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白的后颈,她只要轻轻一用力便会折在她的手中。
无怪乎她,孱弱的东西总会让人萌生毁灭欲。
那是她无数次同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搏斗悟出来的道理。
宋余杭莫名觉得嗓子眼有点儿发干。
宋队,到了段城熄了火,把车停在市局门口。
林厌坐起来,神色困倦,打了个呵欠,制服外套从身上滑落,她低头捡的功夫,宋余杭已经跳下了车。
外套上难免沾了点污秽和刺鼻的酒味,林厌下车后冲她扬眉:喂,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啊
宋余杭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埋头扎进了市局,她脚程快,林厌还没彻底缓过劲来:诶你跑什么?
这话问的前面那人脚步一顿,宋余杭动了动唇,头也没回:审讯
她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实际只有自己知道,刚刚生出了怎样的罪恶。
第16章 隐情
若是没有捡尸这一遭, 说不定这伙人还沦落不到局子里,此刻都老老实实手抱头挨着墙角蹲了。
酒早就醒了大半, 绿毛被打怕了, 见着她出现在面前,腿肚子就开始发软。
宋余杭拧开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学着林厌的样子抹掉唇角的水渍:别怕啊,袭警不是什么大罪名, 也就判个三五年啥的并处罚金
一伙人顿时嗷嗷叫:宋警官,宋队,姑奶奶耶!真喝多了喝多了, 平时不这样,哪敢有那种心思呢是不是, 给十个狗胆也不敢,这也不能怪咱们, 毕竟
绿毛一边说着,用余光不住去瞟林厌, 谁知道那么火辣的妞儿居然是刑警呢!
这也忒不像了,暴殄天物。
演戏归演戏,林厌拎得门儿清, 看见他那猥琐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就恶心, 坐在椅子上忍不住一脚就踹了过去, 绿毛往后躲着, 还嬉皮笑脸的。
打人啦, 打人啦, 警察打人啦,这回可不是我先动的手啊!
进了局子她要打那就是刑讯逼供。
几个人前来拉她,林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艹
她话还未说完,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宋余杭个子高,挡去了大半部分日光灯,她略抬了下巴,看着审讯室,声音有点冷。
请吧,一个个来,谁也跑不了
这伙人不仅玩捡尸,更是周末的同事,绿毛更是给他打掩护逃避警方的询问,再看那捡尸团队合作分工明确的样子,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了。
今晚确实得好好审。
起来,起来,进去几个刑警把人揪起来挨个押进去,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
宋余杭看着他,把矿泉水瓶盖拧回去:这个我亲自问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早在周末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时候,宋余杭就已经安排了便衣围住了酒吧的各个出入口,逮了个正着。
之所以没有阻止林厌是因为周末是块硬骨头,她也想从别人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到了局子里他们未必肯说真话。
再和林厌拿到的信息一对,孰真孰假自有判断。
姐,您没事吧?段城看她精神不怎么好的样子,端了一杯水过去放在她手边。
林厌从臂弯里抬起头来:没事,还在审着?
嗯段城应了一声,看了一下表:有一个多小时了
林厌拉开抽屉,从口香糖盒子里倒出两粒嚼了嚼,又塞回去,端起那杯温水一饮而尽,抹抹唇角站起来。
我去看看,正好硅藻检验结果也出来了
按照规定,没有确凿的证据,周末也没有参与捡尸,所以只能是询问而不是讯问。
而未成年人做笔录必须有监护人在场,周末咬死了这一点什么都不肯说。
陪同询问的警察压抑住火气,把笔往桌子上一摔: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父母双亡,哪来的监护人?
坐在对面的人笑笑,往椅子上一靠:那我就不知道了,警察同志,我都说了,丁老师出事那天我真的在宿舍睡觉,不信你去问我同学问宿管去
你他似要发火被人摁了下来。
林厌关了摄像头,示意他起身。
对方努努嘴:这是个硬骨头
林厌伸手把宋余杭面前的录音笔也拿过来关了,宋余杭看她一眼却没有阻拦。
这不是询问,我现在不是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在跟你谈话,我只是一个想寻求真相的普通人,丁老师还年轻,孩子还那么小,她本应该有更美好的人生的,你觉得呢?
