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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不如谈恋爱(重生)——决珩(56)

    杨廷澜被他这不要命的叫喊吓了一跳,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这才长长叹出一口气。他神色微沉地看向沈卓昊,心中已是愈发觉得他不争气,想到前几日那人秘密前来对他所说的一番话,心情再度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与动摇之中。
    沈卓昊依然一无所觉,喋喋不休着抱怨,从小便是这样他沈卓旻用五分力便可做好的事,我沈卓昊用尽了十分,还比不上他轻易就能得到父皇的夸奖。凭什么,到底凭什么一样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父皇就始终偏心于他!对我却一直不闻不问?
    他狠狠捶了一拳身旁的地面,眼角发红,像是被逼入陷阱尽头的饿狼一般,发出了最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
    杨廷澜冷眼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有同情,有怜悯,更多的却是对他怎样都劝不听的无奈,还有始终看不清局势而自暴自弃的轻蔑。
    良禽择木而栖,乃是自古天地之道。
    他在心中轻叹一声。主仆一场,缘分已尽。既然如此,大皇子,便也不要怪属下当一回识时务的俊杰了。
    不再试图劝他,杨廷澜上前两步,将整张脸都隐入了浓郁的黑暗之中,殿下,您如此说来,属下这才想到这几日以来,陛下,陛下他
    父皇他又怎么了?沈卓昊蓦地转过头瞪视他,这些时日来他一直都把自己关在房内买醉,丝毫没有留意过外头的情况。此时听到自己一向信赖的谋士言语吞吞吐吐,心下不由得一瞬间发紧。
    唉,造孽啊。杨廷澜苦着脸叹了口气,斟酌着言辞谨慎开口,陛下那日当堂被您质问了一番,脸色本就不好看。这几日来,殿下又将自己关在府邸中,再不曾上朝议政过。陛下心中更是不满至极,这连日里对于咱们这边官员的态度也是一日日地冷了下来。
    什么?
    沈卓昊整个人一怔忪,脸上快速闪现过恐慌与惊怒的神色,不、不可能父皇难道就此不喜我了?这不可能!
    殿下,到了这等生死存亡之际,属下也不得不跟您说一句实话了。杨廷澜重重叹一口气,脸上是深思熟虑后破釜沉舟的坚决,如今朝堂形式对于我们极为不利,陛下又明显偏向三皇子一派。长久下去,若是按照我们原先定下的计策,恐怕,到最后结果并不能尽如人意啊!
    对,你说得对!沈卓昊像是被猛然惊醒一样,连连点头,眼底满满皆是对于失败的惊惧,那我们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杨廷澜又左右顾盼了一阵,将门窗彻底关紧,俯身在大皇子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你你好生大胆!
    沈卓昊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仍面不改色的脸庞,惊异万分,连一句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殿下,若您还想要成大事,这已经是我们如今唯一的方法了!杨廷澜上前一步,炯炯双目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大皇子,急切的语调带着催促的口吻,又混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奇异声调。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沈卓昊失态地疯狂摇着头,神色惊慌万分,这、这
    殿下!
    杨廷澜重重一声高唤,震得沈卓昊浑身一颤,双目大睁。他急促而艰难地连喘了几口气,最终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嘴中如即将溺毙的人一般胡乱发出嗫嚅的挣扎。
    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吧。
    杨廷澜见他表情,知道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当下也不再急于逼迫。他将沈卓昊身旁的几个歪倒的酒坛扶正,又替他将一屋散乱的摆件放好,这才一拱手恭敬道:殿下且先再细思,属下恭候您最后的指令。
    沈卓昊仍旧紧紧闭着眼,呼吸急促,亦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杨廷澜也不以为意,只是神色淡淡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转身离去。
    大门被轻轻合拢,那好不容易投射进来的一束光线随着门扇的紧闭而愈发细小,直到最终消失不见。房间又一次重新归于一派纯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之中,隐约可听闻间或响起的几声绝望的呜咽。
    又是一日惠风和畅,前院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婉转的鸟鸣声轻快传来,让人的心情无端也跟着好了几分。
    沈惊鹤坐在卧房内翻看着手中的书册,阳光正好,暖洋洋的金芒洒在身上,倒教他生出几分慵懒之意。
    他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小憩一会儿,身后的菱花窗却隐约传来了一二声动静。可当他疑惑地转过头去,却只见得窗户似乎被清风吹开了一线,再不见其他什么特别之处。
    沈惊鹤起身走到窗前,想要将被吹开的窗户关好。然而他的指尖才刚刚碰到窗户边,一个玄衣身影却已经从外头迅疾地翻了进来,倒把他生生吓了一大跳,连退两步,差点没绊到桌脚跌一跤。
    那玄衣身影见他似是站不稳,连忙一手伸来紧紧揽住他的腰间。沈惊鹤被他有力的手一带,这才勉强从摔倒的边缘站好。
    再抬头一看,那个双眸含着笑意望着他的不速之客,不是梁延,又会是哪个?
