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围了过来。
照片上的三个男孩子勾肩搭背站在一起,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都穿着背心汗衫和短裤,脚下踩着草鞋,头上戴着草帽,背景是金灿灿一望无际的农田。
左右两个长相极为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兄弟,而最中间的那个则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略有些豪放不羁的眼神,五官长相像极了林厌手机里的照片。
那是年轻时候的余新叶。
老人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也略有些吃惊地呀了一声,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这这是我侄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余杭略有些激动地道:您确定吗?您侄子也是死于二十年前的那场矿难?
老人磕磕绊绊点了头,看着他们这一屋子穿着制服的人,神色略有些惊惶地拉住了她的手,用土话问:叶、叶娃子咋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宋余杭安抚她:没事,我们例行询问而已,那您这几年,既没什么亲人,收入也少,您这日子怎么过啊?
说到这里,老人脸上才露出一丝欣慰来:政府有低保,种的庄稼也够吃啦,况且侄媳妇隔三差五也会寄东西到镇上的邮局
宋余杭摸了摸这床上的被子:这也是她寄的?
老人点了点头,啊了两声。
余新叶既然有老婆,为什么户籍上没写啊?林厌敏锐地抓到了一个疑点。
老人面色有些赧然起来:他们结婚早,那时候农村不兴扯证,都是办流水席。
宋余杭指着那照片上剩余的两个男孩问她:那这两个呢?
老人看着那照片,神情露出了一丝怀念。
她儿子死的早,女儿也嫁得早,家里家外十几亩农田全靠这个侄子和她一起打理,每天都是起早贪黑,从早干到晚。
直到那两个知青来到了小河村。
那时候兴责任田,联产承包制,他们孤儿寡母的,自然没人愿意帮扶。
姑,再翻一亩,咱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月上中天,余新叶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是一铁锹挖了下去。
诶!回去想吃啥,姑给你做。
忒麻烦,随便吃口面得了。
两个人说着,对面的田坎里传来了嬉笑声。
几个本地人在欺负新来的知青。
瞧这细皮嫩肉的,别是个姑娘吧!
哎呦呦,你看你看还害羞!
滚!别碰我弟弟!
随着男孩子凄厉的哭叫,那时候还年轻的女人抄着镰刀就冲了出去:诶?!做啥哩?!活都干完了?!欺负人家城里人不要脸!
呦,这不是老寡妇嘛。几个年轻人悻悻收回了手,余新叶也拿着铁锹跳上了田坎,拿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麻利的,赶紧滚,不然我告诉村长了。
行,算你们厉害。为首的地痞把拽着衣领的年轻人狠狠往地上一搡,又吐了几口唾沫,扬长而去。
弟弟,弟弟,你没事吧?
躺在地上的男孩子额头青肿了一大块,他摇了摇头,看着那一老一少二话不说又回到了自己田里干活。
没事就起来吧,今天干不完明天又没口粮了。大点的男孩子说着,把人扶了起来。
一直到月渐西沉,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收工了,走上田坎的时候,那头儿还在忙碌着。
刚刚被打的那个年轻男孩回头看了看,被年长的拉着往前走。
走吧,走吧,回去睡觉了。
男孩儿顿住脚步:哥,我们去帮帮他们吧。
诶,你不等他回话,男孩儿已经拖着锄头跳了下去。
姨,我来帮你们。
就这样,两兄弟白天干自己的责任田,晚上偷偷帮他们干活,余新叶看见别人欺负他们也会出手相助,余姨见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做饭,饿得面黄肌瘦,更是拿出为数不多的口粮,时常叫他们来家里吃饭。
一来二去的,他们也和余新叶成了好兄弟,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离家千万里,余新叶不仅是朋友,余姨更是亲人。
在那个年代里,陌生人之间的联结就是这么奇妙,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句牵挂的话,一碗温热的粥,困难时伸出的援手,就足够构成两个城市年轻人心里最大的温暖和挂念。
老人想到这里,有些感慨,悄悄湿润了眼眶:他们他们都是叶、叶娃的朋友三个人好的能穿同一条裤衩。
宋余杭点头,扯了纸笔过来递给老人:婆婆,您会写字吗?