旁边的椅子动了动,林厌坐下记来,眼神带了点儿悲悯看着他。
宋余杭从证物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推了过去:这是从丁雪的办公桌上找到的,你写给她的信,她都有留着
我相信她也有给你回信,你们谈天说地,聊人生聊理想,你说人生无望,她便带你一步步走出泥沼,你高一进校时成绩垫底,是她托着你给你补习,教给你知识,带给你自信和从容,她甚至拿自己的工资给你垫学费,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吗?
还有你身上的衣服,扣子是她给你缝的吧?宋余杭偏头,淡棕色的瞳仁里难得有一丝犀利。
明明买的起欧米茄的手表,却连件旧衣服都舍不得扔
坐在对面的人在她的目光里瑟缩了一下,把衣袖拉下来盖住手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手表是我捡的
林厌直起身子,眼眸漆黑看着他:承认吧,你喜欢她
隔壁审讯室里灯火通明,日光灯开的很亮,盯着时间久了眼睛就开始发酸。
这是一种无声的手段。
对付这几个刺头,就没有隔壁那么客气了。
你现在身上背的罪名可不小,包庇犯罪嫌疑人,袭警,猥亵女性,这条条框框捋下来,牢里少说也得待个七八年,不如老实交代,对破案提供重大线索的话,法院未必不会轻判
对面两个穿着制服脸色严肃的警察,从进来到现在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苟言笑。
绿毛在心底琢磨着,实在饿得不得了了,水也没喝一口,口干舌燥的,眼睛也花。
我说,我说,有水吗?我想喝口水
坐在靠近门那侧的警察朝外面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有人进来端了杯热水给他。
说吧,周末是什么时候去你们店里打工的?
大概三个月前吧
5月14号晚上,他去上班了吗?
绿毛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他缺钱,基本每晚都会来,那天我记得清楚,他请了假,还是我替的班
有没有跟你们说是什么事?
没有,这我们也没问
一整晚都没来?
没有
你再想想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接触过什么人?
我想想啊绿毛转着眼珠子,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了,第二天他早早地就来上班了,那天刚好是我们那一个常客的生日会,还挺热闹的
两位刑警对视一眼:奇怪在哪?
办生日的那个啊,叫陈浩,是一富二代,也是他们学校的,奇就奇在他俩居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绿毛想起周末刚来酒吧上班的时候陈浩还羞辱过他,骂他穷,摁着他的脑袋让他舔地上的酒。
这谁能忍啊,忍不了,两个人大打出手,那一次周末赔了不少钱,险些被开除。
他手一摊:这都能和解,警察同志您说奇不奇怪?
两位刑警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起身往出去走,应该是去给头儿打报告去了。
绿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板牙,举起了手铐:警察同志,您看我这该说的都说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坐着的那个把笔帽一合,没搭理他:放不放上级说了算
宋队一个警员快步推门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同时把一份文件放在了她面前。
对面的周末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他开始频繁咽口水,宋余杭挥手示意底下人倒杯水给他,自己翻了几页,气定神闲。
那手表是陈浩送给你的吧她说话声音清朗,字正腔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焦不躁仿佛胸有成竹。
在记这种压倒一切的气势之下,周末脸上的面具逐渐崩塌了。
他开始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要分辨什么,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不住扣着指甲缝里的死皮。
这一切尽收入她眼底。
宋余杭唇角微微泛起了笑意,看起来平静又危险:让我猜猜,他为什么送你手表,能让仇人一夕之间和好的事可不多,除非你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这个秘密重要到能让你们不计前嫌,我实在想不出两个普通的高中生能有什么秘密,除非
她神色一凛,寒声道:你们,杀了人
周末本来埋着头,她越说越痛苦,一双手紧握成了拳,咬牙切齿。
听到这里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踢开了面前的桌子,通红着眼眶咆哮:我不是我没有!你们胡说!!!我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杀她!!!