    你是想要吓死我么?沈惊鹤松了一口气,口中却是没好气地念了他一句,伸手想要撑住梁延的胸膛将他推开。
    梁延却没有丝毫松开手的意思,他将长臂一收,沈惊鹤便与自己贴得更紧。他一手扶在沈惊鹤腰上,低了头细细看他眉眼,带笑的语调却是毫无愧疚之意。
    对不住。
    得了,没见过道歉还这么无半分悔过之意的。沈惊鹤白他一眼,看着完全洞开的窗户,自己却反倒先被气笑了,我说梁将军,你这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还没跑够,如今倒是连正门都不走了,是想一效那梁上君子么?
    我想偷的东西可不好带走,只全看六殿下肯不肯配合于我了。梁延接嘴与他调笑一句,终于肯松了手,拉着他坐到椅子上,我本仍是想同往常一般,敲了你府门正正经经走进来的。可是走到拐角的时候,却又想到我这几天来的次数似乎太多,你府上的门童看我的眼神仿佛都越来越奇怪了。我这才没有法子,只得另辟蹊径来一睹殿下的芳颜。
    沈惊鹤被他这不着调的话说得不自在极了,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神,你整日里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这又能怪得了谁?谁叫你整日里没事都往我府中跑的?
    六殿下如何又忍心责怪于我?梁延望着他连声叹息,似是十分冤枉,没办法,你不肯常来我的将军府中,便只有我辛苦一些,多来你这六皇子府中走动一二了。
    沈惊鹤平日里也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一张嘴能将活人生生说死,死人生生气活。偏偏到了梁延面前,十分的功力却不知怎的只能发挥出四五分,大多时只能瞪大一双眼望去,气急地瞅了半天,却又根本无从开口。
    心知这次又说不过梁延,他只能撇了嘴别过头,自顾生了一小会儿闷气。直到被梁延攥着袖子讨好地轻轻晃了晃,他才又忍不住勾起唇浅笑开。
    你来得可真不巧,我本还想着上榻歇息一会儿呢。沈惊鹤眉眼弯弯看过去。
    困了?那你别管我,赶紧去睡一觉吧。梁延忍不住拿手指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低声温柔开口,我就坐在这儿守着你,等你什么时候醒了再说。
    沈惊鹤却是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坐上床榻,反而又凑近了些,捏着他的手指无聊地把玩着,还不是都赖你!被你方才那么一闹,便是有多大的困意都不知飞到何处天外去了。
    梁延垂了眼任他捉弄着自己的手指,好笑道:那你要我怎么赔?
    便罚你陪我说会儿话吧。沈惊鹤戏谑地笑笑,冲着他神气地挑了挑下巴。
    梁延失笑,伸手将他自后往前一揽,微微朝自己这头使力,便让沈惊鹤刚好能将头靠在自己的胸膛。
    你还是把我当了垫子,好好靠着休息会儿吧。梁延低头看向沈惊鹤安顺倚在自己身前的模样,眼神柔软得似是能滴出水,心痒痒地一捏他的下颌,等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们便去那街上走走?这些时日你都在忙于处理政事,恐怕也憋坏了吧。
    沈惊鹤也自然地将浑身力气卸下,放松地靠在梁延身上,微微仰起头望着他说话,这几日大皇子终于肯从他自己的府邸中出来,回到朝堂之上。只是我看他那头的行为举事,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古怪得很。我叫手下人多留心他那处的异动,只是如今还看不出什么究竟来。
    梁延有些心疼地将他搂得更紧,下颌搁在他的发旋之上,轻柔地摩挲着,不要太累着自己我看着你这几日却是又清瘦了。
    他边说着,一手又滑到沈惊鹤的腰间捏了捏,似是在掂量着他是否当真变得更瘦削了些。
    梁延动作并不十分用力,然而隔着薄薄的一层单衣,指腹温热的触感却是毫无保留尽数传达了过去。沈惊鹤腰侧被他这么轻轻一碰,却是半面身子都麻软了一瞬。他整个人倏然一僵硬,很快又脸色微红地向旁侧飞快挪开了几分。
    你,你别乱碰。沈惊鹤撇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还惊慌未定的眼神,小声嘟哝着抱怨,痒
    这一声似是讨饶又似是委屈,含糊的尾调被他尽数吞到喉咙里,落在梁延耳畔却是无端多了几分缱绻的韵味。
    梁延的手一顿,看着他耳廓后飞起的薄薄一抹浅红,眸色骤然深了几许。
    察觉到身后的肌肉一瞬间紧绷,沈惊鹤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小声道:要不我还是坐起来吧?
