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厉飞霜忍不住在识海中开口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老者沉吟:容我想想。
第38章
还请前辈快些。厉飞霜的语气不甚和善, 短短几息之间,他的身上就已经多了三个窟窿,其他划伤更是不计其数,衣袍都浸透了血, 整个人狼狈不堪,这还是他已经拼尽全力的结果了,那九音惊弦阵实在是厉害。
厉飞霜心道,待他成功离开, 必然要杀了那人泄愤!
他这么想着,并未察觉到有一点金色的荧光从自己的眉间飘飞而出,若一点流星一般扑入闻子铭的体内,原本两眼无神, 动作稍显呆滞的闻子铭突然浑身微微颤抖, 眼神倏忽一转, 手中原本还有些迟滞的手中的剑,便轻轻松松送入了厉飞霜的心口上方。
那是丹田所在的位置。
厉飞霜面上的惊怒乍现, 两眼鼓起, 若一条濒死的鱼一般, 开口欲说话,却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再听几声细微声响,正是兵器入肉时发出的动静, 锋利的剑刃自他背心刺入, 将他刺了个透穿, 正如他杀那斑鸠女时,毫不犹豫的那一剑。
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将厉飞霜整个染成了一个血人,丹田被刺破,他已无力回天,生命急速流逝的同时,他听见了一个轻轻的声音从身前传来,闻子铭的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他低声道:放心,如今阵已破了。
你厉飞霜猛地睁圆了眼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话未说完,又是一大口鲜血,将他的嗓子堵住,喉头嗬嗬有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厉飞霜心头清明如镜,是的,阵确实破了,九音惊弦阵虽然厉害,但是仍旧需要依赖七个阵眼,如今其中一个阵眼被成功夺舍,不受控制,那这九音惊弦阵,自然不攻自破。
只是他也就止步于此了。
琴音终于停了,剑收之后,厉飞霜便失去了支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起来,最后变成一张略微熟悉的脸,人死之后,易容丹自然也失去效用了。
相长宁收回神识,恍然道:原来竟是他混进来了。
那张脸,赫然就是秦于晏的那位师弟,当初撞见他向秦于晏讨要秘境名额不成,原来最后竟是自己冒用他人身份混进来了,相长宁捏了捏手指,颇具兴味地道:才死了一个。
他说罢,微微阖起双目,趁着阵法余威犹在,指尖轻轻挑动琴弦,铮然一声,阵中的人动了起来,是松百灵,她身上此时也有数十道伤口,将纱裙都浸透了,脸上亦有干涸的血迹,目光呆滞,看起来十分怪异。
她提起自己的法器,平平往身前的陈珂心口一递,只听噗嗤一声,是利器入肉的声音,剧痛之下,陈珂似乎惊醒过来,双目渐渐凝聚,露出恍惚而不敢置信的表情。
相长宁淡声数道:两个。
一旁的斑鸠女面上浮现几分惊叹,叹道:道友果然厉害,如今妾身大仇已报
她话未说完,便见相长宁将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道:莫急,还有一个。
斑鸠女怔了一下,以为他误会了什么,遂解释道:妾身当时观他们一行五人,另外两人分明是被劫持来的,恐怕与此事干系不大,道友切切莫要为了妾身之仇,坏了自己的修行,那妾身之过可就大了。
闻言,相长宁笑道:此言差矣,你可知他们是如何能找到此处来的?
斑鸠女摇头,相长宁继续道:他们当中原本还有一人,是指引那领头人寻过来的,如今领头人已死,那人自然另寻了去处,若是放走他,恐怕会后患无穷。
斑鸠女悚然而惊,低呼道:是夺舍么?
