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夜还欲拦住顾良，可这会儿两个师兄还有一个玉大夫都往这边走了。
    为了避免他们怀疑，杨夜只得放任顾良，佯作无事般跟其他人汇合，往集中讨论室而去。
    10分钟后。
    集中讨论室内，四个人都聚齐了，只差一个顾良。
    玉大夫不免问了一句杨夜：衣美人上厕所还没回？大号？
    杨夜没回答，广播已传来通知：衣美人未按规定时间返回集中讨论室，此次该玩家第二次违规，惩罚加倍为二十分钟。
    杨夜的心脏好像挨了一拳，有些闷闷的疼。
    这个案件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而集中讨论只有两个小时。
    对于侦探来说，需争分夺秒一一审问，才能把一切问题问清楚。
    如果侦探因为迟到被罚，耽误时间，有可能会耽误破案和投票。
    那么，侦探可能就会因为没能找到真凶而死。
    顾良是考虑到这层，才不顾违规受罚，也要帮自己厘清真相？
    他因为自己受惩罚，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杨夜呼口气，强迫自己将精力集中到案情上。
    审讯室内很安静。玉大夫左右观望，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另外两个师兄弟则都垂眸不语，不与侦探进行视线交流，也不开口，似乎生怕引起怀疑。
    一片沉默中，杨夜先翻了一遍相机，再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复盘了一下剧情演绎和查到的线索，最后他仔细思索的，是顾良最后那个脑洞。
    按顾良的脑洞，小师弟先两刀杀了二师兄，在他身上刻字，然后去假山密道取走面皮，再返回卧房，戴面皮，为两个人交换身份，做完这一切，他还得去厨房拿早餐，最后再回到两个师兄弟住的房间。
    他要做的事情太繁复了。
    是哪里繁复呢
    对了，他为什么要从假山返回？他根本没有必要回来才对。
    他本无需做得这么复杂才对。
    电光火石间，杨夜突然抓住了什么。
    这个当头，杨夜不再迟疑，直接站起来，开口道：直接开始一对一。衣美人还没回来，我们就按大师兄、二师兄、玉大夫的顺序。大师兄，麻烦你先跟我进审讯室。
    片刻后，审讯室的门关上。
    杨夜看向坐在对面的大师兄：我先问你，小师弟是谁？你的故事里有这个人吗？
    大师兄面上有片刻的疑惑，随后他回忆了一下，似乎想起了这么个人。
    啊。有。我从前跟他关系还不错。只是后来他死了。怎么，他跟这个故事有关系？
    杨夜道：不确定，只是我们认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一个人。扮成王不老的冒牌货，可能就是他。
    大师兄问：可他为什么要扮成王不老呢？你找到什么额外的线索了吗？
    仿佛从这问话里听出些别样的意味，杨夜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然后说：确实没有线索。所以想问问你，看你的个人剧本里，是怎么描述他的。
    大师兄思索片刻，只说：我不认为是他扮成的王不老。虽然我剧本提到小师弟的内容不多，但他比较单纯善良，而且对我比较尊敬。可是王不老咳，强了大师兄。
    行吧。可能因为我们遗漏了什么线索，导致故事不完整。那就先不管冒充王不老的到底是谁了。就目前的信息来看，你认为凶手是谁？
    大师兄想了想，开口道：说实话，其实进去密道之前，我怀疑衣美人。
    为什么？这个答案，确实有点让杨夜诧异。
    大师兄说：你没有一直跟她在一起吧？我是指，卯时的时候，你不是去佛堂念经了吗？
    对。我三刻钟之后才回来的。她有45分钟的作案时间。杨夜点头。
    死者没被咒死，那应该是死于刀杀。我排除了玉大夫和我自己。在我的视角里，凶手是在衣美人和二师兄之间。
    最后我选择了衣美人。因为衣美人每天给王不老喂迷药，还最清楚迷药的药效。所以她最方便把控好时间，在王不老的迷药药力消失前动手。
    倒也有道理。杨夜点头，那现在呢？你怀疑谁？
    凶手只能是二师兄，或者说扮演成二师兄的那个人。
    那你认为，他们是什么时候交换的身份？
    应该就是今天。不会是之前。我的故事里没有任何，类似于最近我发现二师兄表现不对、也许他不是本人之类的线索。
    他为什么要杀二师兄呢？
    我觉得卯时在房里那会儿，那个二师兄还是真的。他用了诅咒，是真的想杀王不老。只不过，诅咒完成后，他去查看王不老有没有死的时候，他被反杀了。这是激情杀人。
    杨夜眼睛稍微眯了一下，继续问：死者身上的字是怎么一回事？