坐在对面的林厌受惊,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捂着心口:哦呦,还挺凶
宋余杭拍桌而起,她似乎天生就有把各种气场收放自如的天赋,一声厉喝:坐下!
几个刑警七手八脚冲了进来,把人摁在了椅子上。
那张面具彻底碎去了,他捂着脸哭起来,断断续续地,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没有没有杀她我真的没有对不起对不起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林厌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搅弄着咖啡,脚翘在桌子上,偏头去看宋余杭。
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人看起来依旧不见疲色,翻着林厌交上来的检验报告。
是真是假,等陈浩回来了就知道了
外勤已经去抓人了,最多两个小时就能真相大白。
林厌抿了一口咖啡,苦得直皱眉头。
我还是挺疑惑的,陈浩是葛军的外甥,他想弄清楚自己的舅舅究竟有没有出轨这没有错,周末喜欢丁雪,也想搞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和自己的上级暧昧不清这也没有错,所以他们悄悄翻墙溜出了学校,一路跟踪她到了莲池公园
除非葛军会分身术,否则那晚他不会出现在莲池公园里,那么丁雪究竟是去见谁?
宋余杭停下翻页的手,抬眸看了一眼她,那眼底闪过些意味不明的光,直看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在审讯室里也是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林厌赶紧挪开了目光。
隔了半晌,她才说:这也是我的疑惑
根据周末的口供,他们一路跟踪丁雪到了莲池公园,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公园里人迹罕至,丁雪走的是条小道,看起来轻车熟路。
很快就过了石拱桥,那一片儿树林枝叶茂密,当时天又很黑,他们怕跟丢了,便紧赶慢赶着也追了上去。
石拱桥栏杆不高,刚刚及腰,丁雪看上去跌跌撞撞的,周末怕她出事,往前跑了几步:丁老师!
就是这一嗓子,回应他的是扑通的落水声,周末疯了一般冲上去衣服都顾不得脱,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把人连拖带拽抱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他想报警,叫救护车,陈浩死死拉住了他。
两个少年在黑暗里对峙。
周末浑身都湿透了,陈浩被他打了一拳,唇角都是血。
彼此都喘着粗气,天地万籁俱寂,只有不安的心跳声愈发清晰。
陈浩从地上爬起来扑向他,晃着他的肩膀:你不能报警!警察会怀疑是我们杀的!我这辈子就完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不想坐牢周末我不想坐牢
怀中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周末抱着她,从喉咙里发出呜咽,他小声啜泣着,因为压抑因为害怕而不敢哭出记声音来,把自己的手指咬得生疼。
丁老师不是我不是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又放开了丁雪扑上去攥住陈浩的衣领,冲他泪流满面地吼:都怪你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们要是不跟踪她,她就不会走这里,也就不会失足落水了!
你还我丁老师!还给我啊!他力气大,把人揍进了岸边的泥潭里,按着他的脑袋往下压。
陈浩逐渐喘不上气来,两只手在空中划拉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了他的衣袖。
周周末你不是想上学吗?不是想进进重点班吗?我我帮你放开我咳咳我可以给你钱
周末的手就再也使不上力气,咬着牙呜咽,扑通一声也跪在了泥地里,面朝着丁老师,小声抽泣起来。
陈浩把嘴里的泥巴吐干净,爬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这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们就当她是是
芦苇荡里阴风飘过,惨白的月光照下来,就和丁雪的脸色一样白。
陈浩咽了咽口水:自己溺死的
第17章 搜查
宋余杭笔尖在她交上来的检验报告上轻点了两下:说说这个小环藻
林厌本来在她对面坐着, 呲溜一下滑着椅子挪到了她身边,微微倾身过去:你那么厉害, 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求我呀, 求我就告诉你
她回来换了衣服,警服穿的松松垮垮,没打领带,散着两颗扣子, 露出削瘦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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