相长宁欣然颔首:正是夺舍。
阵法被破去之后,控制自然也失效了,傀儡们都各自散去,松百灵还愣愣地握着一枚小巧的棱刺锥,金色的锥身上犹自滴落着暗红的血液,然后当啷一声落地,女子也骤然陷入昏迷中,而一旁的闻子铭却蓦地睁开双目,看向不远处,迷雾散开,那里露出了一条长廊入口来。
若非事情突变,发展到如此地步,孟钟平是绝不可能在此时夺舍的,当初他死于七调迷踪阵,元婴虽然得以逃脱,但是仍旧受到了重伤,元婴几乎当场碎裂,幸好上天有眼,最后仍旧让他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因为伤势过重,他只能草草寻了一个身体躲进去。
这个倒霉修士就是柴九明,清虚宗的内门弟子,结丹初期修为,师从元婴初期大能,为避免被看穿来历,孟钟平一直不敢现身,直到自己的伤势略略恢复了些,他才敢借着一个机会接触柴九明。
对于原本是火木双灵根的孟钟平来说,金水火三灵根的柴九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夺舍对象,是以他一直在忍耐等待着,一边韬光养晦,一边指点柴九明为自己寻求更好的夺舍躯体。
怀谷秘境也正是他怂恿对方进来的,柴九明此人好杀,脾气急躁,做事从来不计后果,言语之间对孟钟平也并不甚尊重,孟钟平早就厌了他,只是因为有所求,才不得不百般隐忍。
后来遇上了闻子铭,同样的火木双灵根,对于孟钟平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关键时刻,他阻止了欲下杀手的柴九明,柴九明此人虽然一身缺点,但是为人却十分狡猾,他要求孟钟平必须在离开怀谷秘境之后才能对闻子铭进行夺舍,否则便要杀死他,孟钟平只能无奈答应,心中却是暗恨不已。
如今柴九明这蠢货终于死了,孟钟平也破去九音惊弦阵,还成功夺舍了,简直称得上顺利无比,心中不由大是畅快,恨不得长啸一声以抒心头郁气,只是顾及到还有一名敌人在暗处,遂硬生生按捺住了,一双眼睛精光闪烁地望向那长廊入口。
这时,身旁传来一个惊疑不定的柔弱声音:闻道友?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闻声回头,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来:松姑娘,你醒了?
相长宁在斑鸠女的协助下,揣着储物袋扫光了大部分的灵石法器,还有不少法宝,此时他手中拿的便是七弦古琴,正是他之前控制阵法的那一张,通体漆黑,长三尺六寸,琴身上绘有一只白鹤,昂首长唳,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只是这么看着,那只白鹤就仿佛要从那琴身上挣脱似的,七弦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根根银白通透,恍若透明,乍一看不觉奇特,若是看久了,便会发现琴弦上流光转动,美不胜收。
斑鸠女见相长宁将这琴翻来覆去,看得认真,便解释道:此琴名为别鹤,乃是上品法宝,可别小瞧了这七弦,每一根都各有不同的威力,若是使用得当,其威力绝不输于灵宝。
相长宁忽而笑道:此琴从前的主人可是你?
斑鸠女闻言,赧然一笑,道:叫道友见笑,此琴乃是妾身与玉郎初见时的所用,不过那时妾身并不擅琴道,为引玉郎注意,拿出来装装样子罢了,后来与玉郎结为道侣之后,便干脆抛下了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俏皮笑道:如此说来此琴还算促成了妾身的一段良缘,如今赠与道友,说不得日后也能助一助道友呢。
相长宁心道,你这是孽缘罢?
不过这话他到底是没说出来,斑鸠女笑容甜蜜,可见是真的十分欢喜,相长宁也不是那等不会看脸色的人,如今对方早已身死道消,只余留一缕芳魂,何必再说些扫兴的话?再加上他确实喜欢这张别鹤琴,遂干脆向斑鸠女道谢,收下琴细细研究起来。
正在这时,相长宁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拂过琴弦的手指微微一滞,很快便将琴抱起,出了屋子,斑鸠女有些紧张地道:可是那人来了?
相长宁微微颔首:来了。
他翻身上了楼阁的栏杆,盘腿坐下,将别鹤琴置于膝盖上,然后阖上双目,探出神识。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明显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轻一重,正在渐渐朝这边靠过来,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女子的声音:闻道友,这些花木为何都枯死了?
青年声音自若答道:大概是时候久远,无人打理的缘故罢。
方才的事情我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厉道友和陈道友是如何死的?观那情形,倒仿佛是经过了一场恶战一般想想刚刚那场景,满地鲜血,松百灵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小声道:闻道友,我看此地着实邪门,也不知有些什么机关门道,不如我们先退去吧。
听闻此言,闻子铭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道:我听他们一路上惦念着这个地方,可见里面是有好东西的,你难道不要么?
不知为何,松百灵听着他的声音,总觉得脊背发凉,声音略微不稳道:好东西也要有命拿才是,我
她话未说完,抬头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禁不住睁大双眸,惊声叫道:长宁!
第39章
相长宁盘着腿靠在廊柱旁, 怀中抱着一张七弦古琴,正笑吟吟地朝那两人看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笑道:两位好巧。
松百灵面上犹自带着几分讶色:你不是已经逃了么?
相长宁嗯了一声, 道:确实,不过半路雨势过大,见着一个山洞便钻进来了, 不想又碰见了二位,实在是巧得很。
厉飞霜一行人不得其门而入,相长宁躲个雨也能轻轻松松找进来?这话明显是哄小孩子的,松百灵自然是不信, 但是就算是不信, 她也不能挑明了说,只是又回头去看闻子铭,但见对方面上闪过几分诡异神色, 很快又恢复如初。
闻子铭朗声笑道:既然如此, 长宁师弟不如下来一叙,厉飞霜那几人都已身死,你我共同携手, 还愁找不着宝物?
