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特自第四期结束后就一直在等节目组发难，此时被突然叫去，他就意识到惩罚来了。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身体每个洞每条缝隙都被仪器以不同的方式入侵了。
    疼痛是次要的，可怕的是冰冷器械带来的寒意和恐惧，让人有种面对非人怪物的惊悚感，好像它只要稍微用点力，深入鼻腔的探针就会穿透眼珠和脑前叶，将人弄成痴呆，造成死亡。
    短短十几分钟，他就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自己的小命被掌握在节目组手里，非常没有安全感。
    不止是生命，还有尊严。
    有一根极细的软管挤入小布莱特的内部，它就和活的一样，顺着尿道和输精管直行深入，钻进球球和膀胱，榨取它想要的。
    布莱特的体验很不好，躺在手术台上，被穿着白大褂的医务或研究人员取走骨髓、血液、肠液、皮肤组织、指甲等等，那个超级大杯具的命运仿佛正在朝他招手。
    离人体大改造只有几步之遥。
    这感觉糟透了。
    通过屏幕，霍奇紧盯着布莱特的反应，神情专注，眼睛眨也不眨，似乎完全被男人迷住了。
    一位气质温和，戴着方框眼镜，看上去像是学者的中年男人走到霍奇旁边，和他并排而立，说：这个199号极不寻常，这样都很镇定，忍耐力惊人。
    霍奇收回视线，与对方颔首打招呼：导演。其语气是平淡而疏离的，贵族们只有在对待同等地位的人才如此彬彬有礼。
    很少有人知道，导演既是职业，又是称号，和绅士、数据师一样，是有权有势内城人的代号。
    导演和绅士客气地叙了会旧，又把话题转到199号身上，他的语气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体检数据显示并没有异常。
    霍奇仿佛早有预料，冷淡地嗯了一声。
    对他的反应导演略有些惊讶，难道他猜错了，绅士对199号的兴趣其实不大？导演又问：听说你去看了现场，如何？
    真相在舌尖滑过，霍奇又吞回到肚子里，他最终决定这次放布莱特一马，算是对他在摄影棚里救过自己的报答。而且，这么早揭开谜底，游戏就很无趣了。
    霍奇神情不变，未泄露一丝情绪，而是给出建议：盯着群狼些，军队对他们的控制力很弱，他们的行动轨迹有诸多疑点，显然在密谋着什么。
    导演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惊讶连他都没看出更多东西，导演虽怀疑他有所保留，却不便深究，礼貌地谢过霍奇，声音里充满绝对的自信：阉过的狗闹腾不起来。
    是我多事了。贵族语气虚伪。
    哪里，多谢你的关心。
    在这个节目组，生存的基本法则就是处变不惊，如果实在做不到，呆若木鸡也不错。
    乔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组长，宛若智障：把美人射箭的部分剪掉？
    美人的定位是娼妇，柔弱放荡，长袖善舞，你让他武力值暴涨射箭吓跑观众吗？
    乔治指着镜头，有理有据地和上级争辩：可是，如果不是他射那一箭，布莱特就跑掉了哇！这踏马怎么剪？本来战斗时间就短，再剪，别说动作不连贯，都要剪没了。难度太大了啊！
    是啊，他为什么要逃？组长反问，还不是群狼要追杀他，他忙着逃命，但上边要遮住这件事，所以不合理的部分必须剪掉！
    乔治一脸不情愿，这活不是人干的。
    组长暴力镇压：明显布莱特对美人的忌惮甚于野兽，这太违和了，美人有美貌就够了，小聪明让人觉得可爱，增加点情趣，还是能稳稳握在手心玩弄，而太聪明就会给人压力，让人害怕，不敢幻想上他。
    关我屁事乔治对着屏幕发愁，思考怎么让剪辑天衣无缝，不被观众嘲讽。
    组长打一棒给一颗甜枣：199号现在就在楼下/体检
    话没说完，他的组员就一溜烟跑了，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不断自我旋转的椅子。
    组长感叹：一入粉圈深似海。
    乔治冲出一段路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激动，不由稍稍放慢了脚步。
    他明明是黑粉来着
    哦，我只是想当面见见他，挑剔他的外貌，攻击他的愚蠢，好好讽刺他一番。没错就是这样！
    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由，乔治加快了脚步。
    他不是第一个来凑热闹的，节目组管理非常严格，不仅仅针对选手，也包括工作人员。为了保密和加强控制，节目组严禁工作人员和选手进行工作以外的接触，工作人员或许对选手了若指掌，能背出全部资料，知道他们的三围尺寸，但这种了解的单向的，选手对工作人员一无所知，他们中间隔着摄像机和大大小小的屏幕。所以，每当有接触的机会，工作人员总是很积极。
    乔治赶到医务室的时候，窗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他可真迷人，想睡。有个女工作人员隔着玻璃往里面看，视线痴迷，乔治认识她，是服装组组长，现在基本用不上服装组，到了比赛后期或者进行特别拍摄任务的时候才需要他们，所以他们现在比较闲，很早就来围观了。