老人点了点头:会会一点。
麻烦您把您侄媳妇的名字,余新叶两个朋友的名字都写下来我们认认。
老人略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厌欲言又止,宋余杭率先开了口,撒得却是善意的谎言:没事,我们是县上户籍科的,做人口普查,顺便了解一下当年知青上山下乡的事迹做宣传。
老人听不太懂,只觉得做宣传是好事,便拿了笔一笔一划写起来。
林厌用眼神示意她:张嘴说瞎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宋余杭苦笑:那不然呢,告诉她你的侄媳妇,侄子的好朋友都有可能牵扯一桩连环杀人案?
老人不当场心肌梗死才怪。
等她写好,几个人拿过来一看,老人字迹歪歪扭扭,勉强认了好久才看清。
宋余杭:侄媳妇叫魏凤珍对吗?
老人啊啊点着头。
宋余杭指着左边的男孩子:哥哥叫
她瞳孔猛地一缩:李海。
弟弟叫李洋?!
第58章 重逢
空地上, 卫星电话已经架了起来。
郑成睿捣鼓一阵,过来叫她:宋队,好了。
宋余杭跑出屋子, 拿起步话机把天线拉出来,一个电话直接拨到了江城市局的作训室。
郑成睿敲着电脑做着实时通讯记录。
作训室大屏幕上的蓝点一闪一闪的, 张金海正来回踱着步, 接线员叫了起来:张队, 宋队他们有消息了。
张金海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宋队啊, 你们已经失联一天一夜了,再没点消息咱们都要派救援队去搜山了。
宋余杭笑,神色却是严肃的:出了点事故, 困在山里了,恰逢大雨随身携带的电子设备都进水失灵了,今天才刚修好。
闲话不多说, 她直接切入主题:北斗工业园区的抓捕行动怎么样了?
张金海揉了一下眉心:打草惊蛇, 失败了。
宋余杭心想,果然如此。
没关系,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抓到他的话,那他也就不是白鲸了
张金海一怔, 却听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张队,我们被耍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大脑暂时还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宋余杭继续道:我们在这边得到了一些线索,余新叶当年在小河村的时候还有一段事实婚姻关系,女人名叫魏凤珍, 曾为余产下一女,矿难发生后其妻女不知所踪,我怀疑她早已改名换姓离开了庆安县。
你们去查一下江北织造厂,看看近期有没有人向五里镇上的邮局寄过棉被,这地方偏,应该很好找才对,找到那个人带回来好好审。
另外,查一下李海和李洋这两个人,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就是凶手。
电话挂断之后不多时,数辆警车开出了江城市局,一路风驰电掣赶往了目的地。
宋余杭也准备下山了,林厌在屋里收拾东西,把机械棍装进包里,手在背包内侧摸了摸,取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读卡器。
宋余杭走了进来敲门:林厌,好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读卡器递给了她:给。
宋余杭奇道:这什么?
林厌把包背上肩头:罪证。
宋余杭瞳孔一缩:你
林厌苦笑了一下:那天我去的比你们早,在李斌房间里装了微型摄像头,本来是想监视他录下他的笔录,却意外拍下了自己对李斌
她顿了一下,才道:施暴的过程,怪我自己太盲目自信了,没能保护好他。
宋余杭捏着这薄薄的一张内存卡,神色难辨:你明明可以销毁它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不
林厌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惯没有我做错了事却要把你拉下水的道理,李斌的死总要有人承担责任,这个人不该是你。
宋余杭捏着这读卡器就好似捏了一块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林厌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唇角略微挑起一丝轻快的笑意。
反正我罪证已经给你了,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了。
宋余杭回过身来:有没有可能拍到凶手的脸?