    靠好。
    梁延深深望着他,短促有力地抛下这两个字,便闭了口不再言语。
    行吧,别人都不心疼自己非要给他当垫子,他还在这儿推拒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也不知是在和谁赌气,沈惊鹤也抿了抿唇,闭上眼就将整个人都倚在梁延身上。
    早已熟悉无比的气息如同温暖的怀抱一般将他悉心包围,放松下来之后,意识也逐渐模糊开。朦朦胧胧间,似乎还有一只手在他发间轻柔地抚摸着。沈惊鹤下意识地循着那丝温度,追着手指划过的痕迹蹭了蹭。
    耳畔好像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沈惊鹤当真有了丝倦意,便也没空再去分辨。只是又挪了挪身子,找到了一个更为舒适的角度,陷入了一片酣畅而柔和的睡梦。
    反正入睡前,醒来后,总归他知道,有一人会始终静静候于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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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一觉醒来, 已至掌灯时分。外头接二连三亮起了华灯, 明明亮亮的光晕柔和地点缀在枝头与窗棂间,朗澈映了人满眼。
    醒了?
    梁延敏感地感到怀中人动了动, 低下头去,一手轻轻贴在他侧颜上怜惜地抚着。
    嗯沈惊鹤迷迷糊糊睁了眼, 适应了片刻,眼神才逐渐重归清明。他坐直了身子,开口的声音因为餍足的睡眠而含了一丝沙哑, 你被我枕了这么半天, 身子麻不麻?
    这有什么?梁延失笑, 信手倒了杯茶水捧到他手中,你休息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咽下余温正好的茶水, 沈惊鹤转首看向窗外,神情有一丝难得的雀跃,时辰尚早, 我们要不然出去逛逛?
    梁延自然是由着他的性子, 欣然点头, 走吧。
    直到再一次顶着府门外门童惊异困惑的眼神走出大门,沈惊鹤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脊背僵硬了一瞬, 等等,你是不是
    梁延好笑地看着他, 方才被你引着, 我倒是忘了他可没见着我进来过罢了, 反正来你这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便也由得他们去吧。
    沈惊鹤颇有些郁闷地瞧他一眼,到底说不出什么毁我清誉之类的话来,只得撇撇嘴,任由梁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往大街上走去。
    绕过高高低低数座粉墙黛瓦,转过几条宽敞的长街,便到了京中颇为热闹的一处所在。茶坊酒肆、秦楼楚馆、赌坊散市,种种繁华的场所比邻而居,不一而足。
    然而今日却仿佛与之前有什么不同,街上的百姓都匆匆兴奋赶向同一个方向,嘴中还不停交相议论着什么。更有不少衣饰华美的纨绔子弟呼朋引伴,勾肩搭背着向前走去。
    沈惊鹤随手拦下路过的一个男子,清俊的眉眼满满皆是好奇。
    这位大哥,可否请问下你们这都是急着赶往哪儿去?
    嗨,你不是常在这片儿混的人吧?男子倒也热情地解释着,今日是添香楼琴魁玉姑娘演奏的日子,三个月也就那么一次。要我说,咱们平头老百姓,平日里哪有那个银钱得以见到玉姑娘的芳姿。便也只有等着这三月里来的一次,交了入场的碎银,这才能好好一饱耳福呢!
    原来如此。沈惊鹤了然地点点头,多谢这位大哥。
    没事儿,我可是要先前去占个座儿了。若是两位小哥也有兴趣,可千万记着早点过去,要不然可就没位子喽!扔下这一句,男子就又兴冲冲地往前头快步走去了。
    添香楼啧啧,倒是久闻这处风流又不失风雅的地方了。沈惊鹤又将这名字在舌尖辗转着品了品,扬起一抹满含兴味的微笑。
    他这头自顾心下好奇着,梁延看着他隐隐意动的神色,面色却是不由得有几分僵硬。他将沈惊鹤的手攥得更紧,逼近一步,低下头略含威胁地开口,你知道无论这添香楼弄出什么风雅的花样来,本质里都逃不出做的是什么生意吧?
    沈惊鹤一乐,看着梁延明显不善的眼神,心中却是不知怎的愈发高兴。他故作讶然地瞪大了眼,刻意仰起头凑近了几分,眼神带着一股子茫然与无辜,怎么了?我就是单纯好奇想去听听那所谓琴魁的琴音,看看究竟有多么出神入化。你怎么看起来好像这么不高兴啊?
    他边说着,还一手轻巧点在梁延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畔,指尖按着嘴角微微向上一提,似是要动手帮他摆出一个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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