    你们说他能撑到最好吗？
    唉，很难说，毕竟这一期的选手都很强悍。
    要是他中途死了，那多遗憾啊，那大家伙，都快有十英寸了吧！
    听说一次两小时呢！他不去做艳星可惜了
    乔治觉得这群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做艳星才是暴殄天物好吗？
    乔治深深以为这里没有比自己更了解这个男人的了。布莱特沉默又强大，面对危险会蛰伏忍耐，同时又非常善于判断形势，捕捉机会，如一位好猎手，一旦抓住就是致命一击。
    非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的话，他应该是头独居的野生老虎，天生适合生存在大自然这个竞技场，为生存搏杀，与死亡共舞，每一天都要经历残酷的战斗和厮杀，在血雨腥风中舔舐伤口，踽踽独行。
    这么想着，剪辑的右手又蠢蠢欲动，他充满了创作的灵感。
    啊，领导来了，快走快走！
    听到同事的警告，乔治不得不把自己的视线从男人完美的肌肉上拉回来，暗暗可惜，还是没能和199号说上话。
    在医务室看到霍奇，布莱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
    上次他没管好自己的小兄弟，对一个具有洁癖且抗拒与人接触的陌生人敬礼了，导致两人不欢而散，哪怕情有可原，非他所愿，但他还是怀有一丝忐忑和歉意。
    虽然这时候见面的时机和场合都不大对，布莱特还是感到了愉悦，对霍奇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并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
    尴尬是因为他刚经过一个全面体检，没来得及穿上衣服，而且受到仪器刺激，小兄弟半硬不硬，霍奇进来的时候他正等着它安分下来。
    好在霍奇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厌恶的表情。
    我给你带来了教育针剂，里面包含生活常识、基础学科知识和一定生产经验，你自己来还是我叫人？
    尽管每到期末背书背到头疼，无数次对老天祈祷有如此美好的发明，但这种一针下去立刻完成全部教育的玩意儿真的没问题吗？
    但凡速成的，必有隐患。
    布莱特有苦难言，欲哭无泪。
    一方面，他非常担心这会对自己的思维产生影响，洗脑啊催眠啊什么的，会不会覆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让他忘记人人生而平等、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将他同化为城里人？这也是上次和霍奇谈到这件事时，布莱特扯借口称自己没钱打教育针的主要原因。
    另一方面，他意识到霍奇大概担心他挟恩图报，所以干脆主动报答，选择了一种自认为妥当的方式，这种莫挨老子的态度对他有种诡异的吸引力啊，我居然是M攻？
    在这个世界，靠近他的让他感到危险，远离他的才使他觉得安心。
    布莱特回避了打针的问题，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你这样，我都要以为你想和我划清界限，一刀两断了。
    霍奇拿黑黝黝的眼睛看他，好像在说：我们之间有关系？
    布莱特：只要不打针，什么关系都可以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布莱特不是信任霍奇，只是不想打针hhh
    第32章 城里人的教育
    布莱特并不是信任霍奇，实际上，他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
    他唯一相信的生物，是他家的辣条大雕。
    即便是目前的反叛同盟群狼，布莱特也心怀警惕，对方和他的利益有重叠，并非完全一致，他得随时提防着，避免被对方出卖。
    他在小狼的牵头下和头狼有过一些正面的接触，谈话不大顺利，倒不是因为双方对彼此的印象很差，而恰恰是因为太好了，甚至可以说是惺惺相惜，英雄吸英雄，布莱特在头狼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危险同类的敬重与审慎，而自己应该也露出了相似的目光。
    在单独会谈前，布莱特曾试探小狼，旁敲侧击地打听头狼的情报。从小狼崇拜信任的语气，他就知道，这个首领不但武力强大，还具有首领的智慧与魅力，他带领同伴，执行了许多危险任务，同时又与军方周旋，为族群争取最大利益。
    他们经历战火，有过胜利，有过牺牲，也有过失败，但每一次，他都带着同伴们活着回来，所有狼人都坚定不移地跟着头狼的脚步，从未动摇。
    巧了，头狼也通过侧面提前对布莱特进行过了解，他对其关注要远远早于布莱特留意自己及族群。军队给群狼找了个不错的经纪人兼分析师，对方表面上是节目组的，实际已经被军方收买，给他们收集并分析了潜在对手的详细信息。
    那个有些自闭、只有在提到数字时才精神些的经纪人，警告他们一定要警惕布莱特：你们别看关于他的消息满天飞，但大多是八卦传言，他的真实数据，尤其是战斗方面的，其实是众选手中最少的。