    大师兄想了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有些发白。
    但很快他深呼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畜生这个词，是辱骂，也有泄愤的意味在。我只能猜测，也许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死的人就是王不老，凶手是对他有恨的人动的手。因为王不老的仇人实在太多了。
    啧，全中？跟顾良说得完全相同。
    嗯，明白。杨夜盯着他，那你呢？你没想过去王不老的卧房查看他有没有死吗？
    掌门每天卯时六刻起床，辰时会去后山带弟子们练功。我作为大师兄，是要协助他训练弟子的。所以我是打算辰时的时候，直接去后山，他要是没来，一定就是死了。
    大师兄说完这句话，杨夜一度陷入沉默。
    许是见杨夜久久不说话，大师兄试探着开口：那侦探觉得谁是凶手呢？
    杨夜的视线重新聚焦，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笑意。你的推论很精彩。可以说无懈可击。
    只有这么设想，这个故事才顺理成章不是吗？大师兄道，不管冒充成王不老的人到底是谁，他冒充了掌门这么久，当然知道密道的存在。也只有他知道密道。
    大师兄抛出来的这个问题，也和顾良一模一样。
    但这回杨夜已经可以肯定地回答，当然不是只有他知道密道。
    但杨夜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问：卯时之后，你和二师兄在哪儿？
    大师兄道：二师兄给我说他去厨房了。我在院子里练功。75分钟后，他才回来。
    杨夜：我们来还原一下整个过程。二师兄是穿着衣服去杀人的。但死者是赤身。既然是激情杀人，二师兄不至于动手前自己脱衣服，只可能是他被反杀后，冒牌货脱掉他的上衣，再在他胸膛上刻字的。这一点，没有疑义？
    大师兄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么，二师兄原本穿的衣服，一定是沾上了大量的血的。
    杨夜道，冒牌货要交换两个人的身份，除了要用面皮换脸，还得换衣服。死者那边好说，反正光着上半身，至于裤子，就是普通亵裤，看不出身份。但冒牌货要冒充二师兄的话，二师兄的衣服从哪儿来？他不可能穿带血的衣服出来。
    杨夜问完这句话，大师兄眉头皱起来，似乎也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说：案发现场正好是王不老的卧房，他穿王不老的衣服就可以了。逍遥派里，大家穿的都是很统一的门派校服，都是蓝白色的。你看我和二师兄的衣服就是一样的。王不老的衣服跟我们也差不多。
    嗯。我接受。杨夜看向大师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那原本属于二师兄的，那套带血的衣袍，去哪儿了呢？
    大师兄沉思了一会儿，说：杀完人，冒牌货带着血衣，去假山密道取走两张面皮。如果我是凶手假山旁边不是有个湖吗，湖边还有许多石头，我可以把血衣绑在石头上沉入湖中。也许凶手就是这样做的，所以我们没有找到这些血衣。
    第26章 画皮长生（13）
    杨夜点点头。行。我没有疑问了。这么一来，我们差不多还原了所有真相。
    大师兄说：我这也只是揣测。他去假山取面皮，反正要经过那个湖，正好可以顺手利用湖水掩藏证据。我只是想不出其他的脑洞。
    行。想到新的再帮我补充，麻烦叫一下二师兄。
    过了一会儿，审讯室内，换做二师兄坐在杨夜对面。
    其实杨夜能感觉到二师兄的性格是比较活泼好动的，比如他现在就有点坐不住，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有点像是不自在，又有点像是单纯的多动症。
    杨夜给他倒了杯水：别紧张。大家都是玩游戏。我又不是真的什么侦探。
    哎，我知道我就是不由自主紧张。二师兄道。
    为什么？难道你是真凶？
    我不是我觉得我不是啊！
    现在很多人都怀疑你。
    为什么？不是，怎么就怀疑我了，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杨夜笑了笑，暂时没多解释什么，只是问二师兄：这个剧本叫《画皮长生》。对于这两个词，你知道多少？
    二师兄摇头：长生可能是说王不老长生不老，但画皮我就不知道了。
    杨夜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琢磨着这毕竟是个游戏，他估计也没法查验他脸上是不是有面皮。但好在通过复盘案件，以及刚才对大师兄的审问，他已经抓住了几个极为关键的细节。