林厌脚步一顿,脸上笑容一僵: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看。
宋余杭把读卡器小心翼翼揣进上衣兜里,扣子系好,这才抬眸看她。
这是凶手的罪证,不是你的,林厌,我信你。
林厌一怔,没说话,推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宋余杭也抬脚跟上。
老奶奶听说他们要走,从后山上又挖了一大袋红薯下来,连拖带拽塞到了林厌手里。
林厌推辞着:不要,您自己留着吃吧
老奶奶急了,微微红了眼眶,嘴里振振有词。
宋余杭走过去把那袋红薯提了起来,扛在肩上,安抚着老人。
林厌瞥她一眼,凉凉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啊宋警官。
宋余杭把兜里仅剩的二百块钱掏给了老奶奶:我这不是拿,是买。
林厌翻了个白眼,走远了。
宋余杭背着个蛇皮口袋,也冲老奶奶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等他们走出了竹林,回头一看,老奶奶还站在屋前踮着脚尖冲他们招手。
林厌被这个场景狠狠刺了一下,转过脸扭头就走,宋余杭跟上她,两个人落在后面。
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不去打个招呼啊?
林厌拨开拂面的树枝,跳下了土坡:没必要,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
宋余杭拖着那一大袋红薯下坡,还有些艰难,扶着树一步一挪,略有些气喘。
正是因为萍水相逢,所以才愈发显得弥足珍贵啊。
林厌走在前面,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真正珍贵的不是相遇。
那是什么?
久别重逢。
有多少人这辈子就只能遇见一次。
星辰轮转,四季往复,昼夜交替,这个地球有5.1亿平方公里,光是中国就有13亿人口。
有统计学家做过两个人相遇的概率运算,如果你能活到八十岁,你的一生大概有29200天,平均每天可以遇到1000个人左右,那么相遇的几率为0.00487。
而和一个人重逢呢,大概就是彗星撞地球的概率了。
自从十八岁之后,林厌许的每一个生日愿望都和重逢有关,虽然她知道这不可能,但她不止一次期待过世界末日,时间流转,回到和她相遇的那一天,说一句。
嘿,初南,好久不见。
也许是随着侦查阶段逐渐深入,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和阻力,也越来越容易想起初南,想起从前的那些事。
林厌正在恍惚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传来了宋余杭的惊呼:小心!
她站在下一个土坡上,宋余杭拎着蛇皮袋子没站稳迅速滑了下来。
宋余杭要她躲,她却想也未想地就冲了上去,用身体做了她和山石树木之间的缓冲带。
林厌被撞到了松树上,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随之而来,宋余杭把手垫在了她的身后。
你林厌说不出话来。
她却又像往常那样笑了笑,她不常笑,笑容也是淡淡的,像秋日午后的太阳不浓烈也不耀眼,却始终让人觉得温暖。
你说的对,但我觉得,能遇见已经很了不起了,正是因为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相逢,所以每一次都要像第一次一样用力去拥抱生命拥抱对方,尽力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她们说着,底下的队员小小叫了一声,宋余杭松开她,把话中之意留给她细尝。
林厌靠在树上,耳边是队友们的叽叽喳喳声。
她抬眸望向了虚空,一行飞雁掠过树梢飞往了南方。
遗憾吗
她如今这样对初南的死念念不忘耿耿于怀的原因,除了想查明真相之外,究竟还有没有遗憾的原因呢?
她想,是有的,为了那些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一起做的事,她悔恨了十四年,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四年。
如今
林厌的目光落到了那个人身上。
她穿一袭黑色的作训服,没戴帽子,头发略有些凌乱地堆砌在耳后,正吃力地拎着一大袋红薯下山。
宋余杭没有催促她,专心走着自己的路,却突然觉得手上一轻,回眸,林厌帮她拉住了一边。
走吧。
宋余杭唇角泛起了柔和的弧度:好。
到了山下,警车还停在路边,发动机泡了一夜水,正在紧急抢修着。
宋余杭脱了外套,去水沟里洗了几个红薯抱回来,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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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法医小姐(GL)——酒暖春深(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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