相长宁但笑不语,毫无反应,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闻子铭面色微变, 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 试探道:长宁师弟?
他说着,脚下向前迈进了一步,同一时间,琴声铮然响起,若金戈之声划破安静的空气,一道风刃直扑闻子铭而去,他微微一惊,迅速后撤,定睛一看,原本他站立的石板已然碎为齑粉。
松百灵大惊:长宁道友!
闻子铭眼神一变,语气冷厉道:师弟这是何意?
相长宁的手指轻轻抚弄着琴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讥嘲道:老东西,你还要装多久?
闻子铭微微眯起眼来,片刻后突然笑了,道: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倒是我小瞧了你。
他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能调动七调迷踪阵和九音惊弦阵这等阵法,想来你也不是一般人,不如让我来讨教一二!
话音刚落,闻子铭面上露出几分狞笑来,硬生生将那俊朗的温和面貌衬得十足怪异,他一手持剑,纵身迅速朝相长宁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相长宁五指一张,只听琴音声声,若风入松吼,几道风刃接二连三地朝闻子铭疾速扑去,闻子铭冷哼一声,面无异色,右手中的剑一记横劈,剑气肆意纵横,只听噗噗几声轻响,便将那些风刃都一一化解了,其速度之快,动作之精准,令人不由瞠目。
相长宁见状,并不讶异,筑基初期和筑基后期的修为确实相差不少,他也并不指望一击便能击退这人,眼见着闻子铭扑至眼前,雪亮的剑芒刺得人眼睛生疼,恨不得就此闭上双目。
相长宁一手抱琴,一手拍身下的横栏,整个人便往外一翻,小小的身形如灵蛇一般活泛不已,虚虚擦着闻子铭的剑刃而过,只听轰然一声,楼阁二层被追随而至的剑气劈了个稀巴烂,青色瓦片纷纷滑落,碎裂声不绝于耳。
铮
琴音再次响起,这次的调子悠扬清脆,若黄鹂轻语,传入耳中,闻子铭身形微微一滞,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般,不得向前,这一滞虽然细微短促,却被相长宁抓住了,只见他双目犀利若鹰隼,紧盯着猎物不放,五指轻轻跳动间,琴音铮铮然之声猛然急促起来,如同嘈嘈急雨似的,数十道风刃再次旋转着飞出,这一下若是被打中,只怕闻子铭要吃足了苦头。
闻子铭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眼神一变,余光瞥见站在墙角的松百灵,迅速探出一掌,松百灵惊叫起来,整个人便如同小鸡仔似的被他捉住,挡在身前,与此同时,那数十道风刃飞扑而至!
松百灵尖叫一声,瞳孔中充满了恐惧,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些风刃刮到皮肤上的刺痛感,相长宁面色微冷,唇角勾起一点不屑的笑来,仿佛在看一只恶狗在垂死挣扎一般,带着点轻蔑的漫不经心。
他右手拇指微勾,琴音骤然急促而高昂,只听砰地一声,面前那两人便仿佛被什么无形之力炸开来,松百灵滚落在地,她修为略低,哼都没哼一声,登时晕厥过去,闻子铭胸前的衣袍沾满了鲜血,只是此时他无暇去理会,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看向相长宁:你是何人?
自他死后元婴逃脱,还是头一回碰到有人将灵力把握得如此精准纯熟,方才有一点薄如蝉翼的风刃无声无息地钻入他与松百灵之间的缝隙中,然后爆炸开来,而同一时间,后扑而至的风刃都失了力道,化作清风散去。
可别小看这一点风刃,若是稍有差池,便会功败垂成,不仅不会伤到他,毫无防备的松百灵反而会因此遭受重创。
面对闻子铭的惊疑,相长宁笑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问别人名姓前,都要自报家门的么?
闻子铭,不,孟钟平脸色微沉,眼底有暗芒划过,他咳了几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森然道:会用七调迷踪阵法的,我这辈子,只认得一个人。
相长宁微微一哂:哦?且说来听听。
孟钟平嘿嘿笑了,眼神暗沉无比:相长宁。
听闻此言,相长宁忍不住挑眉,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认得出自己,遂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已然飞升渡劫了的相老祖?
孟钟平神色愈发冷沉,桀桀笑道:可不正是他。
相长宁见他这般,笑了,语带好奇地问:听你的意思,似乎与那位老祖有仇啊?
闻言,孟钟平面上的表情顿时一变,露出几分刻骨的怨毒来,幽幽道:杀身之仇,至死不忘。
相长宁仍旧没什么头绪,他从前用七调迷踪阵不知杀过多少仇人,几乎无一逃脱的,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没名没姓的,哪里还记得?遂哂笑道:我听说那位相老祖恩怨分明得很,大概是你做了什么事情犯在他手里,才落得如此凄凉下场罢?也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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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升失败以后——未妆(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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