    现在，就是验证其中一个细节的时候。
    想到这里，杨夜血流速度加快了一些，手心也出了些汗。
    他取一张抽纸擦了一下手，再重新握住笔，盯着二师兄问：那么，介意脱下外衫，让我看看你里面穿的什么吗？
    二师兄立刻支吾起来：我我
    杨夜似乎是猜到了他为什么隐瞒这件事的原因，当即说：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二师兄不笨，他立刻明白了杨夜的意思。
    先前在自由探索的时候，二师兄遇到了杨夜和顾良。
    二师兄找杨夜看了尸体的照片，暗示伤口可能是由两个人造成的。
    那会儿他没直接说，就是想等杨夜推理完，看看他是不是狗头侦探，再决定要不要说清楚真相。现在杨夜这话，分明是在表明，他完全收到了二师兄的暗示。
    杨夜把手中的笔放下了，缓缓说：如果你的袖子上有血迹，我反而能消除对你的怀疑。
    二师兄没太明白杨夜的意思，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脱下了外衫。
    果不其然，他内衫的右边袖口，还有胸口，沾了不少血迹，而且是喷溅型的符合右手握刀在人身上刻字形成的血痕。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些血哪儿来的了吗？杨夜问。
    二师兄重新坐下来，呼出一口气说：我可以承认，拿刀刻字是我干的。我之前不敢说，只是我怕我一说，你们直接就觉得我是凶手了。我我这剧本坑爹啊。
    杨夜问他：你剧本的原话是什么？
    卯时，我完成咒杀，假借去厨房等早饭的名义，去到王不老的卧房，看他有没有死。我路过兵器库，顺道进去选了把称手的短刀。到达王不老房内后，房间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他没有死，而是处于昏睡状态，应该是中了迷药。我就想，诅咒没把他咒死，那就用刀捅死他。
    但我转念一想，王不老对我有灭门之仇，让他在睡梦中糊里糊涂死去，太便宜他了。我决定在他身上刻下畜生两个字。刻字的时候，我刀口划得并不深，因为我不想立刻杀死他。按我的设想，等迷药药效过去，他会疼醒，然后慢慢流血而亡，在死前受尽折磨。
    我刚写完畜生两个字后，就听见院子外有脚步声。可能是某个丫鬟路过，也可能是衣美人提前回来了，于是我就赶紧跑了。
    哦，对了，用刀在他身上刻字前，我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只留了内衫，就是怕溅到血。我刻完字后，再把外衫穿上，这样血迹就留在内衫的袖子和胸前，被外衫盖住了。
    二师兄说完话，杨夜许久没有吭声。
    他的沉默让人心慌，二师兄赶紧追问了句：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就是真凶。我跑得急，不确定那些伤口是不是致命，我还没来得及自己补刀的。在我之后，真凶来了。他可能是觉得我那些伤划得轻，不足以杀死王不老，于是补了刀。
    杨夜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之后，有人捡起你扔在地上的刀，沿着畜字上面那一点，把刀插进他的肺叶。这个人恨他至极，怕这样还搞不死他，所以再沿着生字最下面，划开他的腹部动脉。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二师兄点头。
    杨夜再问：你进去的时候，王不老什么状态？穿没穿衣服？
    二师兄说：没有。他就裸着上身的。跟死者的情况一样。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二师兄不太理解杨夜怎么忽然关心起死者的衣服来了。
    没事。随便问问。杨夜暂时没解释太多，只又问，你做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时间？
    卯时完成诅咒之后，我立刻去了。我刻完字离开是卯时三刻以前。我卯时三刻已经到厨房了，我在厨房确实做了一会儿早饭，待到差不多五刻，带着早饭回去。
    你上午有没有去过假山？
    没有啊。厨房和假山，完全是两个方向。我来不及啊。再说，我去假山干嘛？
    最后一个问题。你去的时候，发现王不老没死，有没有想过，可能他不是王不老了？
    没有。我以为他是猜到有人会在这天诅咒他，所以提前想了什么办法抵御。我没想太多，只想着机不可失，得赶紧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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