宇望着易风，就差直接把这些话里的审判者，换成易风的名字了。
    他知道，总有一天，易风会得罪太多人。到时候，不管在哪里，将没有易风的立足之地。
    易风闻言，摇头失笑，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不慌不忙地道：
    “这是一场关于正义的杀戮游戏，古往今来，邪不胜正。”
    “审判者永远会站在受害者的一边，去杀戮那些本该死的人。所以审判者，永远都不会失败，更不会有人对付得了他。”
    “而且总有一天，你会变成跟他一样的人，你信吗？”
    黄泽宇不禁有些气结，他的话，丝毫没有说通易风。
    “我不信，我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人！我是真正的执法者，我会秉承正义和法律，去制裁那些坏人。”他说道。
    易风笑了笑，淡淡道：
    “看来今天的谈话有些不太愉快。”
    “不瞒黄警官，那两个杀手还有同伴，不知道还有多少洪门的杀手在华夏。”
    “虽然龚俊死了，那二人也被抓了，但我现在还是处在危险之中。其他的杀手还没正法之前，我看黄警官还是不要约我出来了，小心杀手把你当成我身边的人，把你抓来威胁我。”
    “到时候我可就对不起你了。”
    “今天这顿，我请吧。”
    易风说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就去结了账，然后离开了茶楼。
    黄泽宇眉头紧锁着，坐在窗前，望着楼下易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他没有告诉易风，龚俊还活着。他怕说了，易风会去给龚俊补刀。而且他听吴科说，龚俊的亲外公，现在已经到了渝州，说不定已经去医院看望龚俊了。
    易风去杀龚俊，得罪的就是整个左家。
    也许左家不如王家，但到时候左刚为了给龚俊报仇，肯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诛杀易风。
    “你会玩火自焚的……”
    ……
    王越放学，回到了家里。
    本来今天他想和易风一起去的，但易风没让他去。好在易风刚才给他来了电话，说杀手落网了，龚俊也挂了，他才放下心来。
    回到家，王越发现李海今天回来得比他还要早，正坐在客厅看书。
    “爸。”
    王越跟他打了个招呼。
    “哟，回来了，回来得挺早呀。前些日子，我晚上回来你都不着家。”
    李海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书，似笑非笑地说道。
    “前些日子去朋友家了，您今天回来得也挺早的。”王越走到沙发边坐下，说道。
    王越有礼貌的样子，让李海有些不太习惯。比较在以前，李浩阳跟他说话都是吊儿郎当的，有什么没满足李浩阳的，那小子还得跟他发脾气。
    怎么最近感觉他这儿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李海说道：
    “前些日子工作上的事确实比较忙，现在事情忙完了，就好好休息下，所以就早点回来了。”
    王越闻言，挠了挠头，语气甚是关切地道：
    “我觉得钱够用就行了，您现在也不像前些年那么年轻，还是要多注意下身体。”
    “工作上的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您得多休息休息。”
    李海见他儿子居然这么关心他，顿时咧了咧嘴，不可思议地望着王越：
    “你不会……被鬼附身了吧？”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也会关心起你老子来了，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恨不得我把金山银山都给搬回家，让你用的。”
    王越不好意思地道：
    “那我也总不能一直都不懂事吧。”
    李海哈哈一笑道：“说的是，你也该懂事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幸运。都离家出来，在工地上搬砖挣钱了。”
    王越岔开话题道：“你在看书，看的啥？”
    李海换了个坐姿，把他看的那本书放在茶几上，笑道：
    “随便看看，书房里的书太多了，随便拿了一本。”
    “这本书里面，讲的还是一个神话故事。说天上有一个天神，是掌管刑罚的天神，他赏善惩恶，对于行善事的人们，他通常都会赏赐他们一些东西，鼓励那些人继续行善，传播善心。”
    “对于行恶事的人们，他通常会用极其严厉的刑罚去惩罚他们，让他们不敢再继续作恶。”
    “说这个赏善惩恶的天神，惩罚起罪恶来，连他自己的同僚，甚至是他的上级都不放过。”
    “有一回他的上级的儿子犯了事儿，他上级要包庇儿子。结果这天神就非要杀人家儿子，还要弹劾他上级。”
    “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一点都不懂得变通，最后没弄得过人家，让上级贬为凡人了，你说傻不傻？”
    王越听完这个故事，顿时愣在了当场。
    他忽然觉得，这个故事，怎么听着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