    头狼深以为然，那个男人他看不透。
    布莱特能全面碾压小狼，却对小狼自称人类，这太奇怪了。头狼猜测对方是某个势力的改造人，而布莱特谈起自己的目的，非常坦然，即脱离城的掌控，获得自由。
    这与他们的目的太一致了，天底下真的有这种好事吗？反而像是陷阱。头狼看过太多，经历了太多，不敢轻易交出信任。
    因此，初次会面，两人表面平静，实际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句话反复斟酌，将对方的神态反复在心中揣摩。彼此试探，又没探出什么来，纷纷感慨对方不是省油的灯，起了提防之心。
    和头狼直接接触后，布莱特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的同时，意识到对方深不可测。
    易地而处，在实力差距明显的情况下，若自己是头狼，想要杀死一个人，对方绝对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诚然这里有一些意外，小狼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自己也隐瞒了实力，导致他们行动失败。
    但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何况群狼！还有就是，当天追杀他，他们来得太迟了，布莱特因此推断，杀自己只是烟/雾/弹，对方另有图谋，趁这个机会做了什么。
    面对这么一个强大、理智又危险的领袖，布莱特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总体来说，密谈不大顺利，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布莱特从头狼那里获得了城外的一些信息，老兵给他的情报毕竟是十年前的了，过于落伍，而且狼人的活动范围很大，任务等级也高，能接触到的自然更多。
    城外面有敌人，有辐射，有野兽，有变异生物野外生存并建立据点十分困难，但可行。
    不管是利用也好，被利用也罢，他终于朝着自己的目标迈了一步。
    说回到现在，对于影响到脑子的东西，布莱特慎之又慎，连麻痹意志的酒精和药物他都不愿意碰，更别提是这种改变思想的玩意儿了。
    你这样，我都要以为你想和我划清界限，一刀两断了。
    布莱特在试探、分析霍奇的目的，如果是纯然的报恩，他可以想法子拒绝，但如果是节目组授意的，就无比麻烦。
    黑发黑瞳的俊美男子对他近乎调情的话语不为所动，反常即为妖，他从上次拍摄硬照时偶然谈到这个话题，就察觉到了布莱特隐藏的反感，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对方不想打，他偏要打。
    之所以没有硬来，是因为他想确认男人对此反感的原因，而且看他挣扎非常有趣，像一只被网兜套住的蝴蝶，不断挥舞翅膀扑腾，天真得以为可以挣脱束缚飞向天空。
    他目光清冽，极具穿透力，好像在说别侮辱我的智商好吗。
    你想说什么？
    布莱特谨慎地问：它会影响我的思维吗？
    从他的表现，霍奇已经弄清楚了缘由，无非是外城人对城里人的警惕，想着可笑的自由意志什么的。
    他故意说：当然，知识会拓宽人的见识，锻炼脑力，发展思维能力。越说布莱特眼中的抗拒越盛，他就越愉快。
    人们总以为是自己做出选择，实际上自由意志的存在主要是基于其对道德、法律等等的重要性，需要它存在不一定它就真实存在，和爱情一样，这不过是人类的幻觉罢了。
    很多实验和研究已经表明，自由意志并不存在，人们是后知后觉，自以为是自己做出了决定。
    有一个最简单的实验，让志愿者观看屏幕上随机显示的字母，被测试者可以随时按下按钮，并且记住在做出这个举动时，屏幕上出现的字母。根据被测试者的脑电波，大脑活动预示决定行为的发生，比被测试者有意识地按按钮时早近6秒。也就是说，早在被测试者意识到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他的脑子就已经自己做出了决定，证明自由意志不存在。
    这在城里的基础教育里面就严谨地论证过了。
    霍奇不由好奇起来，知道真相的布莱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是否会摧毁他的意志，令他动摇，堕落，自暴自弃？
    真令人期待啊。
    他更坚定了要给布莱特注射的想法。
    所以，只是知识？就像信息一样，用不用由我自己决定？
    布莱特稍微放松了些，觉得自己一颗红心向太阳，应该能抗住这个暗黑世界的泥石流。
    霍奇心里满意极了，他就喜欢男人想反抗又不能反抗，不得不忍耐的模样，表面却是皱眉，仿佛因为布莱特的磨蹭而不耐烦。
    你迟早要注射它的，等你通过积分赛，节目组会让你外出参加活动和其他节目，你要和更多人接触，包括资方、粉丝，没有这些常识与信息，你会惹出大麻烦，节目组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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